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生真不會說話,明明是一直這麽美。”攝影師看著眼前這對俊男美女覺得格外的賞心悅目,竟然有好心情和顧客打趣。


    待一切準備就緒後,攝影師引導他們:“來,1、2、3看鏡頭,笑一個。”


    佟靜一時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境,非常別扭,就連攝影師也在安撫她:“佟小姐,放鬆,微笑。”


    她怎麽能笑的出來,她不信周臣弈也能這麽安然自若,佟靜偷偷用餘光去打量起對方,卻無意間瞄到周臣弈的嘴角噙起一抹笑,如春風般和煦。


    一個星期後相冊被寄到家中,另外因為做活動贈送了一個一米有餘的大相框,裏麵裱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周鑫遠笑的燦爛,做為父親的周臣弈英俊的越加過分,隻有她,目光專注地落在這對父子身上,溫柔了歲月。


    佟靜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個大相框,廟小裝不了這尊大佛,唯有打給周臣弈詢問他的意思。


    周臣弈一口答應要幫她解決:“現在有空麽,送我家裏。”


    她猶豫了一下:“那個,你……確定。”


    “隨時歡迎。”


    聽到這個答案佟靜有些胸悶,氣極之下拖著一米高的相框就出門了,出了社區她隨手就攔了一輛出租車。


    把相框塞到車裏費了佟靜很大的勁,連連引起師傅的驚歎:“小姐,這是你和老公的合照,你們夫妻真恩愛。”


    “我和他不是夫妻。”


    師傅摸著腦袋:“那就是情侶嘍。”


    利落地關上車門,佟靜一手勉強扶著沉重的相框懊惱地用手抵著腦袋:“師傅您開您的車,我和他的關係很複雜,和你講不通。”


    師傅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踩下油門:“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這世道太亂了。”


    就連下車佟靜都能感受到一束異樣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她身上:“小姐,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佟靜費力地抬著相框上了公寓。


    等她終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相框搬上樓,門鈴聲響後,周臣弈出來開門,他身上穿著一套灰色的居家服,靠在門邊的樣子瞧上去整個人特別慵懶,恰好和狼狽的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有一刻她在懷疑他是在耍她。


    佟靜一路上滿腔的怨氣在一碰到周臣弈後突然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發泄不出來,隻能硬起地說:“你要的東西,我給你送來了。”


    “進來,找個地方我們一起把它掛起來。”


    “為什麽?”佟靜也不是沒脾氣:“我要走了。”


    周臣弈指著相框說:“它怎麽說也是我們之間的共同資產,進來,我給你倒茶。”


    他說完主動過來拖過她的手,佟靜對於這突然的舉動有些抗拒:“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幹嘛。”


    周臣弈輕輕一笑:“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


    連同他這一笑都有些戲謔的味道,佟靜卻發覺得自己難以掌控自己的心境。


    耳根一紅:“你……周臣弈你卻來卻過分了。”


    她這麽指責的時候周臣弈已經自顧自地穿過客廳,問:“你說我把它掛在這裏怎麽樣?”


    佟靜埋頭端著茶杯被嗆了一下:“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周臣弈像一個認真的學生一樣詢問她:“有什麽不妥?”


    佟靜眼冒金星:“如果你以後交了女朋友一走進你家就會被嚇死好不好,還有如果你有朋友過來怎麽給他們解釋,你是想要害死我。”


    周臣弈語氣淡定:“不需要解釋。”


    這麽自大果然是周臣弈一慣的風格。


    “我沒什麽朋友。”


    “總之,你最好把它擺在哪個角落裏,越不顯眼越好。”佟靜光是想起來也是一陣頭痛:“當然,隨便你,你想掛那裏都是你的自由,我又有什麽資格管你。東西我給你送到了,我先走了。”


    “佟靜難道你沒有把我列入你未來的計劃。”周臣弈質問她:“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我從沒想過要和別的女人共度一生。”


    佟靜避開周臣弈的視線:“什麽未來不未來,你不是早該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麽未來了。”說完這句話她失笑,突然覺得太諷刺了。


    下班的時候姚成把佟靜叫到辦公室,開門見山:“佟靜,最近公司裏打算調兩個員工到香港總部,你看怎麽樣?”


    “姚經理?”


    姚成端起架子:“你也知道這兩個名額有多來之不易,香港是一塊很有潛力的市場,我相信去了那邊對你今後的事業發展有很大進步的空間,同時也可以鍛煉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你現在感情生活……”


    姚成還沒說完就被佟靜飛速地打斷:“我沒關係,完全可以!”


    這個機會正好可以讓她逃離這邊的一切,幾乎是沒經過腦子的任何過濾佟靜就答應下。


    姚成驚喜不已,他本來就不抱有任何希望,總部給了他兩個名額,但在公司上班的女性大多是好逸惡勞,本身一個月工資就低就算是調到總部去也絲毫不見得會加薪。香港是好,但也代表那邊的物價比內地高上很多,一個早上一一盤問下來竟然沒有一個女同事想要去的。而對於佟靜姚成本也是強弩之末,畢竟人家早已今非昔比,坐穩華晟未來老板娘的位置。


    但姚成並沒有歡喜太久,另一股疑慮湧上心頭:“這件事,你的未婚夫會同意嗎?”雖然為這個名額的事他很頭疼,但更不想去招惹那位祖宗。


    “沒問題,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


    佟靜做事一向很有效率,沒多久她就收拾好行裝等待上頭的指令。關於她的這個決定整個辦公室裏都傳開了,歡送席上林筱筱喝醉了哭著問她:“你為什麽要走。”


    當時佟靜並沒有醉意,隻是眼圈有些發紅,她摟住了林筱筱的肩,安撫地輕拍著:“筱筱,你喝醉了。”


    林筱筱正好借著醉意撒氣酒瘋:“你知道嗎,在座的這裏就你最幸運,你明明有了一個可以好好照顧你的人了,為什麽還要去香港,靜,我舍不得你,雖然我們做同事不久,但我真的把你當做我最好的朋友了,你走了,我還有什麽意思?”


    聽著林筱筱的哭訴,佟靜哭笑不得,吸氣:“人活著不是為了別的任何一個人,是為了自己。”


    “筱筱,我也舍不得你,我活了一輩子真心朋友不多,我很感謝你和蔣西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在我最寂寞的時候沒讓我獨來獨往。”難掩住傷感的氣氛,佟靜勉強自己嗬嗬笑了一下:“再說我去的地方是香港,你哭這麽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去非洲。”


    “可我就是舍不得啊……”林筱筱還在撒嬌,隻是蔣西過來幫著佟靜拖住她,蔣西附在佟靜耳邊說:“另一個名額是程蕭,我已經拜托過他要照顧你。”


    “多謝。”


    蔣西挑眉:“我最討厭別人和我說謝,是朋友就不要跟我提這個字。”


    佟靜懂她的驕傲,終於相視而笑。


    像是借題發揮,今晚的男同事個個如狼似虎又叫了一箱啤酒,打起酒陣,不醉不歸。


    有男同事拖住程蕭:“小蕭啊,我們佟大美人就要拜托你照顧了,不過千萬不要對人家有過分的非分之想,我怕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程蕭保持疏離地躲開:“我喜歡誰是我的事。”


    對方歎息:“你還是執迷不悟。”


    去香港前一夜,月明星稀,佟靜卻心思混沌。恍惚間她竟然拖了瓶啤酒晃到了周臣弈的公寓樓下,遙遙地望著周臣弈住的樓層,燈是黑著的,或許人不在吧。


    佟靜的紅唇貼著易拉罐的瓶口,仰頭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瞬間爭鋒而至地灌入食道,短暫的沁涼後是從胃部燒起的*,她的雙眼帶著渾濁,再低頭時竟然一陣止不住的暈眩,她握著酒瓶的指尖在微微顫抖,然後她用力地把左手捏在右手的手背上,或許寒氣入骨,盡管兩手緊合,嚴絲密縫也止不住那種冷,最後她失力一般蹲在路邊,蜷曲身體抱住自己的雙膝。


    她好累,好冷,這個時候誰能給她一絲溫暖都好。


    這個時候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的壓力都難以負荷,明天她便要離開a市,走之前她又來到了這裏,算是跟自己的過去做一個了斷。


    這個時候遠處的灌木叢中被劃出兩道光芒,接著是車輪壓過水泥地的聲音。


    佟靜下意識地躲起來,遠遠窺探到車輛停在樓下,熄火後從車上垮出一個身影,那個身影修長而又偉岸,幾乎不費一秒佟靜就能肯定這個人是周臣弈。


    他像是剛下班,腳步穩健地進了公寓大門。


    佟靜這才容許自己喘氣,不多久周臣弈住的樓層裏亮起了燈。


    她在原地駐足好一會才恍過神來,精神恍惚間目光輕輕地落在剛剛周臣弈開的車上。


    次日周臣弈在晨曦升起前從樓宇中走出來,開車門的動作頓了一頓。


    這個時候天色還不夠亮,天際處灰茫茫一片,像撒上了一抹抽去色彩的煙灰,但他畢竟還是有所察覺,鬆開車門手把,繞到一邊。


    “嘖。”他隻是輕輕發出一個音,也知道現場是多麽慘烈,整個銀色的車身都被人用硬物刮花。周臣弈伸出指尖在層層疊疊的劃痕上輕輕擦過,突然被一道並沒細看的棱角劃破了手指,幸好隻是細小的傷口。


    周臣弈並沒多在意,隻是想這會是誰做的。


    有可能是哪個對他懷恨在心的商業仇敵,這第一個想法湧上心頭時就被他飛快而又理智的否定,如果真的是,那也隻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的車上動手腳,然後蹊蹺地發生一場命案。周臣弈蹙眉,如果是局外人做的更不可能把整輛車毀的這麽徹底,這一道道的交織錯橫想必是真對他恨之入骨。


    這種幼稚的做法更像是女人,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周臣弈沒再深究,他一天有那麽多工作要做,平均下來每十分鍾就要簽一份價值百萬的合約,已經無暇其它。


    上車後他剛插入鑰匙無意間看到了自己的指尖在流血,剛剛還無恙的小劃痕現在卻不住的滲出血珠,止都止不住染紅了袖口。換做平時周臣弈定是視若無睹,但此刻卻眼角一跳,眼疾手快地單手把右手的袖口解下來,他把那枚精巧卻又格外雅致的藍色袖扣珍藏在胸前的口袋,眼神有一刹那的疼痛。


    這枚袖扣是前倆年有一次生日佟靜給他送的禮物……


    香港是一個國際大都市,是僅次於倫敦和紐約的全國第三大金融中心,旺角,銅鑼灣,尖沙咀,維多利亞港,揭開了香港的熱鬧繁華後,對這個新的城市撲麵而來的還是一種沸騰之後的陌生感。


    佟靜穿著睡衣站在公司集體公寓的陽台上,仰望滿目鬥轉星移,不知是不是錯覺,竟然覺得就連這片天空也和a市的不一樣。


    就在佟靜獨自一個人感傷悲秋的時候陽台上躥出了一個人影。


    “佟靜,讓讓,我要曬衣服。”來人是富筱,山東人,在香港打拚一年,最大的愛好是省錢,賺錢,最大的夢想是迴老家給生病的老母安家買房。或許這個想法在一般人眼裏顯得過於市儈而愚蠢,但卻讓佟靜真心羨慕。


    現在的她連一個人生的目標都沒有,總是活的渾渾噩噩,被動過頭。


    佟靜讓了一步,在這個本身就坪數擁擠的地方挪開位置:“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富筱拒絕:“剛剛沈冰問你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吃晚餐,說公司樓下新開的餐廳她有優惠券。”


    佟靜興趣缺缺:“再說吧。”


    富筱口中的沈冰是香港人,人長的漂漂亮亮,但就有些瞧不起她們這些大陸過來的,對人說話的態度總有些頤指氣使,說要一起吃飯其實是更善於在暗處貶低她們,佟靜不習慣和這種人打交道。


    “哦。”富筱對她笑了笑。


    佟靜提議:“要不然我等下請你去吃麵吧?”


    “不用,不用,我不喜歡欠人情,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在錢這個觀念上富筱顯得不近人情,既不想拿別人的卻又安安分分做好自己,並不是說這樣不好,但總過於死板。


    就在佟靜不知該怎麽做答的時候公寓的門鈴響了,佟靜主動去開門,結果發現門外站的竟是程蕭,他穿著灰色的上衣,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問她:“佟靜,等一下你有空嗎?”


    “有空,怎麽了?”佟靜稍顯一愣。


    程蕭說:“那,什麽,如果你有空,我們可以一起去逛一下,買點生活用品,順便我有點事想和你聊一下。”


    “好啊。”佟靜急迫想脫離心頭的憂鬱,程蕭的出現正是拯救了她:“不過你等一下,我換個衣服。”


    佟靜換好衣服從浴室裏出來正好和晚歸的沈冰撞上,沈冰笑的有些曖昧:“我說你怎麽不和我們一起去吃飯呐,原來是和帥哥有約呐。”


    佟靜解釋:“我和程蕭是朋友,來香港之前是同事。”


    “同事不是更好,近水樓台先得月。”沈冰有些諷刺,不,她笑的其實很和善,但不知為什麽佟靜總能聽的出對方心底的一絲雜音。


    佟靜沒在多說,轉身走了。


    和程蕭從超市裏購物出來,逛到夜市,程蕭邀她吃小吃。


    他們擠在餛飩攤吃餛飩,碗一端上來,程蕭就把掰好的一次性筷子塞到她手裏:“趁熱吃,這家很有名的。”


    佟靜不知滋味的接下後,取笑他:“才來多久,你就把這邊摸地知根知底了。”


    程蕭抵著下巴搖頭:“其實早倆年我在香港上過學。”


    “不錯嘛,都沒聽你提起過。”


    騰起的蒸汽把程蕭的雙眼籠上一片濕潤,顯得特別真誠:“對不起。”


    佟靜被逗樂了:“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你多慮了。”


    “其實我也很想讓你多了解我。”程蕭說這句話的時候佟靜還在裝傻,沒聽到一般喝了口餛飩湯。


    吃飽了以後,佟靜掏出錢卻被程蕭製止:“我已經付過了。”


    “多少,我給你。”


    “不用。”程蕭說:“我們迴去吧。”


    佟靜平時不會這樣,那天卻缺根筋的堅持:“我怎麽說也算你半個前輩,不行,這錢必須給你!”


    程蕭被傷了男性自尊,有些羞赧推辭:“你給了我也不會要。”


    一來二去紙幣不小心落在地上,被風吹到一邊。


    佟靜追過去撿,無意抬頭間卻見到一片模糊人群中的一個清晰的身影。


    是周臣弈!


    是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亮如白晝的光線幾乎要把他的容顏吞噬其中,那一刻佟靜停下腳步,用顫抖的指尖捂住嘴,她幾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原來還會重遇。


    她想過無數次他們再次相逢的場麵,卻沒有一個畫麵是這種場景,香港的街頭人群摩肩擦踵,陌生的語言,陌生的環境,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對她說起的一句話。


    “當你一走到街頭發現沒有一個熟悉的麵孔時就懂什麽是寂寞。”


    現在竟然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秒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一種感動的情緒。


    “佟靜?你怎麽了。”程蕭看她不對勁追上來。


    佟靜下意識迴答:“沒有,我好像遇到一個熟人。”


    “熟人?要不要去打個招唿?”程蕭問她。


    等佟靜再轉頭的時候周臣弈的蹤影已經不知去向,好像剛剛隻是她的一個幻覺,或許是太壓抑,所以才會這麽思念,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病入膏肓到這個地步。


    “不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碼字碼的滿腿包 蚊子太愛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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