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孽緣,089誰的愛情,忽遇陽光(三)


    他們身處的酒吧,有舊色百葉窗,陽光從窗縫透入,落在古木色的桌椅。舒睍蓴璩


    空氣裏,酒味散開。


    沉默的兩人,各有情緒。


    而飲醉入睡的邋遢男人,發出重重打唿聲,像不可忽視的存在。


    安子夏怨恨地瞪了男人一眼,握緊了瑞士軍刀膪。


    “姐姐,你想怎麽處理他?”古青晨邊過來邊將背著的雙肩包拿下。


    子夏警惕地掃向他,卻見他拿出了黑色膠帶、繩子和剪刀,工具齊全得她覺驚訝。


    “古青晨?極”


    他還有備而來?


    看他過來咬住黑膠帶,撕下一片,站到了男人沙發的後麵,另一手擺正男人的臉,竟直接將黑膠帶貼到對方嘴巴上。


    “看上去很有經驗吧?”青晨朝她咧嘴,笑道:“跟幾個遊戲迷玩過實戰遊戲,裏頭有綁架對方人員的任務。”


    “古青晨,我不是在玩。”子夏不知該氣該笑。


    他笑容仍舊那麽誠摯,仿佛兩人先前的對峙不過是演習。


    愈是如此,愈是覺得有些驚慌,就像你不知對方下一次會如何出招。


    “我知道。”古青晨斂了笑,正色道:“但製住這人的行動是必要的,免得他等會做出反抗動作傷了你。”


    子夏怔住,看他剪下繩子,將男人手臂抵在背脊,纏過男人的腰,表情平和,像是在做著一件任務,有專注,卻沒有太多情緒。


    似是察覺什麽,昏醉的男人動了動身子,動了一會兒似是感覺到不妙,腦袋晃了晃。


    子夏幾乎下意識地朝後麵退去,不想男人看到自己!


    同時,古青晨從包裏掏出了一個紙袋子,扣到了男人腦袋上。


    這迴真是感覺不妙,男人身子掙紮地晃動,試圖求救,但被黑膠布貼住的嘴巴隻能發出一些唔晤聲。


    古青晨膝蓋頂著男人背脊,另一手從包內掏出一對講器般的玩意,丟給了子夏。


    她疑惑朝他看去,卻見他也掏出了同樣的東西,摁了開關,直接說話:“不想丟了性命就別動!”


    話出口,聲音卻不是他的。


    變聲器!?


    子夏盯著手上拿著的這玩意,看向古青晨的目光更是透出複雜。


    他看穿她的想法,還準備得這樣齊全不會引男人懷疑,到底為了什麽?


    青晨看向她,無聲地問,帶他去哪?


    安子夏迴過神來,朝男人走近,看不慣對方動來動去的腦袋,隔著紙袋,她一手摁住,開了變聲器,說道:“陳先生,你需要在這裏留一段時間。你如果選擇不配合,會被強硬綁在這,不會得到水和食物。相反,你配合些的話,挨的苦會少很多!”


    似是驚訝她的安排,一旁古青晨定定凝視她,眼底有柔色,藏些許熾熱。


    子夏瞟了他一眼,示意:“拽他起來,帶上二樓!”


    說完,怔住,她忘了將變聲器對著自己嘴巴!


    聽到他聲音,男人幾乎是猛地騰起來,欲朝她撞去。


    古青晨伸臂將她擋在自己身後,手肘和膝蓋同時作用,製住男人的脖子和膝蓋。


    脖子被他手肘抵著,男人安分了些,身子抽搐著。


    子夏放下變聲器,笑容有些冷:“你既然聽到我的聲音,那我沒必要偽裝了。是你非要與我捉迷藏,逼我用辦法找你出來。陳先生,你施予我們一家的痛苦那麽久,貪婪地勒索多年,嗜賭嗜酒,真可惜啊,你仍然不過是沒人關心的邊緣人物,縱然死了,也無人知道吧。”


    男人看向她。


    所幸隔著紙袋,子夏看不清他模樣與神情,否則真不知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


    “你安分地在這呆著,時間到了我會給你一筆錢。這是我給你的唯一選擇。”子夏抬腳,踢了踢男人的腰側:“起來,跟我們走!”


    男人發出悲鳴的唔聲,纏在手腕的繩子被強硬拽起,他唯有聽從地起來。


    子夏走在前麵,當視線落在褪了色的木樓梯的拐角一處,額頭那處的疼感仿佛蔓延一般。


    舊年經曆的所有,原以為遺忘的,在置身同一場景時,那疼那酸,跨越了時間,生生引了心底的苦與澀。


    心底發出長久的泣音,不住地迴響——


    原來沒忘記啊。


    “姐姐。”後麵的古青晨擔憂地喚。


    他也沒用變聲器,聽到這,子夏有些惱火地迴頭,指著他的變聲器,樣子嚴厲。


    青晨卻是搖了搖頭,道:“反正都是一條繩的螞蚱。”


    沒有指責,沒有哀傷,說時嘴角自然的笑,更像是為此覺得歡喜。


    子夏望著,眼底泛澀。


    終是沒多言,她在前麵帶路,到了二樓,眼神有恨地掃過這兒,最終,朝最後一間房走去,推開門。


    “帶他過來。”她說。


    男人的腳步有些虛,腳腕綁了繩子,雖然纏得並不緊,可能夠挪動的範圍也不過是樓梯台階之間的高度。


    當總算停了下來,他聽到安子夏說:“那邊有手銬腳銬,等會都換成那些。”


    同時,臉上的紙袋被人拿了起來。


    他看向眼前的人,被對方有些蒼老的模樣驚到,瞪大了眼。


    安子夏臉上浮起冷笑:“陳先生,嚇到了?你真認為我會讓你看到我長大後的樣子?抱歉,你不配。”


    她手中拿著那纏在對方身上的繩子,往前拽。


    男人一時沒有平衡,腿又發軟,整個人朝前摔去,身子如同蝦米,痛苦地蜷起。


    “以前揮拳打在我和我哥哥身上時候,不是挺厲害嗎?”她過去,蹲下,幾近憤恨地摁住男人腦袋,像地板使勁揉。


    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


    身上的疼仿佛再次襲來,子夏眼睛折射出怒,強迫般揪起男人的頭發試圖朝地板砸去。


    古青晨察覺了不妙,過去猛地將她抱起來,輕喊:“醒醒!”


    子夏恍若未聞,嘴巴喃著:“是你害了子珩,害了我,都是你……我要殺了你……”


    她身子顫抖著,如同墜入了夢魘的人,重複著這句。


    有恨,有怒,還有絕望。


    不知她究竟經曆過什麽,古青晨唯有僅僅攬著她,將她固定在自己懷裏,試圖予她些安定。


    這個角度望去,她眼睛透出的痛苦直落至他心上。


    似曾,相識……


    紅磚牆邊,年輕女孩朝他跑來,她額頭流了很多血,臉龐有血痕,模樣有些可怖,她走路有些搖晃,快到他麵前時終是虛弱地摔了下去,一手卻是揪住他衣服,另一手指著遠處。


    “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們……”


    喑啞而絕望的話,重重落在十八歲的他心底。


    可那日需與英國人談生意,他請求私人診所的醫生過來,囑咐了幾句後,便先行離開,並未真正看清女孩的模樣,也不知她指著的到底是誰。


    鮮少記得女性容貌,卻記住了對方無助而悲傷的眼神。


    所以,我們四年前就見過,對嗎?


    從未這樣熱烈意識到一件事,他低頭,臉頰蹭著她的,給她溫度,想止住她的顫意。


    “沒有危險了,姐姐。”話中,是濃濃的心疼。


    安子夏睫毛輕顫。


    這溫聲的言語,有暖意,驅散些心底寒意。


    她垂眸,看到男人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們,那丹鳳眼,與她的極相似。


    “幫我將他帶到床架邊,左右手和右腳銬起來。”她往前走了兩步,從古青晨懷裏離開。


    手腕,被他輕輕握住。


    “怎麽了?”


    她表情寡淡,似從大喜大悲之中熬過,不再有動容。


    古青晨眨眨眼,說了聲沒事,便過去將男人扶起來。


    男人似乎已經認命了,任他們將手銬腳銬鉗製他的行動。他一直盯著安子夏,像是想透過那刻意老化的妝容看出她真實模樣。


    “姐姐,支架有沒有過進行力量測試?”古青晨一膝壓在床側,晃了晃了床架。


    “沒事,你繼續弄。”子夏過去,和一直盯著自己的中年男人對視:“陳先生,這地方你也不陌生,隔音效果如何你也清楚,聽從還是反抗,自己好好想!”


    男人唔唔唔,似是想說話,眼神透出哀切。


    子夏沒理會,看到古青晨弄好後,她囑咐他再纏幾圈繩子,末了,說:“幫我到外麵買一個月分量的水和麵包,還有一些營養品。還有,現在將他嘴上的黑膠帶撕了”


    古青晨不放心地看了眼中年男人。


    “沒事的,他逃不掉。”


    “撕了膠帶,說的話不好聽了,也不好。”青晨站好,擔憂地看她。


    不曾想過他至此都是在擔憂自己。


    像行走狂野的孤獨時光,忽遇陽光,暖得心裏微微發疼。


    我何德何能,讓你這般在乎我,這般為我?


    “他不是重要的人,說什麽都難以傷害我,所以,不用擔心我。幫我撕了。”子夏輕拍他肩頭,語氣柔和了些。


    古青晨唯有聽她的。


    撕下後,男人沒有想象中怒吼,而是幽幽看著安子夏,嗓音帶著過度飲酒的啞,卻有些迫切:“有其父必有其女,聽過嗎?”


    “你去買東西吧。”子夏沒理會男人,看向古青晨。


    知道她有事情需解決,古青晨點了點頭,出了房門,還是不放心,迴頭卻見子夏示意他趕緊走,隻好說了句我會盡快迴來,便飛快下了樓。


    子夏轉著手上那輕便係列的軍刀,避開男人沒有被拷住的左腳,刀鋒抵著他脖子。


    感覺到涼意,還有疼感,男人不敢再亂動。


    盯著他脖子滲出的血絲,安子夏神色透出冷漠。


    “我現在施與到你身上的折磨,哪能與你當年的相比?本以為給你些錢任你碌碌無為到死,你非要拿你那該死的貪婪和齷齪,恨不得一輩子都害了我和我家人,真髒啊。”


    陳具全啐了口唾沫,怒吼:“老子才是你爸!!才是你家人!啊——”


    臉頰驟然被劃傷,腹部則是被她猛地踢中,男人五官皺起來,痛苦地彎起身子。


    子夏拿起古青晨撕下後放在一邊的黑膠帶。


    看到如此,陳具全立刻說:“安劍新才是個利用你媽媽的王八……”


    未說完,膠帶已啪地往他嘴上蓋了。


    “既然狗嘴吐不出象牙,那還是閉嘴好了。”子夏微笑,眼神卻是透出極度的冷:“你做過什麽肮髒的事你自己知道!安家的安寧都毀在你手上!”


    陳具全眼神透出想說的渴求,可隻能發出唔唔聲。


    “以前是我蠢,錯信你,害了我哥,可現在不會了,你不能再傷害我們半分。讓你憑空消失無人追究的本事還是有的,陳先生,安分些。當然,你不會寂寞,當年和你一同綁架欺虐我和我哥的人,很快會來陪你的。”


    明白她的意思,陳具全臉上的怒變成了恐懼,怔怔望著麵前妝容蒼老的人兒。


    子夏沒有理會他,轉身,下了樓,匆忙朝放在吧台上的精致袋子過去,從中拿出一瓶鎮靜劑,近乎急切地飲。


    *********


    與此同時——


    南城西區別墅群之中一棟建築內,高腳杯從吧台墜落,驟然碎裂,手機鈴聲不住響起,趴在文件之中的男子抬起發沉的眼皮,緩慢坐起。


    拿過手機時,他看了眼碎了一地的碎片,另一手揉了揉眉心。


    接聽時,聲音有些倦:“文新和,大清早的你不跟女人一塊,擾我休息有病啊!”


    “哇靠!我這是要跟你談公事啊!”


    “直說。”


    “雷爾投資銀行的人找上我,想讓我介紹需要資金的客戶。”


    裴子西醒了些,問:“這銀行最近幾年聽過,發展得不錯,但背後哪間集團的人控製,似乎一直沒有聽聞。”穿上拖鞋,繞開碎片,到了浴室時,他拿冷水潑了把臉。


    “確實,這事我也與b市安大少提了,他說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問你要不要今晚就過去談?”


    子西一手撐在洗臉台,望著鏡中眼睛有血絲的自己,忽而說了句:“我這樣不適合見夏子。”


    “滾你的裴子西,我讓你跟合作者見麵,誰讓你去見安子夏了!”


    “她這幾天在b市。”


    那端文新和無語:“你趕緊說去不去!去的話我讓助手給你訂四點的航班,你到了直接跟那家夥見麵!”


    晚上見麵?


    裴子西咬著牙刷,另一手擠牙膏,完事後一邊刷牙一邊說:“當然去。不過一下飛機就見麵,是不是直接參加‘午夜場’?”


    “你又不是沒去過!哎喲,你莫不是擔心安子夏知道?”


    “一邊去!”


    聽到子夏名字,他心裏有些憋屈,掛斷後再次撥通她號碼。


    可惜,仍是無人接聽。


    煩躁地洗漱完畢,他到吧台將玻璃碎片清掃幹淨。


    透明的碎片在初晨的陽光之中散發柔和的美,令人忘了破碎的姿態。


    耳畔恍若又響起女子在狂風之中呢喃的話:很多人像陽光下的碎片,美得引人靠近,踩上去了,流血了,你才會知道疼得多鑽心。


    他頓在那兒,許久後,拍了拍自己額頭。


    “別又魔怔了啊……”


    話雖這樣說,清掃完畢後卻是坐迴吧台,拿過筆記本電腦,在搜索引擎飛快輸入一個名字。


    意外地,有一篇最新的報道出來。


    掃過報道,主要提及對方的環球旅行即將結束,新書在準備之中。


    所配的圖,是好幾張拍攝角度獨特的廢墟,來自不同國家,卻透著同樣安然與無聲力量的美。


    一如拍攝的人。


    “要迴來了……”


    裴子西久久望著電腦屏幕,想起一些事,便上二樓換身衣服,出門時候,他撥通一個號碼。


    聽到溫柔的女聲,他喚:“邵意大美女,是否有時間一同喝早茶?”


    路過院子,勒杜鵑的豔麗在綠枝之中格外好看。


    匆匆而過,拂過那花,微晃。


    很快,迴歸原來的位置。


    ******


    b市。


    快到中午,陽光愈烈。


    “這些,我想你會很需要。”將思寂給的鎮靜劑放在了男人腳邊,安子夏嘴角是透著涼意的笑:“不過酒癮犯了,可別將這當酒猛地灌下去,有了癮,誰也救不了你。”


    男人望著放好的鎮靜劑,眼神透亮。


    “這間房我讓人換了特殊玻璃,防彈隔音比你們當年鎖住我和我哥時候厲害得多。這些瓶子是砸不壞玻璃的,奉勸你一句,安分呆著。”


    陳具全雙手竟做出摸錢的動作。


    無論如何,要的也不過是這!


    子夏眼神有怒,將這裏本就有的兩個水桶推到他麵前,指了指水桶和古青晨買來的幾袋食物。


    “吃喝拉撒你都在這解決,反正你們那幫亡命之徒對這種生活也習慣了嗬。”


    她轉過身,看到陳具全朝自己伸出手,眼神好像是有許多話想說,子夏冷冷看了他一眼,終是沒將門完全關上,留了縫隙。


    等候在木樓梯的古青晨朝她張開手臂:“姐姐,抱一個。”


    子夏沒理他,兀自下樓,將隨身攜帶的袋子拿起,坐在了高腳椅,開始卸妝。


    “這兒,是你的店?”古青晨站在她旁邊,認真看著她。


    “差不多。”


    “姐姐,我過些日子還會來,到時我再過來這一趟吧?”


    子夏睥睨過去:“怕上麵那家夥死了沒人知道?”


    “看牢了比較放心。”


    “這裏偏僻,旁邊的店鋪也都冷清,不會有人來的。所以……”


    “你是擔心我放了他。”古青晨直言。


    “你知道就好。”


    將濕巾覆在臉上,子夏緩慢地揉,直到確定妝容已無。


    “我做過很多走法律擦邊球的事,所以,無需將我當成真的多麽正義的人。”


    安子夏不知如何迴答,起身,打開私人手機,看到一堆未接電.話,其中裴子西的來電最多。她將手機丟迴包中,拿出了鑰匙,走出去時往後利落地拋去。


    古青晨接過,聽到她說:“你來鎖門。”


    他聽從,之後跟她一同上了計程車。


    一旁的子夏沒有讓他將鑰匙還給她。


    “姐姐,他不會有事。”


    “……與我無關。”子夏表情冷淡,問他:“你住哪?”


    他報出酒店名。


    子夏怒:“古青晨你還查了我住哪間酒店!?”


    青晨也驚訝:“我發誓這真是巧合!”


    “司機大哥,開車。”


    安子夏說完不再吭聲。


    他們不知的是,當車子遠去,有個人走到那間酒吧門前,抬頭看了眼二樓,旋即,離去。


    以上6101字,加字數感謝贈荷包和花花的親們


    妃某寫得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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