顧暨站在窗邊看著下麵的景象,臉上露出一個又似喜悅又似難受的表情,直到沫香收拾了攤子迴了客棧,顧暨才從窗邊走向了桌子邊上。


    “柳沫香。”沫香聽到顧暨這麽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走進了顧暨的房間。


    “師傅?”沫香低著頭衝著顧暨行了個禮,剛才顧暨的語氣可不是多麽溫柔,想來師傅心裏肯定很是鬱悶,自己現在可得小心點。


    “你做的很好。”沫香沒有想到顧暨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驚詫的抬起頭看著顧暨,顧暨的眼神複雜的沫香根本就看不清楚,隻知道其中沒有一絲惡意。


    “要是我當年像你這樣便好了。”顧暨看著沫香有些驚詫的眼神,終於露出了今日第一個微笑,“原來放下所謂的驕傲,根本就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沫香沒有聽懂顧暨說的話,隻知道顧暨此時的眼神已經從自己的身上飄忽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遠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師傅現在在想些什麽。


    “沫香,你既然選擇了在這裏做一個月的生意,便好好做下去吧,不過你做便做了,可不能將鬆香帶壞了,今日他可沒有吃什麽飯菜,那個燒烤雖然看著不錯,可是多吃到底無益。”顧暨頓了頓,看著有些心虛的沫香,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意,“知道了麽?”


    “是的!師傅!”沫香一本正經的衝著顧暨說道,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帶著些許的心虛還有更多的憧憬。


    “迴去吧。”顧暨衝著沫香揮了揮手,沫香長舒了一口氣,立馬往外麵奔去。


    “姐姐,師傅跟你說什麽了麽?”鬆香見到沫香的時候下意識的往還沒關上的門那裏探了一眼,看到顧暨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一下子就往門後縮去,然後才有些後怕的問道。


    “沒有什麽事情。”沫香腦子裏麵一直閃現著剛才顧暨的表情,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想法,隻知道心裏有個地方堵堵的,很難受,既然想不通,便不要想了吧,“不過,師傅剛才說了一件關於你的事情。”


    “什麽事情?”難道是師傅知道自己因為吃好吃的少背了兩遍?可是自己早就將《論語》的第一冊給背出來了啊。


    “讓我以後不要再給你吃烤肉了。”沫香的話一出,鬆香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一副委屈的樣子,看了看沫香,努力的眨巴著眼睛,想要說什麽,隻是看到沫香眼神裏沒有一絲玩笑之意之後,才憋著聲音嚎了起來。


    “怎麽了?”梁青正好從旁邊經過,一把抱起鬆香,一個勁的安慰著,鬆香不知道是因為有人撐腰還是身邊哭得累了的關係,緊靠著梁青,一句一句將沫香剛才做的事情給捅了出來。


    “呀,這可不行,這可是你師父說的話,哪裏有我們插嘴的份兒?”梁青的臉上露出一個笑意,可是嘴上還是一副驚訝的樣子,一個勁的推辭,直到鬆香的嘴嘟得不行,才笑著說道,“要不然你做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可是每天都能吃烤肉的。”


    鬆香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了沫香,待看到沫香眼裏的不讚同時,才有些為難的看著梁青說道:“梁先生,你快放我下來。我一天是師傅的徒弟,就一輩子都是師傅的徒弟。”


    還沒等梁青說什麽,身後的屋子便伸出了一雙手,將鬆香給抱了起來,往地上一放:“梁兄,你這樣當著我的麵撬我的牆角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啊。”


    沫香見兩個大人一副要說事情的樣子,拉著鬆香就自己的屋子走去。


    “本來就是個玩笑,哪裏值得顧兄如此生氣?”梁青衝著顧暨行了個禮,“不過說到你的徒弟,那個沫香莫不是也是你的徒弟?”


    “兩姐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交付與我的,說來也是緣分,這兩個孩子都是好的,沫香很是得我娘子的喜歡,鬆香也是個有天資的孩子。”顧暨說道娘子的時候,眼神有些飄忽,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家裏麵懷著自己的孩子等著自己的小綹,自己之前的那些個痛苦在她的對比下,根本就算不得什麽,“你說,是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為了以後的幸福做的鋪墊?”


    “顧兄此言差矣,很多時候痛苦隻是痛苦本身,顧兄這樣子的想法豈不是在為痛苦找理由開脫?若是每次痛苦的時候都用這個理由來麻痹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找到真正痛苦的原因?”梁青看著顧暨的眼神,臉上不由的帶上了一絲不讚同,“私以為顧兄還是個名士,可顧兄若這般想,豈不是錯了很多?”


    梁青的話好像醍醐灌頂一般將顧暨整個人澆了個透,沉吟許久,眼神裏一下子閃過一絲亮光:“沫香是個很驕傲的孩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驕傲的孩子,好像她的身上自有一根傲骨,不是飽讀詩書人的傲骨,而是一種作為人的傲骨,為此,就算她隻是個丫頭,我也破了例,教了她,今日我以為她會有傲氣,會跟那幫子人拚到底,後來的事情卻根本不是這個樣子,就算她服了軟,可是還是那樣子的驕傲。”


    梁青聽著顧暨說著跟剛才完全不同的話,也不說什麽,隻是站在一邊安靜的聽著,聽著聽著,嘴角不由浮現一個讚同的微笑。


    “原來人不可以有傲氣,但不可以沒有傲骨。原來,我長這麽大都沒有真的懂這些東西,現在還要讓一個丫頭來教自己這些道理,真真是沒有想到。”顧暨說著說著,下意識的搖起頭來,“看來顧某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便是收了個沫香啊。”


    “丫頭又怎麽了?”一邊的馬亮聽到顧暨的話,眉頭一皺,走了過來。


    “馬賢弟,沒有聽到之前的話,便不要多加開口。”梁青看著這個永遠都長不大的馬亮,嘴角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聽到梁青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馬亮一臉驚訝的看了眼顧暨:“顧兄,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丫頭可鬼著呢,什麽傲骨傲氣的,哪裏會有。倒是你說的那些個痛苦與幸福,顧兄可莫要被這些東西給晃了眼睛,像丫頭一般,每次遭遇了問題便去尋找,哪裏不會幸福?”


    顧暨聽到馬亮這樣子淺薄的話,隻覺得什麽東西從身上消失了,衝著兩人點了點頭,便著急迴去寫些什麽了。


    “顧兄這般急切是為了什麽?”馬亮看到顧暨的樣子,好奇的問著身邊的梁青。


    “想來是顧兄的心境有所開朗,馬賢弟,說不得你的一句戲言會給這次府試帶來一位謝元。”梁青哪裏沒有見到顧暨眼神裏的恍然大悟,暗自欣喜之餘,也有些擔心自己這次府試的名次,跟馬亮說了一句,便急急忙忙的迴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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