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湛遊蕩到一片工地,他看那些工人忙碌,看著他們聚在一起吃飯,吃過飯很快去接著幹活,一直等到他們收工,他跟著走,一路跟到一排招待所前,一排連著幾家老舊的小旅館,他不禁想起托馬斯的店,於是踏進去。


    招待所的女老闆一邊領著同湛挑房間一邊問:“小夥子不像在這一片兒做臨時工的,在哪兒打工呢?”


    “小夥子”三個字聽起來很別扭。同湛:“我是外地人,剛來。”


    招待所裏有不少房間都改成集體宿舍,同湛說想要個單間,老闆娘竟在一個大屋裏給他指了個小套間,就是房門一側又有個小門,小門打開裏麵隻有一張床,且幾乎沒有餘出來的空間。


    老闆娘笑說:“房間都滿了,要單獨睡,就是這樣了。”


    宿舍裏十多個人吃完晚飯坐床上聊天,同湛呆在隔間裏始終沒動靜,他們不知道裏麵住進人來了。


    房間裏唿嚕聲此起彼伏的時候,同湛還沒有睡,他打開行李袋,清點他的那些東西,沒一會兒,他聽到有人靠近他。


    一門之隔的大屋,一個叫一個,好幾個人都醒了,小隔間裏有光露出來,他們有點懵。


    幾人小聲商量好,其中一人問:“小間兒裏來新客人啦?咱們都是這片幹活的,出來認識下唄!”見沒人迴應,幾人有點心慌,突然住上鋪的一個人跳下來,三兩步奔過去拉開了大燈的開關,“我把燈打開,看哪個鬼不怕光?!”


    誰住進來不打個招唿,大半夜神神叨叨的嚇人?


    這一喊,大夥兒都醒了,這時小間兒門開了,同湛那張臉此刻真像個鬼臉,一絲表情都沒有,像一張假臉。他隻露下臉,旋即迴身關門,一句話沒說。


    同湛最後的落腳點就是他租住的那個小屋,不管怎麽老舊狹小的房子,起碼不受打擾。


    安頓好之後,他去了許多城市,許多地方,他心中仍有一個夢,倘若有一天迴去,見到雲冬子,羅爾夫他們,可以給他們講講現在的故事,羅爾夫會哈哈笑,說他喝太多,雲冬子大概會大叫“帶我去看看嘛!”


    然後他會笑著說“我在那邊一直找你,早知會迴來,何必廢那力氣。開開心心地走一迴,迴來說給你聽。”


    無數次他在火車上望著急閃而過的風景,心裏默默地說:不要讓我找到你,我不想在這裏和你講迴憶,我希望你始終在原地,等我迴去。


    同湛打開郵箱,看到未讀郵件,發件人居然是博甄,距上次見麵已經快一月時間。


    郵件裏發來一個短視頻,他點開視頻,自己畫的油畫赫然映入眼簾,他第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那是他的手筆。


    郵件中博甄說她幾天前出差過程中得到這個意外發現,問他是不是韋恩,問畫中人是不是他提到的愛人,還誇了句畫作得特別好。


    同湛將視頻定格,然後把電腦屏幕朝向窗外,“冬子,你看,我現在在這裏,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兩年前我本要迴去看你的,加上前麵分別的三年,我們五年沒見了,這裏也有一個你,我會保護照顧這裏的你,我想我一定會迴去,到時我都講給你聽。”


    他給博甄發信息:我是韋恩,她是冬子。你好嗎?


    很快收到迴覆:我很好,謝謝。


    同湛:我打算在你上班的地方找個工作,我可以去那裏看你嗎?


    博甄:我無法左右你的決定,不過我不一定會接待你。


    當天同湛就去了博尚律師事務所,他在前台約見博甄,前台撥電話詢問博甄,博甄在電話裏叫前台要同湛的身份證登記,登記好了就可以進。


    博甄有一間非常不錯的辦公室,同湛進去時她已然擺好會客的姿態,他走向她,她站起來,待他走到近前,她伸手和他相握,笑著說:“韋恩·斯科爾德?”


    同湛和她握了下便馬上收迴手。博甄:“請坐。”


    博甄給他倒了杯熱茶,自己也倒了杯端著坐到他對麵。她很直接地說:“你的畫真讓人動容。我在萬裏之外看到它們,就跟你在這裏遇到我一樣不可思議。”


    他想她這麽痛快地答應見他,一定是有疑問的。


    “現在我徹底相信你掛在網上的照片不是我了,”她自嘲似地說:“不過,在你眼裏,我和她的聯繫就是長得像嗎?你的表現讓我覺得好像還有別的什麽。”


    “我想,”他避開她的視線,“她是前世的你。”


    “什麽?”


    “我的意思是,她是前世,你是今生。”


    這個說法可以解釋這人先前種種表現,但從年紀上看,她怎可能是他愛人的轉世呢?


    博甄:“這個,時間對不上吧。”


    她果然問到了這裏,他兩個手掌夾住茶杯輕輕地前後摩挲,而後將整杯茶水喝下去,轉頭看她,她的眼神總是那麽認真,不閃不避地投向他,不論他發言還是沉默,她都這樣,耐心且認真地等。


    他隻有向她坦白,才能抓住在這逗留期間的唯一牽掛和溫暖。


    他將自己荒誕的經歷說了。


    博甄認真的神情終於破裂,現出幾分呆板來,“難怪那女孩兒的裝束……”


    同湛沒從她身上看到震驚或嘲笑,“你相信嗎?”他問。


    博甄有些為難似地說:“你這個說法可以解釋通你先前的行為,不過,你有證據嗎?”


    “證據?”同湛頓了頓,“哦,找到我的人把我的機票收走了。”


    同湛的故事,她不能說信,也不能說不信,她這個人,什麽都信,又什麽都不信,說世上有妖魔鬼怪,她認為,有,說某某事是邪魔外道作怪,她又覺得那是無稽之談。故事這種東西,她聽過太多了,幹她這一行,最忌諱講故事。


    同湛低下頭,帶著幾分嚮往說:“我想我會迴去的。”


    博甄脫口道:“迴去?!”繼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茶都涼透了,博甄才又開口道:“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就不要活得那麽難過了,來過了再迴去,當做一段經歷好了……”


    電話響,博甄起身去辦公桌前接電話,同湛聽了兩句知道是她工作上的事,他走過去,將兩塊巧克力放到桌上,博甄邊對著話筒講話邊看著他的動作,他把巧克力放到桌上還往前推了推,示意是給她的,然後和她對視一眼就轉身走了。


    同湛在幅裕大廈裏找了活幹,還是做保潔,之前來做過臨時工,這次不擦窗戶,改做收拾垃圾拖地。他早上起來做菜做飯,弄好裝盒,帶到幅裕大廈,送去給博甄,叫她中午的時候吃。


    博甄對他的行為已不足為奇了。她委婉地拒絕道:“你自己留著吃吧。”


    同湛站在她辦公室門口,把飯盒往前一遞,堅持道:“拿去吃吧。”


    數天後,博甄在和母親通電話時突然想到一個事情,於是在同湛上午給她送盒飯的時候告訴他中午再來她的辦公室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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