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兩位郭家子弟聞言,也顧不上攆走寒辰,急忙上前讓富商豪紳們退開。


    眾人快速讓出一條通道,便見一名背著藥箱的青年藥童走在前麵,身後跟著一位顴骨消瘦的老先生。


    老先生一身草藥味,留著長長的白胡子,一看行頭就是杏林妙手,神醫在世,不像寒辰這般嘴角沒幾根毛,年輕不可靠。


    在場不少富商豪紳都認得這位鼎鼎大名的廖神醫,恭敬的退讓一旁,客氣的向廖神醫打招唿。


    兩位郭家年輕後輩迎上來,一人恭敬急切道:“神醫快快請進,我家郭老已經等候多時了。”


    二人就要將廖神醫和青年藥童往裏邊帶。


    然而,廖神醫路過寒辰身邊,卻停下步來,一雙濃眉毛呈倒八字,往上一揚,淡淡打量寒辰一眼。


    隨後,廖神醫撫一把胡須,微微頷首,不怒而威道:“年輕人,剛才你說你也是郭老請來看病的?”


    寒辰聞言,轉頭淡淡看過來。


    廖神醫不等他迴話,又問道:“你師從何處,是否已經出師,你師尊可否容許你走方行醫?”


    同樣不等寒辰迴話,廖神醫麵露不屑,繼續自顧問道:“還有,你懂多少醫術,一一給老夫說出來,君佐臣使該如何搭配,你可知?”


    “千金方你學的如何,將後麵兩章背來聽聽?”


    “常見的診脈手法有九種,你能用幾種,搭腕把脈的基本功學會了沒有?”


    說到最後,他終於停下來,皺著眉看著寒辰。


    不知為何,廖神醫臉上似有怒意,冷聲一喝道:“哼,年輕人,迴答我!”


    寒辰臉色漠然,挑眉看他一眼,隨後搖搖頭,說道:“我從未學醫,何來出師,至於你所說的醫術藥理,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懂,一概不會!”


    三個‘一概’一出,眾人嘩然。


    郭家兩個年輕後輩也瞪大眼睛,繼而怒道:“那你剛才說要替郭老治傷?你什麽都不會,就敢聲稱要替郭老治傷?”


    廖神醫擺擺手,阻止郭家後輩繼續說話,他冷冷看著寒辰,眉頭深皺:“既然你一竅不通,還要來替郭老治病?”


    寒辰淡淡道:“不是我要來替他治病,而是他要我來為他治病……”


    廖神醫臉色一怒,大喝:“荒謬,你醫術藥理一概不通,郭老為什麽要你來替他治病?”


    寒辰“哦”了一聲,似笑非笑迴道:“是麽,那你可以進去問問他,為什麽要讓我來治。”


    廖神醫一噎,臉色更怒。


    其實他對寒辰抱有如此敵意和憤怒,自然不是單憑剛才聽到寒辰聲稱要替郭老治病,而是源於他接到的兩個電話。


    第一個電話,之前郭老突發昏迷,郭家長輩打給他求救,言辭急切要他來為郭老看病。


    第二個電話,卻是郭老醒來後打過來,居然說身體無恙,讓他不用過來了。


    廖神醫自覺奇怪,平日裏這些達官貴人,哪個不是沒病都求著他多看幾下,一副怕死的樣子。


    眼下這郭老怎麽一改態度?


    廖神醫便幾番追問,不依不饒。


    郭老被問的不耐煩,外加強忍舊傷發作的痛苦,還有本來就對廖神醫醫術出錯心裏有氣。


    於是,郭老帶著重重語氣,不滿的將情況如實告知。


    一貫脾氣暴躁、性格易怒的廖神醫,馬上氣得呱呱跳。


    怎麽可能,自己的醫術有錯?


    一個年輕人醫術比自己好,郭老聽信一個年輕人的話,反倒不信他?


    廖神醫暴怒之下,急匆匆帶著青年藥童趕來,剛好迎麵撞上寒辰。


    判斷出寒辰就是郭老口中的年輕神醫,這才有了他這番咄咄逼人。


    廖神醫上下打量兩眼寒辰,看到他這般年輕,愈發惱怒。


    這時候,寒辰卻又淡淡出聲道:“哦,對了,我雖然對醫術一竅不通,但是卻看出來你快死了。”


    頓了頓,他漠然的看著廖神醫,一臉正色認真道:“也正是因為你快要死了,我才與你多廢話幾句。”


    元初仙帝性格冷淡,從來不喜歡多費口舌,不過,有些時候卻會多說幾句話,比如現在。


    寒辰淡淡道:“我跟別人不同,有人不喜歡和將死之人多說廢話,我倒是很喜歡跟臨死之人多講幾句。”


    眾人聞言,臉上變色,紛紛脫口大罵。


    “你這年輕人,好生沒素質,老先生問你幾句,你竟然咒罵老先生要死?真是素質低下,下賤的下等人!”


    “就是,廖神醫是何許人物,藥道大家,定然福壽綿長,長命千歲,你這口沒遮攔的鄉巴佬,竟然敢毒咒長者。”


    “一言不合便開口咒罵,你這年輕人,與畜生何異!”


    一眾富商豪紳義憤填膺,憤慨大罵。


    他們都是有錢人,有錢人大多數惜命,想結交廖神醫,求幾個養生延壽的古方,或是請廖神醫根治身上惡疾。


    換句話說,眾人都有求於廖神醫,恨不得好生巴結,此時看到廖神醫被一個年輕人毒咒命不久矣,他們如何不悖然大怒。


    至於廖神醫本人,更是怒不可遏,眯著眼寒聲道:“好你個少年,老夫隻是問你醫術藥理,你就好生惡毒詛咒老夫命不久矣?郭老要你來治病,莫不是被豬油蒙眼了?”


    寒辰淡淡瞥他一眼,輕輕搖搖頭,指著他身後右側虛空,說道:“多說無益,你命數已盡,勾陳鬼差已經在開陰冥路,我也救不了你。”


    聽他說的神神道道,煞有介事,眾人不禁順著寒辰的目光望去,卻什麽都沒看到。


    再迴頭看寒辰,眾人目光就像在看白癡。


    廖神醫也迴過頭來,自覺被戲耍了,更是怒火中燒,寒著臉譏諷道:“無知小兒,裝神弄鬼,那你倒說說看,我還能活多久?”


    寒辰淡淡道:“還有十……”


    “老夫還能活十年?”神醫雙目閃過寒光。


    寒辰搖搖頭。


    廖神醫怒極而笑:“你是說,我還能活十個月?”


    作為深諳養生之道的神醫,說他還能再活十年,都是一種惡毒詛咒,更別說十個月。


    廖神醫額頭青筋怒現,冷笑道:“是麽,那老夫也看出你的壽命,比老夫短十個月,現在你再說說看,我能活多久?”


    寒辰一臉平靜:“九……”


    廖神醫怒目一瞪,“嗯?反倒又少了一個月?”


    他氣的七竅生煙,額頭上青筋化紫,旁邊兩位郭家年輕後輩察覺有點不對,趕緊勸廖神醫息怒:“神醫,快進去看看郭老吧,不用在意這個年輕人,等下我們就叫人亂棍打出去。”


    可知道實情的廖神醫如何能不在意,郭老舍棄自己,而讓眼前的年輕人治病,他不信眼前少年會是一無所長,徒逞口舌之快的庸者。


    廖神醫怒喝:“你如何推定老夫還能活九個月?《黃帝內經》你有何見解,《抱樸子內篇》你能煉出幾丹?老夫精通養生,壽元充沛,少不得要活個三百歲,你如此毒咒老夫壽短,究竟有何依據?”


    寒辰不迴話,又吐出一個數字:“八。”


    廖神醫揮袖大怒:“混賬,混賬,豈有此理,你是在耍我?”


    廖神醫愈加怒火,這時候,旁人開始注意到,廖神醫臉上竟然出現一道青黑之氣。


    “七”、“六”、“五”……


    寒辰臉色淡然,竟然是在倒數。


    廖神醫還不自知,正怒得暴跳如雷。


    直到寒辰倒數到一。


    “一。”


    話音剛落,滿臉怒色的廖神醫,突然雙目一瞪,“噗通”一聲就倒在地上。


    “廖神醫,你怎麽了?!”


    眾人嘩然騷動,驚慌上前一看,隻見廖神醫瞳孔渙散,已經沒氣了!


    堂堂神醫,竟然這樣倒斃身亡,死不瞑目!


    眾人再看向寒辰,臉上均露出驚為鬼神的臉色,一個個眼珠子瞪的滾圓。


    “這年輕人,莫不成真有鬼神莫測的醫道本事?”


    “當然如此,你還敢質疑,沒看到他十聲倒數,神醫應聲而亡,簡直是閻羅王的生死簿,說你壽盡三刻鍾,你就絕對不會活到三刻一分!”


    眾人一臉驚服,敬為鬼神,一掃之前的鄙夷。


    少數人還帶著質疑目光,但也不敢完全否認,寒辰在醫道上確實有些真本事。


    然而,不管眾人怎麽想,寒辰自始至終不曾理會,不看他們一眼。


    他上前兩步,走到廖神醫屍體旁,居高臨下漠然看著死不瞑目的廖神醫。


    “凡藥皆毒,藥入三分,毒入三寸,你渾身藥香,瞳現青光,早已毒入骨髓,才變得性情好怒,暴跳如雷。”


    “本座說你將死,你便是要死,你為何死不瞑目?”


    “自己學藝不精,醫術不湛,沽名釣譽,連壽元枯竭也不自知,老不羞,你有何不服,還敢死不瞑目?!”


    就將他冷冷說完這幾句,話音落下,廖神醫倒斃的屍體忽然一抖。


    隻見廖神醫屍體嘴巴一張,一道青黑怨氣從中飄出,在空中消散。


    隨後,這廖神醫死不瞑目而瞪的滾圓的雙眼,不知何時已經閉上。


    心服口服,怨氣已散,死而瞑目!


    在場富商豪紳、權貴政要,紛紛看此一幕,九成以上的人驚駭信服,確定寒辰擁有驚天莫測的醫道水平。


    剛才曾瞧不起寒辰的富商豪紳,再看向寒辰的時候,心中慚愧不敢正視。


    “原來這年輕人,竟然真的醫道如神,目光洞察。”


    “對啊,廖神醫不過是杏林妙手,此人恐怕可堪稱杏林聖手!”


    隻有極少數人還不願意相信,不肯接受。


    那位刻薄的貴婦,此刻便是尖聲說道:“什麽玩意,定然是巧合,我看廖神醫是被這年輕人氣死的,沒看剛才他毒咒神醫命短,將神醫氣得臉色鐵青,我看這土包子是殺人兇手,快叫人來抓去審問!”


    她說這番話,看似有理,但並無多少人願意相信。


    堂堂神醫,號稱養生大師,壽比彭祖,會被氣死?


    能被氣死的神醫,那就不是神醫,是傻嗶,更別說什麽深諳養生之道。


    說你幾句你就死,那你還是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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