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見鹿欽原站在門前不走,下意識摸上腰間的警棍。鹿欽原慢慢收迴目光,轉身順著馬路繼續往裏走。


    走到頭,便到了紅燈區的第三條街,在路南有一扇十分不起眼的小門,地上歪斜著放著一塊木牌子,上麵用紅漆噴的兩個大字“合吧”,紅字底下用黑筆簡單勾勒出一隻酒杯一隻酒瓶。


    原來寫的應該是“拾吧”,“拾”字左邊的提手已經被磨損,一個穿著服務生衣服的年輕人正提著紅漆桶,一手拿著刷子往上補,見鹿欽原站在一邊看,朝門裏努努嘴:“蘇難在裏麵呢。”


    鹿欽原微微點頭,問:“這兩天注意到有什麽特別的新麵孔?”


    曲餘音提起刷子往木牌上補漆,一麵說:“對色窩每天都有新麵孔,特別的也很多,您說的特別是怎麽個特別法?”添了幾筆,曲餘音站遠了看看不滿意,挽起袖子幹脆把整塊木牌刷成紅色,連先前的圖案一齊塗掉,他拍拍手,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


    鹿欽原說:“人偶一樣,見過嗎?”


    刷完漆要等著晾幹,曲餘音沒事可做便正經和鹿欽原說話,他仔細想了想這幾天見過的人,記憶裏的確有那麽一位,一頭齊耳短髮,眼睛大大的,左眼角有玩偶標記托著一朵曼珠沙華,紅艷艷十分惹眼,是蘇難的客人,曲餘音道:“有一個格外特別,應該是您要找的,您先進去喝杯酒,我讓人給您帶來。”


    鹿欽原道:“不用帶過來,告訴我人在哪兒就可以。”


    曲餘音哦了聲,說了聲:“明白了。”找人跑腿去了。


    小門不僅不起眼還特別破舊,推開門時發出沉重的吱呀聲,仿佛被歲月壓垮無力喘息的老人,聲音粗糲刺耳,引得酒吧裏的客人紛紛看過來,隻看一眼,繼續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門小裏麵空間也小,隻有雙十的位置,但客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坐著,音響裏放著一支柔和的曲子,伴著客人低聲交談,卻給人安靜的感覺。


    調酒師托著腮坐在吧檯前無所事事,瞄見有客人進來,隻是不慌不忙換了個手托著腮繼續發呆。


    鹿欽原站在吧檯前,伸手敲了兩下桌麵:“我找你們老闆。”


    調酒師托著腮轉了個方向,眼睛隨著轉向鹿欽原,懶聲懶調的說:“老闆老闆,紅燈拾吧的老闆是那麽好見的?”


    鹿欽原看著調酒師與曲餘音十分相像的臉,無奈道:“那隻好麻煩餘音了。”


    曲繞樑一拍桌子,站起來:“敢!”


    曲餘音和曲繞樑是雙胞胎兄弟,倆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眉眼□□別無二致,出生時一個分神鬧不清誰是哥哥誰是弟弟,曲家父母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皺巴小臉,也分不清楚誰大誰小,因為姓曲,便直接取了餘音繞樑做名字,分別寫在紙條上,父母各替兒子抓鬮,誰抓著餘音誰做哥哥,抓著繞樑的做弟弟。


    到兩個人長大,眉眼依舊十二分相似,□□卻有了改變,曲餘音眼睛幹淨的麵對他時謊話都不願違心說,曲繞樑眼神也幹淨,幹淨的沒法在他麵前耍心眼,很有可能自己被賣了還以為坑了曲繞樑一把。


    曲繞樑從小替哥哥操碎了心,怕哥哥受欺負,小小年紀就要求學習武術,陪哥哥練武防身,幾年下來也小有所成。在朋友引薦下做了蘇難的保鏢,萬萬沒想到,防了二十幾年,一朝失心,身心俱失,曲繞樑咬牙切齒恨不能把蘇難切成八瓣丟海裏餵王八,更可恨的是曲餘音是心甘情願,人家是兩情相悅,光明磊落的你情我願。曲繞樑惱得直想做那繞樑的屍,來個三秒氣絕,一了百了。


    因此曲繞樑看不上蘇難一幹親戚,這幹親戚裏就包括鹿欽原。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歌詞是周傑倫的《珊瑚海》,歌詞意境不錯,所以斷章取義在文中引用


    第44章 第44章 神棍


    蘇難比鹿欽原小十歲,鹿欽原的母親蘇繁就是死在蘇難百日那天,一出門被閔初手起刀落送下黃泉,斷送了一顆愛弟切深的長姐之心。


    長大後蘇難得知自己的大外甥和殺母仇人曾有一段刻骨愛戀,和鹿欽原大吵了一架,從此舅甥兩個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


    蘇家二老中年痛失愛女,對這個老來子格外珍重,從小習武,身邊保鏢無數。翅膀硬了的蘇難最後做主,隻留了曲家兄弟,三年前蘇家二老相繼過世後,蘇難便在對色窩開了這家酒吧,當老闆做學生順便談情說愛,學習事業愛情三者兼顧,沒有更完美了。


    對蘇難是完美,對曲繞樑來說,是完美個屁!


    外甥隨舅,從鹿欽原身上約摸能看出點蘇難的影子,曲繞樑越看越不順眼,又擔心自己的笨蛋哥哥被白白支使,氣唿唿的說:“後麵燒王八呢,找去吧!”


    蘇難天資聰穎,讀書學習不落人後,對周易八卦格外喜歡,每天買了龜殼支炭盆上烤,然後根據他學習的那套推演之法卜算命運,逢人就給人看麵相看手相算八字,來他店裏的人十之八九被推算了幾世前生後世,而且迴迴命運不同,上一迴可能是富貴命,什麽王爺侯爺皇帝,來顆仙丹就能飛升長生不老,再一迴可能就成了乞丐命,什麽命途多舛命犯小人氣沖紫薇,怎麽慘怎麽來,沒有最慘隻有更慘,偏他每迴還說的有理有據頭頭是道,看他說的好玩客人也願意聽他胡說八道,其實就是個閑得蛋疼的不折不扣的小神棍。


    拾吧後麵是一處仿京舊式四合院,有影壁排廊,假山水池,排廊上掛著一溜鳥籠,各色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蘇難正窩坐在爐子前烤龜殼,腳邊趴著一隻大白貓,肩膀上落著一隻大黑鴉在叨他的頭髮玩,感覺有人走近他頭也不迴的抱怨:“補個漆,怎麽這麽久?”


    話剛說完蘇難就覺得不對勁,往常曲餘音都是瞬間秒迴從來不帶停頓的,忽然肩上的烏鴉撲棱著翅膀飛了出去,腳邊的白貓迅速爬起來悄無聲息跳出五步遠,蘇難還沒來得及轉身看看來的是誰,耳朵就被人揪住了,那熟悉的手感,蘇難捂著耳朵大叫:“放手放手放手!”


    鹿欽原擰著蘇難的耳朵轉了一圈才鬆開,蘇難摸著耳朵委屈巴巴的望鹿欽原:“沒大沒小!一點沒有做小輩的自覺!”


    “我接到學校老師的電話,你已經一個月沒去學校報到了。”鹿欽原拿起火鉗撥弄炭盆上的龜殼,不緊不慢的說:“明天去學校報到,要讓我知道你沒去,我讓人把你所有龜殼都扔掉,把你養的所有鳥拔光毛,燉了給你補腦子。”


    鹿欽原從來不跟他開玩笑,雖然他輩分比鹿欽原大,但奈何權勢不如鹿欽原,蘇難氣悶半天,蒼白的辯解:“我本來打算今天去,今天起晚了。”


    “明天可要記住不要起晚了,”鹿欽原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也不希望你和你方家哥哥那樣成材,實在不符合你的身份。舅舅。”


    這聲舅舅喊得蘇難心神俱顫,飛快的答應:“我讓餘音叫我,不會忘。”


    鹿欽原看蘇難一眼,心裏卻想,死小子,要不是看在母親的麵上,早把你捶服帖了,還跟你站這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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