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是在辦公室裏,那時候我剛入行不久對一切都感到新奇,雜誌社裏的女人各具風味,和她們相處經常讓我覺得關懷備至。我媽曾經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對朋友說過我兒子程蕭生性沉穩,個性冷淡,我一向不怕他早戀,他眼光過頂,我就準備著30歲之後給他安排相親。


    當時我臉上雖不答應但也是讚同的。


    可我不曾想到僅上班一個星期後我就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女。


    說真命天女這幾個字是有些酸,但我當時腦海裏第一個蹦出的就是這幾個字,再無其他。


    但到現在我每到午夜夢迴都在思考一件事,當時我怎麽就喜歡上佟靜了呢,她是算很漂亮,卻也不至於讓我一見傾心的地步。那時候我手上的第一個案子連連出錯,讓我大受挫敗,下班的時候我都習慣性地坐在公司前不遠的公園長椅上,秋風瑟瑟,或許我僅裹著西裝外套的背影顯得孤獨可憐,但當時自己卻是非常需要這種醒腦的刺激,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夜。


    直到有一天她出現了,端了一杯熱咖啡放在我坐的長椅上。


    我還記得當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衣領上柔軟的水貂毛被冷冽的風吹地蓬鬆淩亂,當然她的頭發也是如此,亂糟糟地隨風亂跑,但一雙漆黑的雙眼卻亮的驚人。


    佟靜那天的聲音有些低啞,她說:“別在意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天冷了,喝點咖啡暖暖胃,我先走了,你也早點迴去。”


    簡單卻有些莫名其妙的幾句話,那卻是第一次有漠不相關的人來關心我,咖啡貼在掌心的溫度很暖,而我唯有小心的品嚐著其中的苦澀和甜蜜。


    之後我就注意到這個女生,她的名字很好聽,佟靜,佟靜……唇齒低語間是很纏綿的音調。


    往後我時常在想那天如果有任何一個環節出了錯,或許我後來就不會那麽執著。


    半年後,公司裏要派兩個人到香港總部。


    我就是內定的一個。


    在接到姚經理通知的時候,他對我好言相勸,談起香港如何如何之好。東方之珠,魅力之城。對著我姚成說話的語調都變了,就連平時左一句小蕭右一句小蕭的也改口為程少爺啊。他見我再三猶豫又說程少爺,你玩玩也該迴去了,這是程總親自交代的,你就別為難我這些下麵的人。


    我家雖然在香港小有名氣但也隻是普通商人,姚成一口一個程少爺的雖是誠懇,但我還是能聽出那話背後戲謔的口吻。


    我表麵上沒答話但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人卻是佟靜。


    當晚我接到我媽來的電話,她在電話那邊得意的說我可把爸給氣死了,現在你爸他也少有再往小三那裏跑。


    對於母親與小三之間的勾心鬥角我實在有力無心。


    “媽,我現在還不想迴去。”


    “不迴來?為什麽!”程母缺乏耐性道:“程蕭,你也大了,做事該有分寸。”


    我少有頂撞:“我哪件事做的沒有分寸,我隻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哪有錯?”其實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更多是疑惑。


    “做雜誌能有出息嗎!我看我是平時太寵你了,怪不得你爸平時在我耳邊嘮叨你是紈絝子弟不顧正業。”每次提起這事程母總會很有默契地和程父同仇敵愾。


    我說:“媽,你別逼我,讓我考慮一段時間。”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更別提追女生,這件事我隻和另一個朋友提過,結果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拿我和另外一個男人比較。


    他勸告我:“程蕭得了吧,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和人家周總怎麽比,要我是你也死了這條心。”


    我苦笑:“或許你說的對,一直以來也隻是我單戀她而已。”


    人是最懂得趨利避害的生物,日後我再碰到佟靜時也隻是保持著點頭之交。隨著離開的時間越加迫近,我得到了一個消息,去香港的另一個人選就是佟靜。那一刻我牢牢地愣在那裏,無法控製自己臉上的表情,但我清楚的感覺到像是有人用力鑿開了我心底結冰的湖泊,雖然勉強保持表麵的平和,但內裏已經是波濤洶湧。


    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即使隻是片刻也足夠美好。


    在香港我看到了佟靜的另一麵,偶爾迷糊的她,生疏的她,溫暖的她,有時候顯得憂鬱的她。每一麵都吸引著我。


    我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雙眼,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喜歡她叫我的名字,微笑時淺淺的梨渦。如果喜歡她的隻有我一個人多好,人往往都是貪心的,比起一開始隻是想接近她,了解她的念頭我的*就像偶然間撒在海裏的漁網,癡心妄想地作著豐收饕餮盛宴的美夢。


    但夢總歸是夢,在遇到周臣弈這個男人的那天我看著他從背後環抱住佟靜,而佟靜看他的眼神是我從未看過的。


    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輸的徹底。


    那是最後一次我把佟靜送到她的公寓樓下,她低著頭顯得格外沉靜,好半天才抬頭看我,眼底依稀有淚光,她說:“以後不用送我了。”


    我醞釀了很久,問她:“為什麽?”


    佟靜迴視我,如初見一般輕輕而笑,嗓音好聽的讓人心碎:“周臣弈不會對我怎麽樣,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怎麽會麻煩,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是我最難忘的時光。


    我突然感受到心口處一陣麻痹,心痛混雜著一些懊惱和怨恨擊潰著原來就不堪一擊的神智:“就是一句麻煩,你就沒有別的想和我說了。”


    佟靜不忍看我,撇過眼依舊是記憶裏那個稍顯冷漠的印象:“很感謝你。”


    “我也感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人生中,我不想說一些讓你感到負擔的話。隻要你以後想起我這個朋友可以毫無顧忌地打電話來問候我,我就很滿足了。”我強忍心痛,點頭,微笑:“嗯,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


    我在佟靜身上經曆了我第一次的情傷,還來不及挫敗了一陣子,就被媽拉去相親。其實對於相親我並沒有太抵觸,懷著一種隨波逐流的態度去接觸別的女性,或許是潛意識裏開始嚐試接受友人的一些話。


    全中國的女性有那麽多,你為什麽忘不了,還不是因為見識的少,和別的女性接觸一下也好,改改你著木訥的性子。


    可為什麽我越是和別人接觸下來反而越是想念著佟靜,第18迴相親是一個天氣很好的午後,我的女方約在一個小資情調的咖啡館,我曾經路過的時候就想來坐坐,當時浮現在我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佟靜喜歡的風格。


    我在約定的地點坐下來點了一杯藍山,直到續杯的時候女方才姍姍來遲。


    對方氣喘籲籲的出現,臉上帶著運動過後的紅暈,看人的眼神有些羞怯,但聲音卻好聽的過分:“對不起,我來遲了。”


    那一瞬,我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因為這個聲音像極了我記憶中的一個人。


    女方先看了一眼桌上做為暗號的一支紅玫瑰,看我一眼,又問:“是程先生麽,該不會是我弄錯了吧。”


    “沒錯,我就是程蕭。”我請她坐下才注意到對方的相貌和佟靜差上很多,佟靜高挑清瘦,而她卻生的珠圓玉潤,臉頰有未消的嬰兒肥。


    我們聊了很久,我承認我有些陶醉在她的聲音裏。


    直到一個很重的巴掌落在我的肩上。


    “程蕭!”


    “佟靜?”我也很意外我會在今天遇到佟靜,我與她離上一次見麵已經有一年之久,畢竟這也太巧合了。


    一看到佟靜我心底止不住的亢奮,好像又迴到了當初那個年少無知的自己,她和我說話時我還是會忍不住偷看她的雙眼。許久不見我感覺佟靜比起去年開朗很多,也會和我開起玩笑。


    她問我:“我該不是打擾你好事了吧?”


    看著她略帶狡黠的眼神,我從容地替雙方介紹一遍,佟靜一聽到我是來相親的有些驚訝,但很快,那抹尷尬從眼角抹去,她說:“我們相識這麽久,我難得有你一個真心的朋友,如果你收獲幸福我一定替你高興。”


    我眉角輕挑,無意間卻留意到佟靜無名指上的戒指,陽光下鑽石折射的光芒讓我睜不開眼。


    我突然握住這次相親女士的手,迎向佟靜的目光,語氣謙和:“我和彤彤下個月訂婚,你到時候一定要來。”


    下一瞬兩道詫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被我握在掌心裏的手指輕輕顫抖,它的主人微微抿唇看著我。


    我再無顧忌,頂多就是被人戳穿謊話而已。


    佟靜臉上的表情有細微的變化,唇角漾開一個笑:“嗯,我到時一定會來祝賀你們。”


    我輕聲道謝,心裏的一塊巨石也重重落下,是時候該給我們倆之間畫上一個句號。


    “佟靜。”


    伴隨著一個低沉的嗓音咖啡廳門口的逆光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佟靜聞聲微笑地和我們道別:“我老公來了,程蕭,許小姐下個月訂婚禮上見。”


    說完後,佟靜站起來走向那片逆光,我能感覺地到周臣弈那忽明忽暗的幽深目光刺在我的背上,如噬骨之蛆釘在我的脊髓。我默然地低頭啜一口杯子裏冷透的藍山,初嚐的苦澀在味蕾上久久不散。


    後來我和許彤彤更相熟一點的時候我問她為什麽當時不揭穿我的謊話,她在大街上推了我一把,徑自往前走。


    我聽到她說:“當時你就像一個溺水者,我怎麽忍心再把你往水裏再推一把。”


    我當時聽完,譏誚的一笑,無奈搖頭。


    許彤彤你不知道,有一種愛,我甘願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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