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聖人強者,他有著無比悠久的生命。


    但他一度將自己大半的壽命都獻給了上蒼,為自己換來了許多利益。


    真正算下來,從當初意氣風發的天才武者,到如今油盡燈枯,他也沒有度過多少歲月。


    在遇見蕭良之前,他始終覺得卜天門就是上蒼眷顧的寵兒。


    放眼各方世界,強者如過江之鯽,可又有誰能和天道做交易?


    他做到了,並且靠著這個逆天的手段,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而如今,他也死於這卜天之術,多少帶點諷刺意味。


    “蕭良,你知道答案嗎?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讓老夫死個瞑目。”


    大先知重重咳嗽一聲,聲音愈發急促,像一個瘋癲病人。


    蕭良沉默片刻,平淡道:“可能是你我比你更講良心一些吧,作惡多了,天道總會厭棄。”


    “良心……作惡?”


    大先知反複咀嚼著這兩個詞,眼中非但沒有絲毫清明,反而更加困惑。


    這兩個詞,永遠不會出現在仙穹大陸的詞典裏。


    因為他們不講良心,也不知善惡,隻做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這是最基本的弱肉強食法則。


    不過在生命即將完全流逝的最後時刻,他腦海中浮現出了許多人的影子。


    那些曾經被他殺過的人,那些被他滿門抄斬的對手。


    這大概,就是他一生中為了上位所做的惡事。


    最終,這些人的臉,都統統消失不見,他腦海中僅存一張清麗的臉。


    那張臉上,還帶著鮮紅的五指印。


    “小蓮……”


    大先知呢喃一聲,語氣中盡是蒼涼。


    他萬沒想到,自己在生命終結時,最惦念的人竟然是小蓮,這個苦苦深愛了他幾百年,卻一直被他當做利用工具的弟子。


    就像某一個夜晚,小蓮依偎在他懷中,柔情似水的問他。


    在這幾百年相處的時光中,他那顆冷酷無情的心,有沒有一刻鍾為她而動過。


    當時他不知如何迴答,隻是訓斥小蓮兒女情長。


    如今想來,多半是有的吧?


    又或者像小蓮又一次被他拒絕後,哭著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實在太愛惜自己的羽毛了,生怕自己的名聲會一片狼藉。


    所以也就注定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去接受小蓮這個弟子。


    “小蓮,我想你了,你在哪兒啊。”


    “你在下麵等著老師,老師後悔了,老師來找你。”


    “等到了下麵,老師便給你這幾百年的感情一個交代。”


    “……”


    大先知眼中血淚模糊,失心瘋似的不住呢喃。


    蕭良沉默片刻,還是說出了那個殘酷的真相。


    “其實我沒殺她,你到了下麵,也找不到她的。”


    “什麽?”


    大先知愕然抬頭,喃喃道:“小蓮,她還活著?”


    “不錯。”


    索性已經說了,蕭良也不隱瞞,輕歎道:“這意味著,你們永遠也不會有相聚的可能了。


    另外,我覺得以現在的她,就算遇到了你,她也不會再義無反顧的撲向你了。”


    “不!我不信,小蓮是個癡情的女子,她一直堅定不移的愛著我……”


    大先知雙眼已經模糊的看不見東西,那枯槁的手不斷揮舞著,大聲反駁蕭良的話。


    蕭良迴頭看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真不是我想誅你的心,還是讓她自己來告訴你吧。”


    此時洞口附近,已經結束了戰鬥的蕭一和星禾聰等人急忙衝了進來。


    小蓮苦苦哀求了一會兒,最終被星禾聰允許帶在隊伍中,此刻就走在眾人最前方。


    “小蓮,小蓮是你嗎?我能聞到你身上的氣味,是你來找我了對不對?快來老師這裏,讓老師抱抱你,老師現在很沒有安全感……”


    如果換做是從前的話,小蓮聽到這唿喚,定然會義無反顧的上前來。


    但這一次,她隻是靜靜站在原地,目光略帶憐憫的看著大先知。


    “老師,這一次,弟子就不去了。”


    “什麽……連你,你也要背叛我嗎?”大先知咬牙切齒問道。


    “背叛?”


    小蓮蒼涼一笑,不無諷刺道:“原來老師也認識這兩個字,可我想不通,你究竟是如何說出口的。


    難道不是你背叛在先,將賣給了敵人嗎?”


    “住口!”


    大先知怒道:“老師對弟子,哪有什麽背叛,我要你死,天經地義。”


    說完,他語氣柔和了一些,哀求道:“小蓮,快到老師這裏來,既然你已被俘,那就和老師一同上路吧。


    你這幾百年來,一直想要與老師在一起,我同意了,我們到了泉下,做一對夫妻。”


    “不必了。”


    小蓮搖搖頭,淡淡道:“我已經下定決心退出卜天門,但看在從前的師徒情分上,我會為你收屍。


    先知大人,這也是小蓮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一路走好。”


    大先知原本還有片刻的壽命,當聽到這話,急火攻心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生命徹底進入了倒計時。


    他歪著頭,孤零零的靠在一塊石頭上,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隻有那雙充血的眼眸,還時不時動彈一下。


    他在努力迴憶自己的一生,從一個貧苦人家的幼子,一步步成長為權勢滔天的大先知。


    當迴憶抵達終點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隨之走到了盡頭。


    仙穹大陸赫赫有名的大先知,就在這無名的山洞裏,結束了自己波瀾壯闊的一生。


    他死後,甚至連神魂都沒有留下。


    或許他的神魂,也在最後關頭被他轉化為無可匹敵的力量。


    為了靈源,他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盡管最後那番話說的決絕,可當看到大先知那淒慘的死狀時,小蓮還是蹲下身,嗚嗚的痛哭起來。


    拋開那分不清對錯的情愫不談,幾百年的陪伴,也總會生出一些感情來。


    如今看著他含恨而終,死不瞑目,內心多少有些感觸。


    蕭良和身旁眾人,也是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這位意氣風發的仙穹大陸先知,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在這裏。


    按照蕭良原本的計劃,就算他僥幸搶到了靈源,大先知也定能逃走,擇日卷土重來。


    但他沒想到,最後這一下,大先知叫的是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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