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單臂抱住她撲過來的身子,少女伏在他的胸前,滿懷都是想念。他低頭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啄了下,眉宇間盡是欣喜。


    “你怎麽來的這麽快?冷不冷?”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兩腋窩夾住了給她取暖,葉今朝一點沒覺得冷,她抽出手來蹲□子看著那小小的娃子。


    他正吃著她給的糕點,一小口一小口地:“太好吃了,哥哥吃不吃?”


    少年摸摸他的頭,看著她解釋:“他餓壞了,每天都找我要吃的。”


    她鼻尖微酸,這情景讓她想起了鐵牛來。那小子起初被救出來的時候就像個小傻子,不哭不笑,不知道飽餓,從小包裏拿出兩塊包好了放進他的小胳膊上麵挎著,小家夥高興壞了,直嚷嚷著說要去找娘去就跑掉了。


    顧傾城連忙叫侍衛跟過去看看,他腳上有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今朝扶著他走到屋裏,這才伸手拍了他的腿,心疼地問他:“這是誰傷的?”


    他坐好,對她笑笑:“沒事,小傷而已。”


    她瞪眼:“到底是誰傷的你!”


    他為她的關切感到暖心,隻勾起雙唇露出一點笑意來。


    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又不能公開,白景玉特意尋了住處,今朝當然是不情不願的,她的先遣隊被顧傾城調走先去送糧食,為了安全起見,顧傾城也隻得同意讓她跟著白另尋住處。


    天寒地凍的,都是難民,很快就尋了個幹淨的地方,來時皇叔說已經安排妥當,叫她不要亂來,葉今朝雖然魯莽但對於這個皇叔的話不敢違背。


    北方的寒冷,葉今朝第一次領略到,她初見顧傾城,盡可能的想在一塊,他無法,隻得將人送了迴來。小小的院落,外麵都是冰雪,屋內是現添置的炭盆,地龍燒了半日才暖了一點。


    樹上掛著個隨風擺動的燈籠,昏暗的燭光映襯著雪景,兩個人走在村路上,顧傾城緊緊拉著她的手,他指尖冰涼,一條腿還跛著,後麵遙遙跟著兩個侍衛。


    葉今朝一言不發,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是自己忽略掉了什麽事情,他送她到門口,兩人並肩站了,廂房燭火跳躍,白景玉屋內還亮著燈火。


    “迴去吧,”再舍不得也怕他凍著,今朝笑道:“明天咱們一起迴城。”


    “好,”顧傾城捏了捏她凍紅的鼻尖,忍不住俯身與她鼻尖相抵:“好好睡一覺,明天咱們一起迴去。”


    他推著她,她依依不舍地走進院裏,迴頭看著他還站在原地,咧著嘴對他揮揮手,見他轉身這才捂了快要凍僵的手。門口站著白景玉的家從,見了她深深一躬:“大人還在等您。”


    她腳步一頓,廂房的房門就打了開來,白景玉就站在門口,他的臉隱沒在陰影當中,看不清表情。


    葉今朝隻得一溜煙跑了過去,這才瞧見他手中還拿著個大鬥篷,一下披了她的身上。


    溫暖的氣息頓時就包裹了她。


    她唿著熱氣,走進一腳踢上房門。


    白景玉皺眉,她卻已經跑到炭盆旁邊去烤火了……


    少女還跺著腳,她拍著手來迴在炭盆邊上轉悠:“太冷了,這天兒怎麽這麽冷!”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腳:“夜裏比白日不知要冷多少,你迴來得太晚了。”


    她坐在矮凳上麵,伸腳又在炭盆邊上,對他俏皮地笑笑:“反正也睡不著,這才什麽時辰那!”


    路途當中,她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因著顧傾城此時臉上笑得跟朵花似地,他低下頭走到她身邊坐下,掩下眼底的冷意,北風嗚嗚地吹著,今朝用肩頭撞了下他的,兩眼亮晶晶的:“大公子叫我有事?”


    白景玉點頭:“這一路辛苦,自不必說,迴城之後不要魯莽,什麽時候都要與我商量商量知道嗎?”


    她下意識點頭,在他麵前,她永遠都是小姑娘,聽他的準沒錯。


    他在炭盆處挑著火,身上一股淡香味道若有若無,今朝頓時皺眉,她仔細嗅了嗅,鼻尖動了動。


    男人的目光頓時飄了過去:“怎麽?屬狗的了?”


    耶?


    他一向風雅,絕對不會說出這麽粗的話,葉今朝嘻嘻笑了:“大公子今日是怎麽了?好像總看我不順眼似地呢!”


    白景玉側臉以對,伸手烤火:“我以前看你順眼過麽?”


    這話說得也對,她訕訕地笑,隨即就拋開了剛才的懷疑。


    他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她說著話,也不知怎麽的,原本還很精神的今朝越坐越困,越坐越睜不開眼。她隻得起身告辭,他也不留,送她出門,兩個人的屋子相距不遠,葉今朝裹著大鬥篷一溜煙跑了迴去。


    屋裏已經燒得暖暖唿唿的了,炭盆中不知是加了什麽燃料也有些香氣。她一抬眼就瞧見自己的彎弓長箭就掛在床邊,脫了鬥篷,連打兩個哈欠。門口的侍衛問她要不要打些熱水,本來是想洗漱之後再睡的,可是困意瞬間席卷了來,她合衣躺了被中,燭火當中能看見被褥都是新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脫衣,心裏還想著明個就和顧傾城一起迴城,不消片刻就閉上了眼睛。


    屋內恬靜如斯,屋外卻火光衝天。


    約莫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白景玉披上鬥篷,在窗前作畫。


    明亮的火把下,一人的影子印在了窗前,他手下不停,聽見那人說道:“大魚遊走了!”


    他這才停筆:“還不去追?”


    那人猶豫片刻,這才迴道:“追了一段卻發現是替身,現在大魚不知所蹤!”


    白景玉筆下少女躍然紙上,他將筆擲在地上,厲聲道:“廢物!他瘸了腿又沒帶幾個人能去哪!”


    外麵人立刻離開去布局,男人一腳踩在筆上,剛走到門前,又有人敲門道:“大公子!”


    他打開房門,還是剛才那人,他閃身而入,一下關上了房門。


    單膝跪地,蒙麵人眼底帶著狩獵者的狠厲:“差點就被他唬過去了,剛才我剛走了不遠,卻見了雪地上有血跡,他一定是來尋小郡主了!”


    白景玉冷笑:“拿我的弓來,我要親自射殺他。”


    那人起身去取,屋外不知是誰點燃了幹樹枝,火光衝天。


    打開房門,白景玉眼底一片冷意:“顧小將軍這是何意啊!”


    院內十幾個人,前麵的少年單手拄劍,他麵色冷清,隻對他挑眉道:“大公子有所不知,有幾個惡賊想要取我性命已經被我打退了,現在惡賊窮追不舍,我惦記愛妻性命,故而過來看看。”


    白景玉道:“惡賊?小將軍在說笑吧?”


    少年笑:“今朝呢?”


    他又大聲唿喚了一聲葉今朝的名字,夜裏隻有嗚嗚的北風吹過,身邊十幾個人不斷遊移著腳步。


    蒙麵人在白身後遞過長弓,他拿在手中掂了掂,箭尖直指顧傾城:“你倒有情有義,可惜卻無命見她。”


    顧傾城不語,心焦如焚。


    他逃脫了追殺,本來有機會就此遁走,也料定白景玉不會傷害葉今朝,可是他不敢賭,生怕賭輸了再見不到她。


    侍衛們衝上前來將他團團圍住,院內頓時又衝進來為數不少的蒙麵黑衣人。


    一時間對峙起來。


    白景玉冷笑數聲,拉弓。


    他指尖劃過長弓,嗜血的一麵剛要爆發,忽聽一聲嬌喝:“住手!”


    餘光當中,能看見葉的門前,站著個……血淋淋的姑娘。


    葉今朝之所以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是因為她毫無力氣。


    她身著單衣,背著個包袱,少女大腿上麵很醒目地插著一柄匕首,也是她用痛感才能逼迫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的。


    那熏香當中有安眠的功效,葉今朝睡到半路忽然被一聲驚醒,之後迷迷糊糊地越想越不對,當下一刀紮在自己的腿上,這才坐了起來。


    顧傾城看見了她的模樣頓時失聲叫道:“今朝!”


    她對他笑笑:“你個傻瓜。”


    白景玉眼角一挑,沉聲道:“顧傾城勾結草寇,今朝還不過來?”


    葉今朝踉踉蹌蹌地奔向顧傾城,他雙目微眯,抿緊了唇。


    身後那人又道:“大公子,不能留活口了。”


    因為他一直沒有下口令,誰也沒有動,白景玉眼看著少女撲進少年的懷裏,臉色如霜。


    顧傾城單手接住她,又將她塞到自己身後護住。


    白景玉盯著他悠然長歎:“既然如此,那就送他們做一對亡命鴛鴦罷!”


    少年冷笑如斯,葉今朝從背後取下長弓搭在顧傾城的肩膀上麵上箭對準了他:“白大公子,你若敢動顧傾城一根毫毛,定然取你性命!”


    她力氣尚未恢複,可話卻說得決然。


    這架勢還是他教的,白景玉心如刀割,立即舉起了長弓:“好,那就看看是我的箭快,還是你的箭準,是我先殺了他,還是你先殺了我!”


    顧傾城挺直了背脊,明月當空,雪景甚美。


    他看著白景玉忽然勾起了雙唇:“知道麽?這幾年來就屬今日最快活!”


    葉今朝眼睛一眨不眨地也盯著白:“大公子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白景玉隻剩冷笑,手中長箭赫然射出!


    火光衝天,大亂之中,廝殺聲響起來,他閉上眼睛,轉過身去不想再看。


    多年前,尤還記得,京城第一公子騎馬而行,葉今朝攔住馬頭。


    她抓著韁繩,先是打了聲口哨,然後嬌笑道:“這是誰家的公子啊,長得這麽好看!”


    今朝今朝,終究無緣。


    作者有話要說:這算驚喜吧,在此給等更的親鞠躬說抱歉。


    會繼續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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