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明浩這才舉步上前,來到杜蘅身邊卻又停了下來,稍一猶豫,終於下定決心道:“我是絕不會與你為敵的,也不會允許其他任何人傷害你,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

    聽他這麽說杜蘅小姐隻是淺笑了一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這樣的話她已不知聽過多少遍了,久而久之便變得麻木起來,她想要的是行動而不是言語。山川明浩已變成了她的傀儡、奴隸,這輩子都離不開她了,表忠心已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他究竟能給紫金幫帶來多少有用的東西,待他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也便會像其他十九人那樣因得不到杜蘅的元陰全身筋脈盡斷暴斃而亡,然後被神秘埋葬,世上便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人的下落了。看著眼前這個因為自己在不久的將來便要凋零的生命,杜蘅小姐忽然生出一種愧疚的感覺,開始厭倦起自己所作的營生來,有些害怕麵對山川明浩,直想立即抽身離去,這種情緒倒是頭一次出現,知道自己此時絕不能放棄,努力穩了穩心神,上前拉住山川明浩的手臂,慘然一笑:“走吧,我有話要問你。”

    “你是不是生病了?”看出了杜蘅臉色的異常,山川明浩關切地問道。

    “不幹你事,把你自己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杜蘅小姐心中煩躁不安,不奈煩道,此刻心境如同進入一場夢魘隻想早點清醒過來,而山川明浩就是夢中那隻在她身後追趕的厲鬼。

    見杜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山川明浩緊緘其口不再言語,一路低頭沉思,不覺間已來到大廳,杜蘅命人奉上香茶,自己一聲“告罪”就去了後堂,隻留下山川明浩一人待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山川明浩心感納悶,不知杜蘅今天是怎麽了,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許久不見杜蘅出來,百無聊賴下負手踱步,欣賞起懸掛於正堂四壁的書畫來,雖稱不上名貴,卻也件件出自名人手筆,與這古拙的大廳相得益彰。正看的入神,這時耳邊腳步聲傳來,急忙轉身去看,才發現來的並非小姐杜蘅,而是她哥哥杜若,這個人他曾在英雄大會上見過一麵,還有些印象,這次南下更對他專門做了一番調查,知道他是紫金幫有名無實的幫主,性情多變,與妹妹貌合神離,不知怎麽杜蘅竟叫他來接待自己?山川明浩心下犯起嘀咕來。

    “阿蘅也太不懂事了,竟將貴客涼在一邊,自己卻躲了起來,幸好下人通稟了我,若不然怠慢了貴客,外人會說我紫金幫不懂待客之道。”杜若離老遠便高聲嚷道,看來他是聽到了消息自己出來的,並非杜蘅有意安排。

    “杜幫主言重了,山川不請自來,叨擾之處還望幫主見諒。”山川明浩與他客套了幾句,心中暗自揣摩杜若來見自己的用意,因為他素知杜若為人虛浮,不是在外麵花天酒地,就是在家裏閉門不出,從來不見生意上的客人,便是天劍門的人也是不見,這次竟破天荒地來見自己,令他好生不解。

    “大公子,客套話就不要說了,咱們都是性情中人,做事直來直去,圖個痛快!杜某有件事要與公子商議,請公子暫切屈駕到我的書房一敘。”杜若大大咧咧道,不由分說,拉起山川明浩便往外走。

    “杜幫主,我還要等杜小姐呢?”山川明浩爭辯道,杜若哪裏肯聽他說,之所以拉他到自己的書房,怕的就是杜蘅知道他跟山川明浩說些什麽,怎會讓他等杜蘅迴來?兩人拉拉扯扯來到杜若的書房,見杜若又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山川明浩心中暗笑,杜若也真夠沒用的,在自己家裏談事竟也這般躲躲閃閃!好容易等他迴來坐定,山川明浩這才開口問道,“幫主有什麽事不能在客廳裏說,非要到這裏來呢?”

    “此事關係重大,一個不小心我紫金幫便會招來滅頂之災,所以無論事情能否談妥,公子都必須保持今天的事絕不可讓第三人知道!”杜若一臉嚴肅地道。

    見他這副神情,山川明浩感覺他不像在唬他,也認真起來,指天發誓道:“我山川明浩今天對天起誓,今日所聞之事絕不向第三人透露,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好,山川公子果然是爽快之人!”杜若見狀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公子,新教可是要對西南各派動手嗎?”

    “這個……”山川明浩支吾起來,杜若這麽問哪裏是在談事,分明是在探他口風,笑道,“幫主何出此言,江湖傳言可未必信得啊!”

    “明人不說暗話,公子就不必打遮掩了。其實貴教對西南用兵早在我的意料之中,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江湖亂了這麽多年也該統一了,況且我族正對人族開戰,將來整個世界都是貴教的,何況一個瑪其索大陸呢?因此杜某對貴教統一江湖是持讚同態度的,若非舍妹一直反對,杜某早就率領紫金幫上下投靠到貴教麾下了!”杜若也陰陰笑了起來,不知打些什麽主意。

    山川明浩笑而不答,思忖著他這些話有幾分可信。杜蘅反抗被吞並的決心是相當大的,從她的行動便可看出,杜若雖與她不合,卻也未必會拿紫金幫的前途與妹妹作對吧,這件事必然另有隱情。

    見山川明浩並不說話,杜若一點兒也不慌亂,山川明浩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湊過身子低聲道:“公子也許會奇怪我為何不像舍妹那樣聯合西南其他門派反對一統,其實道理很簡單,大勢所趨,無論是紫金幫不是其他門派,都無法再繼續割踞一方或獨霸一行了。現如今的魔族出現了一明一暗兩大勢力,一個是貴教,一個是重出江湖的魔神教,兩方都是來勢洶洶,二虎爭食,注定要以一方的徹底敗亡收場。而我們這些小幫小派在這場較量中隻能充當鷹犬的角色,不可能中立,更不可能成為第三方勢力,必須從兩方中選擇一個,選擇對了,到最後還能保存下來,選擇不當,就隻能與主人一起滅亡!我與舍妹的不同之處在於她選擇了魔神教,而我選擇了貴教。”

    聽完杜若這番話,山川明浩的笑容已十分勉強,杜蘅竟已暗中投靠了魔神教!但他還是沒有表態,接受杜若的投誠就要幫他重掌大權,也就意味著要與杜蘅為敵,不管杜蘅對他如何,他對杜蘅已心生愛意,要他對付杜蘅真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見自己的話已起了一些作用,杜若接著道:“實不相瞞,魔神教聖子何若日現在就住在舍妹的別苑——臨江閣,他與舍妹相處了已有一段時間了!”

    “什麽?!”山川明浩聞言渾身一顫,再也笑不出來了,杜若這兩句話宛若晴空霹靂重重擊在了他的心口:自己愛上的女人竟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這個男人偏偏又是自己的死對頭!

    杜若繼續道:“何若日雖然甚是了得,可與青衣女劍客淩雪瑤紫雲山一戰之後受了重傷,現在功力盡失,在舍妹的庇護下養傷,他身邊隻有魔神教白陽護法雲容一個人,大公子此時調集人手拿他,管保他插翅難飛,隻要何若日受縛,魔神教勢力再大也不得不聽命於公子,武林中其他門派誰還敢再與貴教為敵?江湖可定矣!公子立此奇功,在貴教中地位自會扶搖直上,到時候隻要不忘了幫扶一下紫金幫,杜某也不算白跟了公子一場!”

    “真的?!”山川明浩驚得嘴都合不攏了,虛張了半天。如果杜若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眼下確是對付何若日的千載良機,可話又說迴來了,萬一他的消息有誤,自己帶人去拿何若日無異於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損失幾個人還是小事,因此而使兩教正麵衝突,新教後方可就真的要大亂了,這個罪責他可擔待不起!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先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杜若進一步慫恿道:“我的消息千真萬確,公子速做決斷,過幾天等何若日功力恢複,天下間還有何人可拿住他?”

    “此事關係重大,而且其中可能有詐,且容我再考慮考慮!”山川明浩推委道。

    “好吧。”杜若知道不可急於求成,見好就收,“杜某送公子迴去,此事萬不可讓舍妹知曉!”

    “幫主放心,此事隻你知我知,絕不會傳入第五隻耳朵!”山川明浩保證道,在杜若的陪同下來到大廳。這時杜蘅早已在大廳裏等候,氣色好了許多。原來“一日逍遙遊”陰毒至極,除了對被下藥之人造成傷害之外,對主人也有反噬作用。初時並不明顯,待到後來形成心魔便難治了,本來這種反噬之毒隻會潛伏於體內,還未到發作的時候,昨夜何若日用安魂心經為杜蘅鎮壓心魘,使尚未成形的心魔提前發作起來,心神被擾得極度不安,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待客,這才不得不退到後堂念誦起何若日與她的安魂心經,誦畢三遍等心神平複下來又出來見客,迴來後卻見大廳裏已沒有了山川明浩,一問才知道是被哥哥杜若叫了去。見妹妹早已在大廳裏等候,杜若隻將山川明浩送到門口,也不答言自己又折返了迴去。

    “坐吧。”杜蘅衝山川明浩一笑,並不問他與杜若談了些什麽,隻是問起自己關心的事來,“切雲派的事你作得了多少主?能否叫他們先將嶺北銅礦還給紫金幫?”

    “他們直接聽命於我父親,這件事我幫不上你們什麽忙。”想起杜若所說杜蘅已與何若日攪在一起,心中難受,不覺用上“你們”二字。

    杜蘅剛剛平複了心神,有些疲憊,並未注意到山川明浩神色有異,隻是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們這次南下有什麽樣的計劃?都來些什麽樣的人?”

    “新教的事從來沒有人能夠知道全部,我隻是奉命行事,便是我手下那些人的底細我也不是全部知曉,其中有些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次南來本應先與先一步到來的舍弟山川秀吉會合的,之後再商議下一步行動,不想路上先遇到了你,所以以後會采取什麽行動我也不知道,我隻能保證自己絕不會傷害你。”山川明浩神色淒苦道。

    “你先迴吧,七日後再來,不然你體內的情毒會要了你的性命。”杜蘅見問不出什麽來,隻得放他迴去。

    “我……”山川明浩“我”了半天,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走了,臨走前隻留下一句,“你自己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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