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阿細也知道,江垣這樣的家庭帶給他的東西,從來不是她可以限製得住的。


    而江垣本身,又是斂不住光和熱的人。


    他的優秀,不可以為任何人滯留。


    把他送出去的每一程,都是她的殊榮。


    有什麽不好的呢?


    江垣早就料到會從蘇阿細這裏得到什麽樣的答案,他並不意外,但仍然覺得有一點失望。


    隻要她說一句你別走,他一定會留下。


    可是蘇阿細不會說,因為她是蘇阿細。


    她會很好地在每一個選擇麵前做出最正確的權衡。


    ***


    五月份,江垣請了半個月的假。


    但這不能說明半個月以後他會迴來,隻能說明這半個月以內他不會出現。


    老師寬仁大義,知道他家的特殊情況,沒有多說什麽。


    爸爸入獄,江垣被他媽媽接去了北京。


    翻手為蒼涼,覆手為繁華。


    ——這是他們中產階級的悲哀。


    蘇阿細沒有去過北京,她隻知道首都城市很先進,有很多有錢人,空氣品質不夠好,那裏的天空應該沒有南州的好看吧。


    沒有大海。


    僅僅想到這四個字,都會讓她有種沉悶的感覺。


    這段時間過得沒有想像中慢,蘇阿細會抽時間去小森林。


    曾經在這裏表演的歌手,一個一個離開了,換來了新的一批,沒有見過的年輕人。


    kk離開了,蔣渝芮離開了,現在就連江垣也不會再來了。


    藝術就是永無止息的傳承。


    他們走了,還會有新的人補上。


    沒有多少人能在這個商業化的時代把做音樂這件事情堅持一生。


    他們隻需要在最輝煌的人生這幾年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告訴別人,我曾經來過。


    江垣是在期末考試之前迴來的,他仍然會很認真地複習,認真地考試,蘇阿細很欣慰,他的好勝心一直都在。


    而她的,早就沒了。


    考完最後一門那天下午,倆人去吃了頓海底撈。


    出來以後,天已經黑了。蘇阿細順便在商場裏買了兩件衣服,江垣還是那個等得不耐煩又不敢吭聲的樣子。


    然後蘇阿細為了氣他,逛了很久。


    江垣散漫地跟著她,他還是會穿昂貴的t恤和鞋子,看起來隨心所欲,走路仍然頷首,拽拽的樣子,唯我獨尊。他的怠惰,他的懶散、不拘一格,還有他的美貌……多好啊,他還是原來的樣子。


    沒人知道,這個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兒,眼裏和心裏藏了些什麽。


    蘇阿細也看不出來。


    柳惠心跟蘇阿細說今天出去唱k,不迴去,於是蘇阿細就把江垣帶迴去了。


    江垣沒怎麽去過她的出租小屋,這房子雖然裝修設施都一般,但畢竟是兩個姑娘住,還是挺有人氣的。


    蘇阿細開了個小燈,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她把水遞給靠在牆邊的江垣,隨手把頭髮綁起來。


    江垣抿了一口她的水,眉頭就揪起來了:“你這杯子是不是泡過什麽茶啊?”


    “玫瑰花茶。”


    “什麽怪味兒,我要吐了。”


    蘇阿細差點沒把他打死。


    江垣在她施展拳腳之際,把杯子放到旁邊,兩隻手把女孩捉住了扛起來,扔進沙發裏。柔軟的沙發塌陷下去一塊,蘇阿細窩在裏麵,平靜地看著江垣脫衣服。


    他光著上身,伏上她的身體,手從她的衣衫下擺摸索進去,蘇阿細用手擋了一下臉。


    江垣把她的手指鉤開。


    蘇阿細勾住江垣的脖子,感受他嘴角漾出的淡淡的花香。


    安靜得隻剩下接吻的聲音。


    突然——


    房間的門鎖啪嗒一響。


    蘇阿細在他的懷裏瑟縮了一下。


    江垣不敢置信地抬頭。


    冒出來十幾個人,舉著牌子和螢光棒。


    “班長加油!”


    “你是我們的驕傲!”


    ……


    江垣翻了個白眼,把蘇阿細拉到身後,忍不住豎了一下大拇指:“我。操,真仗義。這時候出來氣我。”


    他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麵看,起鬧的這群人裏麵有一個男人。


    之所以注意到,是因為這男人有點眼熟。


    江垣眯了一下眼睛仔細看。


    李清池剪了寸頭,終於不再崇尚紅的綠的發色了,他穿一件灰色t恤,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一些。眼窩深陷,反而顯得眼睛稍大,比胖的時候有神不少。


    笑起來仍然是賤賤的,“聽說你過段時間去比賽啊?”


    “嗯,要到暑假了……海大那個團隊,我替我哥們兒去,他家出了點事。”


    蘇阿細一直躲在江垣身側,聞言,羞怯的情緒消退下去一半,他沒告訴她,代替周野去參加比賽的事情。他也沒有告訴她,周野家……出了什麽事。


    她突然間有點心情複雜。


    一方麵是為周野複雜,另一方麵也為江垣緊張了一下。


    李清池扔過來一包香菸,江垣接住了,“這麽煽情幹嘛,老子還活著呢。”


    一年沒見,敘舊也不支支吾吾,李清池略顯沉重地點了點頭:“沒啥要說的,保重啊。”


    他說完,把一群人轟走了,把門鎖上。


    似乎有一聲嘆息


    55、結局「下」 …


    八月。


    江垣去了北京, 看著海大的團隊贏了比賽。


    喜憂參半。


    去看了媽媽,看了黎清顏。


    黎清顏還是瘦瘦小小的樣子, 上了大學以後也跟著別人學化妝了。


    江垣誇她,挺可愛的。


    她笑眯眯的。


    江垣沒有問她在這裏受過什麽委屈,黎清顏也沒有提起。


    每個人都一樣, 哪怕受過一點小小的挫折, 把那些苦水吞下去, 站起來還是要繼續生活。


    時間可以抹去你的稜角, 有些堅持卻永遠抹不掉。


    以後, 好整以暇地做一個大人吧。


    ***


    對於蘇阿細而言, 人生中最空閑的一個暑假就要結束了。


    賓館房間的窗簾拉得密不透風。


    蘇阿細睜眼之際,以為天還沒亮,但是江垣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迷迷糊糊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捉住手機, 撐開眼皮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衛生間裏傳來剃鬚刀的聲音。


    蘇阿細把腦袋在被子裏悶了一會兒,隨後一屁股坐起來。


    江垣出來以後, 發現她坐在床上生無可戀地瞪著他。


    他趕緊過去送上關懷:“怎麽了?不高興?”


    蘇阿細一臉不耐煩:“你太吵了。”


    江垣親了一下她的臉:“好了好了我不吵了,你再睡會兒, 我去買早餐。”


    蘇阿細一把拉住他, 卻沒有立刻開口說話, 擦了擦被他親過的臉頰,“我牙疼。”


    “……怎麽又牙疼了?”


    “好像長智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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