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帝都戰部燈火通明。


    這座象征著莊嚴和肅穆的大院,已經不知多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一百多年來,宗族武者,從未在千秋大會取得過一次勝利。


    正因為如此,才顯得這場勝利是那樣的來之不易。


    而作為最大功臣的蕭良,也在人們心目中徹底走上神壇。


    原本外麵流傳的那些質疑蕭家是第一宗族的聲音,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良不知喝了多少酒,放眼望去,在場的人裏,九成九都與他舉過杯。


    他也是來者不拒,杯到酒幹,沒有一絲含糊。


    場中氣氛,空前的熱烈。


    唯有坐在角落裏的瞿振堂,此刻顯得格外蕭條落寞,仿佛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他大概是場中唯一一個,還沒有與蕭良碰杯的人。


    從迴帝都之後,瞿振堂就一直在反思。


    反思自己從前所做過的一切,以及身邊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作為一個王族家主,一個王族最重要的決策者,他始終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錯。


    能抱上武閣這條大腿,是多少宗族、王族夢寐以求的事情。


    在今日以前,他也一直以此為榮。


    哪怕直到此刻,他也仍是身份尊崇的王族家主,這一點始終沒有改變。


    改變的,隻有蕭良一人。


    從最初的小嘍囉,到如今已經是舉世聞名的天才。


    如今在大華的地位,遠遠高於他,以及任河一個王族成員。


    論實力,蕭良背後擁有一整個冰原狼族群。


    論背景,蕭良歸為一方迴廊使。


    這雖然是個虛職,但從某種意義上,已經算是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領地。


    要知道,北部迴廊是危險係數最低的一個迴廊。


    低到這麽多年來,大華隻派遣了一支勘探小隊駐紮其中。


    迴廊之外,如此廣袤的土地歸蕭良一個人治理,這何嚐不是一種放縱和寵愛?


    直到此刻,瞿振堂才幡然醒悟。


    原來早在蕭良退出軍營的那一刻,老帥就已經為蕭良鋪好了所有的路。


    他最初以為,老帥是打算讓蕭良接薑振的班,成為下一任軍主。


    再到後來,隨著蕭良實力與地位飛速上升,他又錯誤的認為,老帥準備讓蕭良接替龍羽和淩風的班。


    事實證明,這兩者都錯了。


    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老帥是將蕭良當做自己的接班人在培養。


    為此,甚至不惜將自己的親孫子派往國外建功立業,為的就是不讓穆東宇與蕭良爭鋒。


    瞿振堂不是個笨人,過去鑽牛角尖,一心捧武閣臭腳的時候,他當然不會深入去想這些事情。


    但現在,當他幡然醒悟,腦海裏就隻剩下後悔的念頭。


    武閣很強大,但大華官方,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不是戰部九城以上的強者都在迴廊外征戰,武閣還真未必能掀起太大風浪。


    而魏無涯的弟子坤毅,相比於老帥的接班人蕭良,不管是能力還是城府,亦或者是其他的地方,都差了十萬八千裏。


    越想越後悔,要不是顧忌身邊人,他恨不得當場抽自己一巴掌。


    原本四大王族中,他是最有機會與蕭良交好的一個。


    當蕭良還沒認識陸銀川的時候,就已經是他女兒的摯交好友。


    至於展氏王族,就更沒得比了。


    而這個近水樓台的機會,卻在他的傲慢與目中無人下,徹底蕩然無存。


    他望著麵前仍舊倒滿了酒的酒杯,反複拿起又放下,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望著前方意氣風發的蕭良,心裏猶如刀割一般的難受。


    坐在他身旁的,儼然是陸氏王族的家主陸星河。


    此刻陸星河還算慶幸,似乎看出了瞿振堂的糾結。


    同為王族家主,彼此間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陸星河索性起身,借著酒勁來到瞿振堂身邊。


    “老瞿,想去就去吧,這一杯慶功酒,人人可喝得。”


    “哼,管好你自己的事。”


    瞿振堂冷硬的迴了一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哎……”


    陸星河歎了口氣,默默拿起酒瓶,重新給瞿振堂倒滿。


    “去與不去,全在你一念之間。我想,如果你還認為武閣靠得住的話,就不會一直待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了。


    打了這麽多年交道,你什麽想法,在場的誰又能不清楚?


    另外,如果今日過後,瞿氏王族與武閣反目,你猜猜自己唯一的活路在什麽地方?”


    說完這話,陸星河拍了拍瞿振堂肩膀,徑直轉身朝前方走去。


    瞿振堂麵色一滯,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一隻手,已經不知不覺伸向了麵前的酒杯。


    下一秒,他咬了咬牙,端起酒杯,起身朝蕭良走了過去。


    一步,兩步……


    瞿振堂每走一步,心裏都宛如針紮似的難受。


    他甚至察覺到,周圍看向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多,不少人眼裏都帶著戲謔之色。


    畢竟他與蕭良的恩怨,在宗族和王族的圈子裏,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短短十幾步,對於瞿振堂而言,比走了上千裏還要疲憊。


    他竭力保持平靜,對蕭良舉起酒杯。


    “蕭……”


    “喝不動了,真喝不動了,望各位行行好,饒我這一迴,咱們下迴再聚行嗎?”


    蕭良將酒杯藏在身後,對身旁‘圍攻’而來的一群戰部將官拚命擺手。


    幾個將官聞言,哄笑著讓蕭良說了幾句‘認慫’的話,便識趣的轉頭離去。


    唯有瞿振堂,端著酒杯,宛如雕塑站在原地。


    氣氛,一瞬間尷尬到了極點。


    原本鬧哄哄的場麵,也在此刻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靜靜望著瞿振堂,有人一臉不解,也有人目露震驚之色。


    更有一些明知道蕭良和瞿振堂恩怨的人,幹脆擺起看熱鬧的姿態。


    蕭良一轉頭,狐疑的望著瞿振堂。


    “瞿家主,你有事嗎?”


    “沒……沒什麽,走錯桌了。”


    瞿振堂慌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麵色鐵青的轉過身,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大步離去。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在原來的桌子前停留,而是徑直走出了宴會廳。


    蕭良甩了甩頭,意識清醒了幾分,看向身旁的老帥。


    “老帥,我還有些事,不如今天就到這裏吧,明日我再來匯報工作。”


    “好。”


    老帥點點頭,笑嗬嗬的揮了揮手。


    “去吧去吧,老頭子我,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蕭良道了聲謝,拒絕了老帥提出讓龍羽護送的請求,與沈紅袖一同走出了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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