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穿過彈至半空中的圓環,“咄”地一聲釘在了對麵靶子的紅區,箭尾微微晃動著。


    “八環!圓環直徑十厘米,加兩分,十分!總分136!”


    “六環!直徑五厘米,加四分,九分!總分152!戴寧你快被小朋友追上來了啊還能不能行?”


    “少廢話!”


    ……


    一陣陣歡唿聲從那邊傳過來,原本還在自顧自聊著天的一些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個兩個都圍了上去。方樞懷卻穩穩地坐在沙發上,眼角含笑遙遙看著場中射得滿臉新奇與興奮的少年。


    自兩人進來開始,何睿便一直注意著方樞懷,也自然讀出了兩人之間絕對不屬於普通朋友之間的奇異氣場。剛才張晗櫟射中那一排蠟燭的時候,場館陷入黑暗,站在方樞懷身邊的他很快便察覺到了方樞懷的動作。周圍眾人驚嘆的驚嘆,催促開燈的大聲喊著,他卻著了魔一樣一直看著方樞懷和張晗櫟兩人所在的方向。


    混亂中,誰的手機屏幕朝那邊晃了晃,借著微弱到近乎於無的光線,他看到了那兩個擁抱在一起的輪廓,以及兩人嘴唇相接的親密動作。


    何睿霎時間心亂如麻。


    正遲疑間,他忽然感受到了身邊的動靜,方樞懷放下杯子站起身,一路往衛生間走去。何睿猶豫了一瞬,也放下玻璃杯,跟在方樞懷身後走了過去。


    兩人剛走,場地那邊就有人高唿:“哎小夥子你怎麽不射了?”


    衛生間內,方樞懷走到洗手台前,洗完手後抬頭,對上鏡子中何睿的視線,笑了笑說道:“有什麽就說吧。”


    何睿欲言又止的模樣已經持續很久了,方樞懷不可能沒有覺察到。


    聽到這話,何睿臉色僵硬了一瞬,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跟張晗櫟是情侶關係嗎?你是同性戀?”


    方樞懷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是,我跟他已經確定關係了。”


    何睿有些著急:“你們家人呢?也同意你們倆在一起?”


    對於方樞懷,何睿自第一次比試之後就很有好感,也毫不懷疑他以後會成為自己的隊友,因此跟他結交便始終帶了作為朋友的關切和愛護,直到發現他跟張晗櫟之間的關係。


    何睿是同性戀,他從初中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與別人是不同的,偷偷喜歡著同班的一個男生,那男生學習好、體育突出,幾乎是全班女生的男神。他們住在一個宿舍,那男生經常照顧他,逗弄他,笑著跟別人說這是我媳婦,你們可要跟你們嫂子打好關係。


    何睿很快便被這些話迷惑了,瘋狂的愛戀讓他來不及思考其他的事情,終於在一次兩人獨處的時候向對方告了白,結果卻是那男生滿臉厭惡地拒絕了,並且義正辭嚴說他是變態。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戀的事情,而那男生,當著眾人的麵,譏笑著描述當時的情景,模仿他的語氣將那些告白的話一句一句說出來。


    被周圍眾人以異樣眼光看著的何睿隻覺得自己仿佛被人剝光了衣裳,赤身裸體、毫無尊嚴地站在眾人麵前。他第一次體會到了自己跟別人原來是不同的。


    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完全是最黑暗最無望的時候,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都變得一團糟。父母差點跟自己斷絕關係,父親更是在他身上打斷了好幾把掃帚,無視母親的哭喊大罵自己是個不孝子,敗壞自家門風,讓他們全家人都成為整個村子的笑柄,抬不起頭做人。


    一個星期後,父親便在原本的重點學校辦了退學手續,將他送到了另一個校風混亂的寄宿初中,眼不見為淨。他本以為一切都已經平息,但謠言傳播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很快,整個初中也都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升了高一後,他父親再次將他打包,這次直接送到了隔壁市全封閉的體校。


    自此,他的生活總算恢復了正常,而他也在這混亂的生活中廝殺出一條血路,走到了國家隊。


    但不論離家裏多遠,那柄刀卻從始至終都懸掛在他的頭上,那段過去依舊如影隨形,印在他的人生痕跡上,擦也擦不掉,抹也抹不開。


    成為一個同性戀所要麵臨的唾罵和厭惡,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此在看清方樞懷和張晗櫟的關係時,才會如此膽戰心驚。他害怕這兩個孩子會跟自己一樣,無休止地麵臨周遭的惡意和嘲笑,詛咒和仇恨。


    他有時候也會忍不住幻想,要是那個時候,能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他的情況是不是就會變得好一些?


    想到這裏,何睿眼神暗了暗,頓了頓才繼續問道:“你知道你這樣毫不掩飾跟張晗櫟的關係會麵臨什麽嗎?”


    方樞懷笑了笑,關上水龍頭,從旁邊抽出紙巾擦了擦,淡淡地迴道:“我跟他的結果還不至於落到那種地步。現在我們還是無名小卒,麵對的也就是親朋好友的態度。之後……”他頓了頓,視線在何睿身上轉了一圈,“走到你這個位置,如果真的被捅出來了,我們也有辦法麵對。”


    “最下策的辦法,若是我跟他被這裏所有人所唾棄所排斥,我可以跟著他去德國,那裏同性婚姻合法,我們在這裏無法獲得祝福,在那裏卻未必,反正他父親是德國人,十八歲後他可以改動國籍。”想起少年如果聽到這段話可能會有的反應,方樞懷忍不住失笑,“唔,到時候就是他娶我,我嫁他了。”


    “中策,發聲明,說明我們兩人隻是普通朋友關係,並不是同性戀。當然,這個辦法我不會採用,櫟櫟更加不可能同意。”


    何睿默然。


    “那上策呢?”他忍不住問道。


    方樞懷眼中驟然爆出耀眼的光芒:“我們兩人攜手走上頂峰,還需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嗎?就算到時候全國人民都在聲討我們兩人的行為,我們的實力完全可以蓋過這些輿論,到時候上麵需要考慮的就是撤掉我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否值得他們這麽做。”


    說完,方樞懷看向眼前的青年,意有所指地說道:“何睿,真正的強者,根本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這段話雖然是方樞懷原本就有的想法,卻更是說給何睿聽的。上一世,何睿走向那個結局,更大的原因卻是在於他自己內心的枷鎖,他給自己一重一重戴上的枷鎖。


    四目交接的一瞬間,何睿腦中嗡然作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炸開,一直以來小心翼翼保存著的東西被徹底扒開,所有的堅持都顯得可笑起來。


    幾分鍾後,等渾渾噩噩的何睿從衛生間離開,方樞懷慢悠悠地從裏麵出來,迎麵卻被人抱住了。


    方樞懷下意識地將人扶住,低下頭就見到少年一雙眼亮閃閃地盯著自己,見自己看過去,少年抿了抿唇,認真地說道:“方方,我會努力存錢的。”


    方樞懷:“??”


    少年一字一頓繼續認真地說道:“這樣我就能娶你了。”


    方樞懷:“……”等等,什麽?!


    第59章決賽


    方樞懷覺得自己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剛才說的話多半是被這孩子聽到了,但問題是,這孩子重點是不是歪了?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們兩個人攜手走上巔峰嗎?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可能會麵對的困難嗎?


    他在這兒展望未來差點把自己都感動了結果這孩子重點完全歪了?


    他板著臉,抬手蓋住那雙讓他一看就忍不住心軟妥協的眼睛,嚴肅地問道:“剛才我說的話,除了你娶我那句,還說了什麽你有印象嗎?”


    少年眼睛被蓋住,有些不滿,抬起手就將他的手拉下來,眨眨無辜的眼,理直氣壯地迴道:“你嫁我。”


    方樞懷“……”合著你就聽到了這兩句話?


    忽然有種挖坑把自己給埋了的感覺。


    等兩人重新迴到座位,戴寧已經從場地上下來了,見到張晗櫟過來,忙不迭把人拉住:“哎晗櫟下次再跟我玩啊!我這還是兩個月來第一次玩得這麽痛快!”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稱唿已經從小張變成了晗櫟,距離都拉近不少。


    張晗櫟很高興地應下了,笑得甜甜的。剛才那場比賽,戴寧實力很強,他被完全激起了鬥誌,玩得很過癮,要不是看到何睿跟著方樞懷一起走進衛生間他還會繼續玩下去。現在戴寧約他以後一起玩,他當然答應了。


    這邊卻有人笑道:“嘖,不知道老高聽到這話什麽反應。”


    戴寧“嘶”了一聲,捂住自己的右臉,一副牙疼的表情:“別說了,天天被老高操我覺得我都等不到我退役就得英年早逝了。”


    又是一片哄鬧。


    方樞懷在桌子旁邊落座,抬眼便見到對麵神情還有些恍惚的何睿。察覺到他的視線,何睿轉過頭來,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眼中的糾結與痛苦消去不少,透著一絲清明和通透,還隱隱帶了感激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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