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想了想,遲疑著鬆手了。

    桃潔臉色很不好,又厲聲嗬斥孩子:“你想幹嗎?”

    “別吵。”我止住她,“我的房裏不許有爭吵,誰吵誰出去。”

    “這孩子太過分了,動不動就把我關到門外,這是第幾次了?沒見過這樣的。”桃潔一臉委屈。

    “先不提這事,先哄她睡覺,待她睡了再聊。”

    孩子不願桃潔哄她

    我哄她睡後,把她叫到客廳。

    她餘怒未消:“你這孩子越來越不好管了。這不是第一次了,想想我帶她這麽辛苦,他居然一點不感恩,太寒心了。”

    我點了支煙,問:“還是那個老問題——為何不對我這樣?因為你確實不尊重她,總喜歡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人。”

    “孩子總是要管。”她申辯,“你做甩手掌櫃你不知她多難管教——她比別的孩子調皮,這你也知道。我不說她行嗎?我是負責才說她。”

    “負責是對的。但我多次建議改改毛病——你做事沒耐心,情緒化嚴重,說翻臉就翻臉,動不動就大喊大叫出口傷人。我認識你那麽多年,這些毛病我都領教過。最後離開你,部分原因就是討厭你的屢教不改。我再次警告你——過去你的神經病令我離開,若再不改孩子也會離開。到時,你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我從小到大都這樣。”她說,“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這是個性改不了。”

    “‘習慣’不意味著‘正確’。壞脾氣不是優點、不是個性,而是缺乏教養。你脾氣壞難道是好事?值得你戀戀不舍?白天我剛說我為何離開了那個強迫症的女模特,晚上你就又犯同樣的錯。古人說‘聞過則改、從善如流’,我多次跟你指出了,為什麽就改不了?”

    “可你的方法根本不行——你對她放任自流,什麽都由著性子來怎麽成才?種樹還得時不時剪枝呢。”她反駁道。

    “問題是:她是人——能思考有尊嚴的人,不是一棵樹。把培養人當成種樹的比喻完全扯淡。在教育孩子上我根本就不讚成你的方式。培養成才?怎麽才算培養成才?人的一生就這麽短暫,你把她帶到這世上卻給予不了她快樂,非讓她按你的意誌長成個什麽形狀——你尊重她了嗎?”

    “想把孩子培養成才怎麽不好?人家朗朗父親還不是對他嚴加管教才有今天?”

    我加重語氣:“我恰恰非常厭惡朗朗父親那種集中營般的管教方式。他自己是個loser,就把出人頭地之夢寄托在孩子身上,剝奪他的一切快樂——這是最典型、最自私的小農式望子成龍。朗朗是個僥幸成功者,因他確有天賦。多少孩子既被剝奪了快樂,又一事無成,甚至因壓力過大自暴自棄自殺?我寧可我的孩子成為普通人,也堅決反對剝奪她快樂的權利!王朔談女兒說,我幹嘛不對她寬容?我幹嘛要對她嚴厲?我希望她幹嘛呀?我什麽都不希望她。我希望她快快樂樂過完一生,我不要她成功。我最恨這詞兒了。什麽成功,不就掙點錢,被sb們知道嗎?”

    “你這種方式完全是自由主義,是溺愛孩子。”

    “我沒溺愛。我隻是觀察引導,我還是希望她成才。但我首先要保證她有個健全人格和快樂童年。”

    “我父母從小對我要求就嚴,不嚴我怎能這樣?”她仍跟我抬杠。

    “我的意思是,所謂‘嚴加管教’不見得有什麽用。教育孩子首先要有耐心,因為她頭腦裏並沒個是非判斷標準,隻有本能的需要。你滿足她,她會親近你,聽話;不滿足,對你沒感情,又怎麽會相信你的話?”

    “誰說她對我沒感情?其實也就是來你這裏,還有去她奶奶家會這樣。平時被我管得蠻好的。”

    “那不叫真好,而叫無奈。”我說,“我畢竟不在她身邊,除我外她能指靠的隻有你,才不得不屈從你的淫威以換取你對她好點。而一旦遇到我或我爸媽,她覺得有了靠山,又考慮不到以後還會跟你走,所以對你積攢下的恨會突然爆發——兩次把你關在門外就是例子。我希望你不要跟小孩計較,她這年紀沒城府,有情緒暴露出來很正常。隻是我希望你以她為鏡,檢點自己的過失。”

    “唉,你這種方式太累,而且我不看好結果。”桃潔說。

    “我不累——和我孩子一起成長,怎麽會累?相反我很快樂,她也快樂。而你的方式,她不爽,你也不爽。不信,咱們就遊泳這事打個賭,就按我的方式,我打賭她定會愛上遊泳。若我贏了,你以後必須按照我的方式來。”

    她遲疑片刻說:“不用打賭,我知道你的方式會奏效,隻是很難一次成功。”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直到十次一百次。對自己的孩子就得有這耐心。”

    “若事事都得這麽弄,也太難了。”

    “我們選擇生她,我們就得承受一切!否則有什麽臉為人父母?更何況,我不覺得這是煩惱,跟她一起我就快樂。”

    “好吧,我聽你的。”她屈服了,“不過,我也要指出你的毛病。”

    “你說。”

    “以後當她的麵你不要當場阻攔我,這會令我丟失權威,更不聽我話了。”

    我想了想答道:“這確實是我的毛病,我會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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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桃潔端進兩杯熱牛奶,一杯給孩子,一杯給我:“喝了吧。”

    我接過奶:“謝謝。”

    “剛才你給誰打電話?”她問。

    “哦,給朋友。”

    “哼,是給鬼妹吧?”

    “你又偷聽了?”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哭笑不得:“唉,你怎麽總跟個克格勃似的?改改這毛病。”

    “哼,老實點,臭男人。”她接過空紙杯,轉身離開。

    我忍不住想笑,覺得她越來越象賢妻良母了。

    桃潔督促孩子洗漱後上床。

    我吻了她準備睡沙發,可小家夥抓住我的手:“老爸,我想你陪我睡。”

    “可這床太擠。”我已習慣了單身,三人一張床我還真不適應。

    “那我睡沙發?”桃潔問。

    孩子阻止她:“不,我要爸爸,也要媽媽。”

    “好吧。”我坐到床邊,“小東西,往裏點兒,給你爸騰點地方!”

    孩子快活地往中間挪了挪。

    我側臥麵對著她。小家夥仰臥著,眼睛一眨一眨。

    我實在忍不住了,湊上去輕輕咬了咬她的小臉。

    小家夥“咯咯”笑著翻過身來,也抱著我的腦袋啃。

    “別鬧了,睡覺!”桃潔命令道。

    我停下來:“好啦,睡。”

    孩子安靜下來,分別抓住我和桃潔的手,放在她的小肚皮上:“你倆拉手。”

    “好。”我依命行事。

    “就這樣,睡吧。”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很快,孩子睡著了,我躺倒在在沙發上,掏出手機翻出女友照片放大,注視她那雙美麗清澈的眼睛。

    我發現自己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無論起床出門、上班工作、吃飯應酬、休閑娛樂、朋友聚會甚至夢中,腦子裏全是她——從初識那一刻起,她的每個動作、每個笑容、每句話,都讓我著了魔般一遍遍反複品味。

    怎麽會這樣?這完全不像一個身經百戰的男人所該有的反應。

    我曾擁有那麽多文件,可無論哪個我都不曾時常想起。

    甚至,偶爾記起某些文件時我得花半天迴憶——她叫什麽來著?

    往往想穿腦袋還是想不出,隻得翻手機找答案。

    這次記住了,轉眼又忘了。

    據此我曾誤認為自己是個薄情之人,並自鳴得意——感情是心靈傷害的源頭,感情越少傷害就越少。感情淡漠者雖談不上幸福,卻也避免了很多痛苦。

    所以,至少在某個階段,我是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可重蹈悲情所困、被情所傷的覆轍。

    自遇到她,一切都被顛覆了。

    幾天沒有你的電話了。

    親愛的,不知你現在怎樣?

    電話忽然響了——一個陌生號碼。

    “謝裴,是我。”她說。

    我又驚又喜:“怎麽又換了號?”

    “嗯。我懷疑他監聽我的通話,新換了個號。”

    “什麽?”我又一驚。“他監聽我們?你怎麽知道?”

    女友答道,“我跟他提離婚時,他不陰不陽說了不少有關咱倆通話的私密內容——我從未告訴過他。”

    “什麽?”我仍難以置信,“這可能嗎?”

    “我諮詢了專家,現在這種技術很容易搞到。”

    “我的天哪,太卑鄙了吧。”

    “我說過他早已變成爛人,而且我知道他追求的目標是誰了——一個財閥的女繼承人。財勢很大,在很多個國家都有產業。他們相處已經有一年半了。”

    “你怎麽知道的?”

    “他可以雇人跟蹤我,難道我不能雇人跟蹤他麽?”

    “果然如此。”我說,“好像我以前分析過,他是把你看成備胎。而且他對我的威脅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利用。他希望看到咱們在一起,這樣他萬一得手,離婚時也能得到最優厚的條件。真可謂一石兩鳥——你被他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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