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蘇蘇——至少是名義上或者說計劃中的“遇見”,在“花非花”——一間品味非常“陽春白雪”的星級酒店。

    那個花非花霧非霧的黃昏。

    相遇之初,洋溢著簡約而宿命的氣息。

    驚鴻一瞥,本應蜻蜓點水,孰料,浮光掠影之一翩,蘇蘇的倩影就深深地刺入了任笑楓的心底,在他的世界裏打下了刻骨銘心的烙印。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無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唐)白居易

    關於“花非花”,一直有很多故事流傳。

    據說:它的主宰本是黑道人傑,後來竭力漂白,這便是他旗下最正統的一樁生意;據說:它的優惠政策做得十足,發售不同類型一定數目的會員卡給顧客,讓人留戀往返;據說:它發售的卡分為四種——鑽石卡,白金卡,水晶卡,青銅卡,前三種皆屬貴賓卡,最後一種是平民幸運卡;據說:卡的發售方式非常奇特,很給人不按照牌理出牌的感覺——青銅卡是每年歲尾從顧客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數量,用餐時可享受七五折優惠,年年抽取的總數不會超過一百張;水晶卡是每年發售五十張,給那些達官顯貴、明星大佬們,當然,看不順眼的除外,用餐時可以享受八五折的待遇;白金卡是由老板親自敲定,二十張的人選必須經過老板親筆簽名,五折優惠方可生效,雖然不需要每一年更換一次這麽繁瑣,但也必須每年驗收一次,控製嚴格;而鑽石卡隻有十張,免單的好處不言而喻,但它的神秘和稀少,實在令人望塵莫及。

    以上種種,眾說紛紜。

    任笑楓喜歡這裏的清雅。喬俞送了他一張白金vip卡,消費的時候,可以享受五折的優惠待遇。任笑楓的本質其實是喜歡孤獨的,這大概和他不懂與人交流和表達情緒有關,所以,他的朋友並不算多。從前的同學一起讀了幾年書,他居然連有的人名字也叫不出來。仲磊是和任笑楓出生在同一家醫院又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相交十多年以來,感情融洽。而認識喬俞和江梓航,則完全是因緣際會,然後引為知己。他們和“花非花”的幕後老板有一點淵源,才有機會拿到限量發售的白金卡。而至於喬俞和江梓航本人,就是另外兩個傳奇了。

    暑期的季風幹燥酷熱,空氣凝滯如一灘死水,沒有流動的暢快。

    “花非花”的人出奇的少,大多是情侶在一隅處私語。

    任笑楓獨自一人,坐在靠近落地窗的貴賓席位。透明的玻璃餐桌刻著湛藍色的水紋,桌麵上擺著一樽琉璃高腳花瓶。細細長長的瓶頸,探出一枝鮮嫩欲滴的黃色鬱金香,花瓣多情地向外張望,很似一位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鬱金香的價值其實是非常昂貴的,在把它作為國花的國家,曾經有一段時間,一株珍稀品種的鬱金香,可以換到一所高級住宅別墅。任笑楓輕輕的用食指撥弄了一下花蕊,漫不經心地抬眼。蘇蘇就在這時闖入了他的視線。

    悠揚的鋼琴曲恰好結束,排蕭空靈的樂音響起的時候,玻璃門開啟,一絲清清淺淺的甜香飄進了“花非花”。任笑楓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很特別的味道,不同於“三宅一生”的淡雅水氣,亦不象“夏奈爾”的激情如火。這抹甜香,繚繞在女子的周身,隨著她的步履四處流淌,悄悄蔓延。

    少女一襲粉紅色絲質曳地長裙,裙擺處鏽著細碎撒花,露出瘦削的肩,顯得體態輕盈,柔弱嫋娜,娉娉婷婷。她略帶羞澀地微垂著臉,柔順及腰的漆黑長發從肩膀滑落,遮住了左側的臉頰,渲染出“猶抱琵琶半遮麵”、“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千金小姐形象。她妝容細致,明眸皓齒,光潔的容顏清涼無汗,高貴端莊的坐姿很符合這家酒店的上流品位和格調。

    侍者躬身問候,然後帶領一行四人來到他們預訂的位置。——偏偏,他們的位置,就在自己隔壁。瞥一眼她對麵的男人——所謂的“劍橋曆史博士”,三十左右的年齡,西裝革履,派頭十足,頭發油光可鑒;又瞄到陪坐的兩個中年婦人,喋喋不休地稱讚著彼此,互相擠眉弄眼。任笑楓立即明白,這是一場相親。透過高腳玻璃杯中液體的澄淨,他不經意間發現,她狀似柔順半斂的眸子中,琥珀色的瞳仁閃過一抹狡黠。那麽說來,莫非她並不象表現出來的……無趣?濃妝豔抹的臉蛋也——那可真是有趣極啦!

    任笑楓扯了扯唇角,側耳傾聽。

    “來來來,大家別這麽客氣嘛,我們小美呀,從小就是個乖孩子,靦腆的不得了呢。我和她媽媽是姐妹淘,瞧著她長大,一天比一天漂亮,當然要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心嘍!”滿頭卷發的婦人晃頭晃腦,說的頗為起勁,口沫橫飛,“要說這事呀,她家裏人也就信得過我。要知道,經我介紹認識的……”

    對麵的男人顯出不耐煩的神情,刻意清了清嗓子。

    “瞧我,高興的都……小美呀,你司馬哥哥青年有為,見多識廣,嫁給他可真是一輩子穿金戴銀哪!”卷發婦人絲毫不覺尷尬,見風轉舵的本領簡直出神入化,順勢轉了話題,“你這樣的嬌女兒,他可會心疼哇。哈哈哈……”

    少女坐姿端正,身體挺直,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始終難為情地微笑著,長裙居然紋絲不動,顯示出良好的家教。

    “哎喲,還害羞呢。嗬嗬嗬……越看越順眼啊!”梳發髻的婦人挑剔地打量了半天,滿意地嘖嘖稱讚,“王小姐真是乖巧,不象我這個兒子,去劍橋念了個博士,凡事就都有自己的主張。我司馬家是世家,怎麽能讓出身低微的女子入門呢,所以,象王小姐這樣的女孩兒,我一看就喜歡。將來嫁到我家,不用到處拋頭露麵,我也不象那刁滑的婆婆,隻要媳婦兒謹守本分,自是不會虧待的。”

    “夫人說的是,說的是。”卷發婦人頻頻點頭,眉開眼笑。

    任笑楓聽的忍不住偷笑,一邊覺得這與時代脫節、卻自視甚高的婦人可笑至極,一邊暗自佩服那小女子的忍耐能力。不過,“王小美”這名字實在太過……

    “這一點,我和我母親的意思是一樣的。但是,我並不太喜歡應聲蟲。”“博士”銳利的眼神掃向對麵,“王小姐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呢?”

    “兒子呀,人家是女孩兒嘛。大家閨秀總是矜持的。這樣吧,”發髻婦人使個眼色,“不如……我們先走,讓他們年輕人自在說說話。”

    “好好好,”卷發婦人一迭聲應承,“夫人,那我們走吧。小美呀,和你司馬哥哥好好聊聊哦。小乖乖,我和你媽媽都等著你的好事兒呢。嗬嗬……”

    繼而,兩個婦人相偕離開。

    任笑楓知道,期待已久的好戲上場了。

    “王小姐,我們司馬家族的曆史非常之久遠。”“博士”倨傲而且自負,“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沒有點真才實學,想嫁進我司馬家也是妄想。我最理想的女子是德才兼備,王小姐你明白嗎?”

    “哦!我懂的,司馬哥哥,”少女雙手貼在胸前,眸中射出急切而崇拜的視線,“我了解,砸缸的那個叫做‘司馬光’吧?”

    “博士”語氣輕蔑:“砸缸救人的故事,連三歲小孩兒都會講。你聽過‘司馬遷’這個名字吧?知道他的偉大著作《史記》嗎?”

    “喔!我聽過的,”她仿似受寵若驚地點頭,“他……是不是‘司馬光’的哥哥呀?”

    “那麽,”“博士”冷笑一聲,斜眼看她,“‘司馬相如’又是誰呢?”

    “他們倆的爸爸嘍!”她迴答得理所當然,滿臉邀功的神情,“對不對呀?”

    “一塌糊塗!”“博士”漲紅了臉,激動地大聲嚷著,“糊塗!無知!你?”

    “哎呀!司馬哥哥——”少女溫溫款款地扭捏著,越發顯得嫵媚嬌美,楚楚可憐,“人家又不是念中文的嘛,你怎麽考人家這麽難的題呢?媽媽說,女孩子念藝術係最合適不過啦,煮飯、燒菜、插花,我統統都會呢!媽媽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是嫁個金龜婿,何必讀太多的書呢?媽媽說,女孩子反正以夫為天,隻要漂亮就能做個好花瓶,我並不難看啊。媽媽還說,要我陪你看場電影,看什麽好呢,司馬哥哥你想看……”

    “夠了!你太沒有主見了!”“博士”拍案而起,“隻會‘媽媽說’!”

    “司馬哥哥,”少女委屈地咬住紅唇,眼角滑下一滴淚,“你生氣了嗎?小美好怕哦!小美惹你生氣了,是小美的錯。你不要……”

    “哼!膚淺!幼稚!天涯何處無芳草?!”“博士”丟下一句話,甩過一個白眼,身影消失在門外。匆匆忙忙歪歪扭扭的走路姿態,好象惟恐被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花瓶女糾纏不清。

    “哎呀!司馬哥哥!別走嘛!不要走哦!等等人家嘛!人家好——”少女做勢嚷了幾聲,見人已走遠聽不到了,就猛然伸出舌頭,拉下眼角和嘴角,做了個滑稽無比的鬼臉,“好惡心噢!”

    任笑楓不禁輕笑,原來這才是小狐狸的本性呢。

    少女舉起右手中指與食指,比了個v字型的手勢,表示勝利:“嗚!萬歲!又搞定一個!”隨即左手撥長發到耳後,一直遮擋在發中的精巧耳機露了出來。她聳聳肩,狀頗無奈:“唉!任務完成,大家收工吧。真是非常沒有成就感哪!”

    忽而,少女的剪水明眸不小心陷入了一潭深邃和幽暗。

    有人說:“每一個男孩子都曾經是地獄裏的撒旦,當他愛上一個女孩子的時候,他就會被救贖。所以這個女子一定要好好珍愛他,不讓他再迴到地獄,不讓地獄再次出現。”

    不知道為什麽,少女想起了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那樣一雙漂亮卻寂寥的眼睛,她的心裏赫然恐慌,刻不容緩地轉身溜掉。

    任笑楓興致正濃,舉杯衝向她的背影,露出一個莞爾的淺笑,將芳醇香濃啜盡:“敬你!也敬——今天的相遇!”

    與一個嶄新的她在“花非花”重逢,任笑楓認為,這的確是件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自己原本就是到“花非花”去等待她再次出現的。

    當那熟悉的甜香滋生彌漫的時候,少女招搖著晃進“花非花”的大門。

    少女著一件火紅的無袖緊身彈力襯衫,甩下長長的下擺在腰間打個活結,水綠迷你低腰短褲加以搭配,腰腹之間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削得薄薄的中短碎發挑染成紫色,率性又妖冶。眉眼間濃妝豔抹,銅金色的散粉布滿眼角四周,閃閃發光,絳紫色的唇彩非常厚重,耳垂上掛著誇張的大圓環,裏麵鑲嵌了搖擺不停的鈴鐺。手臂上的紋身多而雜亂,骷髏、蜘蛛、蜥蜴,各種圖案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相互照應。塗滿深巧克力色亮油的指甲長且尖,似乎可以戳破皮膚,劃出血痕,是天然的防衛武器。她右手的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根已經點燃的esse女士香煙,左手正不耐煩地敲擊桌麵。

    任笑楓敢用腦袋來打賭,今天的她一定沒有長輩陪同,她的目的一定與上次相同,而文質彬彬的男主角必定激流勇退。投其所“惡”——她一貫的伎倆!

    “對不起,小姐,這位置……有人。”男人秉持著“非禮勿視”的態度,甚至不敢直視麵前的少女,“還有……小姐,你抽煙……不大好。”

    “我知道這有人!還用你說嗎?”她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胳膊支在桌麵,“難道你不是人——是鬼啊!嘁!”

    “那……能不能請你到別的位置?”男人絲毫不氣惱,勸著不良少女。

    “當然……”她惡劣地一笑,“不——可——以!”

    男人以為她隻是頑皮,試圖講理:“小姐,你也是在等朋友吧?”

    “是呀,”少女忽然惡質地咧嘴一笑,“我的朋友……他已經來了。”

    “哦?在哪裏?”男人轉身東張西望,隻看見坐在附近的任笑楓,衝他禮貌地點頭,“你認識她嗎?”

    任笑楓微笑著輕輕搖頭,從未見過一個大男人單“蠢”成這副德行,明明人家女孩子已經暗示得相當明顯了,他卻渾渾噩噩地仍不知情,被“整”到也是活該。作為局外人的自己,是不會為他掬一捧同情淚的。

    少女衝任笑楓翻了個白眼,仿佛在說“算你識趣”,也仿佛無法忍受男人的遲鈍,然後伸出食指刮了一下男人的臉:“可……我就喜歡這兒。怎麽辦呢?”

    “你——”男人臉上一麻,渾身顫抖,忙向後躲過她的碰觸,“小姐你別這樣!你聽我說,小姐,你是好女孩子,大庭廣眾之下不能隨便摸……”

    “摸你是不是?”少女拋了個媚眼,上身俯向前,“那你是不是很享受呢?還有啊,大庭廣眾之下不行,那……什麽時候行啊?噢?你告訴我嘛!”

    “小姐!對不起,”男人覺得自己渾身發燙,“我真的在等人,我……”

    “我知道!大哥,你該不會這麽笨吧?你是來相親的,又不是來講課的。還真以為這是你的課堂啊?哼!哎!我說書生——或者叫秀才——喂,我說的就是你——別到處亂看,”她輕佻又惡霸地抬起男人的下巴,“嘖嘖嘖嘖……人民教師?為人師表?哈哈哈哈……瞧瞧你這傻傻笨笨的德行……”

    “你怎麽知道我來相親?你……你……你……難道就是李……婀、娜?!”眼前的辣妹古怪刁鑽,流裏流氣,生平首次麵對這樣的女子和陣勢,老實本分的男人不禁大驚失色,張口結舌。“可李小姐你怎麽……”

    “你……你……你……你什麽你呀?你結巴啊?”她惡聲惡氣地迴敬,學得有模有樣,“我不叫李——婀娜,難不成你叫?!嘁!真沒勁!”

    “你——”男人實在無法忍受,氣得滿麵漲紅,“你……這是什麽態度?你的樣子……簡直是個潑婦……成何體統……這成何體統……”

    “你在說誰呀?噢?”她向前逼近一步,兇巴巴的,像母老虎一樣開始河東獅吼,“你就好麽?哼!酸不溜丟!迂腐!虛偽!傻瓜!白癡!神經病!老師?了不起呀?嚇唬誰呀!哼哼……以為本小姐稀罕嗎?簡直是搞——笑!”

    “你!豈有此理?簡直……簡直太過分了!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也。”男人氣得渾身顫抖,轉身走掉,仿佛急欲擺脫鬼神般。

    目送著男人的背影,少女依舊遵循老規矩,做個醜陋的鬼臉,一邊扯下誇張的紋身貼紙,一邊歎氣:“唉……就是這麽好打發!無聊死啦!接這麽簡單的case!真是把我——大材小用了呢。”

    任笑楓低笑出聲,深沉而含蓄的眸子,不容許她的閃躲與逃避,直接望向她睿智慧黠的眼睛,用唇形做了個認真的誓言:“你——是我的!”

    那個她——“王小美”也好、“李婀娜”也罷——總之都是她的化名,自從她雷厲風行地從他的麵前成功遁逃,任笑楓就做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對於已經引起自己興趣的女子,他絕對不會放棄。屬於行動派的他,卯足了勁,以十二萬分的耐力與恆心,每天準時到“花非花”報到守候,整個暑假都風雨不誤。

    但,少女沒有再次出現。

    經過仔細的推敲和斟酌,任笑楓豁然發現幾個疑點:第一,她把相親作為case來接,化妝技巧又頗為精道,看樣子像是有其他合作夥伴;第二,“花非花”這種地方,是謝絕奇裝異服和衣冠不整的,也同樣的不允許吸煙,她卻能自由行動不受限製,看情形和侍者們相熟許久;第三,她每次相親的目的,都是讓對方铩羽而歸,而且好象非常清楚對方的底細,針對對方的性格,以其討厭的形象出現,達到預期的效果。

    大膽地推測,任笑楓做出的結論有兩個:其一,“花非花”是她和她的夥伴們活動的據點,也就是說,她和“花非花”的負責人之間,應該存在某種深切的淵源或者聯係;其二,活動安排周密,成功係數極高,她隸屬於有組織的團體,當然也必定是贏利性質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很多了,憑著江梓航的信息網絡和來源渠道,她隻能束手就擒。任笑楓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那狡猾的小女子發現自己被逮住的時候,是何等的驚訝和懊惱。那種表情一定可愛極啦!

    結果卻大大出乎任笑楓的意料。

    書房裏彌漫著夏狂熱的氣息。

    天藍色的名喚“蔚藍水晶之戀”的音箱中,傳出舒緩的薩克斯風輕音樂,奇妙地慰藉了夏天帶來的焦急與煩躁。

    任笑楓一向偏愛“鐵觀音”,也喜歡在夏天喝熱茶。品著香茗,他出奇地平靜,等待著答案的同時,期待著即將到來的驚喜。

    江梓航隻是睥睨著他,抽出檔案夾裏的大批資料遞給他,微笑如春天一般和煦溫暖,雲淡風清的神態裏充溢著心知肚明。

    任笑楓從不感到窘迫,不論是自己的性格使然,或者是心中知曉,在一個談笑間輕鬆用兵的男人麵前掩飾,是愚蠢而無效的。他一頁頁翻看著文件,但始終找不到確切的答案,帶著困惑的神態抬頭,用眼神詢問。

    江梓航遺憾地搖搖頭。

    任笑楓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懂!我隻知道,她不會從人間蒸發掉。”

    江梓航舔舔唇,肯定而幹脆地開口:“意思就是——我根本找不到人。”

    “怎麽可能?!”任笑楓驚呆了,一字一頓,“你是說……你找不到她?是不是這樣?你、找、不、到、她!”

    “我很確定。”江梓航保持著風度,“所以……我真的很抱歉。”

    任笑楓從茶色高級真皮沙發裏彈起,一個箭步跨到他麵前,俊朗的麵目有些猙獰:“你的情報網呢?裝飾品嗎?別告訴我它‘剛、巧’壞掉啦!”

    江梓航似乎很欣賞他的質問和衝動,——當然,骨子裏仍舊傳承了父親江亦峰的溫文儒雅,——但又呈現出喜歡惡作劇的痞子嘴臉:“何必如此著急呢?你提供的信息太過粗糙和簡略:你隻聽到模糊的對話,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你說她兩次出現的裝扮大相徑庭,好像完全兩個人,若不是那特別的香氣、那雙清澈的眼睛,你根本不能夠把她們聯係在一起;你認為她與‘花非花’關係密切,但沒有證據。就是說,你所有的說辭都是猜測。單憑這些,我還沒有本事找到人,不過嘛……”

    “不過什麽?!”知道還有後文,任笑楓仿佛從失落的深淵一下子望見了黎明的曙光,急忙追問,“你好不好一次說完?啊?”

    “不過有一件事情很有趣。你要耐心聽我說哦!”江梓航見他聚精會神,反倒不急著開口滿足他的等待,先啜了一小口“碧螺春”,然後打開銀灰色的筆記本電腦。

    任笑楓看他的十指在鍵盤上靈活地飛舞,知道他定是要演示什麽。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江梓航推推筆記本電腦,十指交叉,讓出鼠標的位置,開始詳細地說明:“一個月前,電腦裏出現一個網站,就是你現在看見的這個。”

    “七、夕、之、旅?很唯美的名字!”任笑楓望向液晶屏幕。“單純就技術手法和美工角度來說,漏洞及缺失很少,做的非常完美。”

    “你所看到的三項——y、start和open中,隻有一項重點,進入它之後,就會出現一道選擇題目,實際上是個任務欄。”江梓航慢條斯理地敘述,“如果隻有一次機會,你會選擇哪個?”

    任笑楓操縱著鼠標慢慢滑過頁麵,箭頭停在open,手指點了下去:“我賭這個——開始、打開、經營的英文,找到了,主題是——代人相親?”

    “沒錯!”江梓航讚許地點點頭,“它的結局隻有一種——‘事過境遷’。”

    任笑楓眼睛一亮,興奮地接著說:“也就是說,讓相親不能夠成功。點擊之後,跳出了‘協議條款’,上麵列出了關於執行程序和收費標準以及善後處理等方麵的文字內容。點擊紅色的‘同意’兩個字,它便要求填寫真實的個人資料、對方資料和委托證明等,並進行驗證。”

    江梓航繼續說:“如果電腦設置的檢測程序表示通過,你就可以過關,進入頁麵——‘宙斯的神話’;下一步,浮現在眼前的是五個代號及角色,均以古代希臘神話傳說中的人物作為形象代替,兩男三女,分別是:海神波塞東,太陽神阿波羅,戰神雅典娜,愛神維納斯,還有魔女潘多拉;根據自身的具體情況,可以選擇一個執行人選,選擇之後,你隻能單獨見到執行任務的本尊,並與之約定近距離接觸。價格談妥,先付15,的定金,事成後付另外的部分。”

    “你是說,她難道是……”任笑楓的腦子轉得飛快,“其中之一?”

    “這是你說的,我可什麽都沒有說哦。”江梓航舉起食指晃晃,“我要說的是以下幾點:第一,‘宙斯的神話’是一個組織或者團體,成員最少有五個,也許隻有五個,但都非常不簡單,雖然這種任務隻是玩票的性質,但一定也賺了不少鈔票;第二,雖然他們的行為並不觸犯法律和刑事條款,但他們接case的方式非常隱秘,基本全靠電腦聯絡,與委托人初次見麵的時候,會戴麵具;第三,他們的自我保護能力特別強,化妝技巧爐火純青,接任務的時候皆為濃妝,計劃完美周全,但接的case並不多,也要求當事者不得泄漏機密情況;最後,我注意到一個非常奇怪的巧合——與委托人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執行任務的時間和地點,都必須由他們來決定,而地點從來沒有例外,都選擇了——‘花非花’。”

    “這麽說……”任笑楓沉吟著,“他們與‘花非花’之間的關係,的確不那麽簡單。還有,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的年齡一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更準確一點說,我認為他們的年齡在二十歲左右,甚至不到二十。”江梓航肯定地點點頭,“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花非花’的老板林起先有個獨生女兒,叫做林采,在聖亞大學體育係二年級讀書,而且是校學生會的成員。他老爸很疼這個掌上明珠,幾乎有求必應。”

    任笑楓茅塞頓開,沒有好氣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恐怕,最後這個,才是你真正要告訴我的吧?”

    江梓航仍然舒服地坐在真皮轉椅內,連躲也懶得躲。他捉弄人的能耐高杆,一點也沒有因為對方的質問而退步,現下,又恢複文質彬彬的模樣,看起來溫吞而毫無危險性。

    “走啦,兄弟!”任笑楓對他一點也不客氣,深知他的無害是他特有的保護色,對彼此間的友誼信任無比,“大恩不言謝。”

    “等一等!”江梓航在他臨出門前叫住他,要笑不笑的表情丟出去,“我還要提醒你,在武術方麵,林采是個天才,不僅具有天賦的聰穎,並且後天也有著精深的研究,柔道、劍道、跆拳道、空手道、自由搏擊等等課程,她無一不精。恰巧呢,身為林起先的女兒,她的性格遺傳自她父親的豪爽,而她的脾氣更是不例外,屬於火爆的那一種類型。當然,前提是——如果你的目標對象是她,唉……天幹物燥。我還是勸你……小心哦,兄弟!”

    任笑楓已經走出門去,又探頭進來:“放心,我不會上當的。何況,你並沒有說林采就是我要的人,她隻是……林老板的女兒。不是嗎?而且,我大膽地確定,我要的人,決不是林采。有空聯係嘍!”

    江梓航喜歡和聰明人交朋友。任笑楓很好的領會了自己的意圖,又不會操之過急,打草驚蛇,大家心有靈犀了。但愛情的滋味是要慢慢體驗的,就象自己和款款,他的款款。

    江梓航陷入從前的甘美迴憶——那個有陸款款存在的六年。隻是,後來的一天,她突然杳無蹤影。……

    蘇蘇再不肯出任務。

    雖然早就知道,任笑楓並不簡單。但自從遇見了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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