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木抬起腳準備過去,袖子被宣棋抓住了,轉頭對上一雙祈求的眼神,對他搖了搖頭,輕輕拽出自己的袖子跟在宣逸的身後走了出去。


    宣棋縮手縮腳地站在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上沒有下來,似乎海拔高點能讓他稍微自信點,腦袋抵著眼神在下麵四處亂看。


    緊接著就有一雙腳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宣棋嚇得頭也不敢抬,隻用眼睛偷偷瞄他,隻是糯糯地說了一聲:“你……你要是動手的話我就會喊的。”


    宋老闆慢慢揚起手。


    不會是真的要打人吧。


    宣棋猛地向後一退,腳後跟磕在後麵的台階上仰麵就要摔下去,被宋老闆一下抱住了腰。


    可憐的他還雙手護著頭緊緊閉著眼睛脫口而出:“你說過不碰我的,你不能打我。”


    喊完之後自己都楞了,有點尷尬,連忙從宋老闆懷裏掙出來,又向後退了一個台階,低著腦袋。


    宋先生走到台階下麵,伸出摸摸他的腦袋,語氣極其溫柔:“怕我?”


    不是怕你,是怕我自己。


    宣棋猶猶豫豫,視線下看說:“我哥或者柯木,他們,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宋老闆微微仰頭,倆人正好麵對麵,宣棋臉有些紅,若無其事地打算轉開臉。


    宋老闆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跟自己對視,說:“我想聽你說。”


    宋老闆從來都沒有這麽溫柔過,可是他溫柔的對象如果是真正的自己的話,那該有多好。


    宣棋心裏有些發酸,想要掙開他的手,但是卻又捨不得,硬是憋著要流出來的眼淚咽下有些苦澀的口水:“嗯,我有病。”


    宋老闆目光盯在他的臉上,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宣棋吞了吞口水,嘴角想要扯起一抹笑然後順勢過去窩到宋老闆懷裏撒撒嬌,生生忍住這一自我毀滅式的想法,在心裏對自己說,宣棋,你夠了。


    最後還是隻鼓起勇氣說:“宋老闆,你沒有聽錯,我說的是真的,我是真的有病。”


    宋老闆一直看著他的臉,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


    “什麽病,嚴重嗎,你哥都沒有辦法找到醫生?”


    宋老闆明顯是想歪了,宣棋被他古怪的眼神盯的有些頭皮發麻,雞皮疙瘩也慢慢起來,本能性地就想縮脖子,說:“不是你理解上的身體有病,我是說……”


    頓了一下,宣棋就像是組織好了語言,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不是那種病。”抬手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說:“是這兩個地方有病。”


    宋老闆的眉毛越皺越緊,麵上一片嚴肅沒有說話。


    宣棋就知道宋老闆肯定不會要一個神經病的,壓著自己的眼淚強笑著在心裏對自己說,就再裝這麽一次。


    其實自己也沒有那麽離不開宋老闆的,地球離了誰照樣轉,宋老闆又不是氧氣,走了自己也不會死。


    上一次他離開自己還不是活下來了。


    但是想笑嘴角卻怎麽都咧不出一個標準的笑容,最後隻好放棄,低垂著腦袋說:“你迴去吧,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


    宋老闆一愣,拉住就要上樓的宣棋,認真地問:“你是說你腦子有問題,還是說心髒有問題,要做手術?”


    宣棋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一個都不對。


    不過也確實,一個正常人又怎麽會輕易想到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呢。


    隻是被他這麽一搗亂,原本有些悲傷的氣氛瞬間消散不見,最後宣棋隻好解釋的通俗易懂一些:“不是。”


    宋老闆依舊是一臉的不解,問:“那你說是什麽?”


    宣棋甩開他的手,說:“是神經上的病。“


    又怕他理解成神經中樞那種問題,趕忙加上一句說,“簡單來說就是我有輕微精神病,也算是心理疾病吧,反正過兩天我就要出國了。”


    宋老闆這次聽懂了,但還是沒完全明白,問:“什麽叫輕微精神病。”


    這次要是不完全解釋清楚的話,恐怕會被問個沒完沒了。


    宣棋站定頭一次這麽一本正經認真地就一件事情跟宋老闆討論,說:“簡單跟你說吧,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我有一樣的症狀,我的病情就是我習慣於在每一個人麵前演戲,所以你們麵前的很有可能不是真實的我,而是我幻想出來的一些假性格而已。”


    宋老闆抬頭看他:“有很多人都是這樣,那每個人都有病了?”


    宣棋頗為耐心的解釋:“就像是強迫症一樣,現實生活中確實有很多人都有,但是那都不算是病,隻要不影響自己的生活就完全不要緊,但是一旦影響了自己的生活就需要立即解決,而我的這個病也是一樣的,它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影響了我的生活。”


    “嚴格來說不是精神病,而是心理疾病,這二者之間有細微差別,但是我的這種病暫時算是特例……”


    提了一口氣,宣棋又不說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算了,你隻要知道我是生病了就好。”


    宋老闆又問:“那這和你要離開我有什麽關係。”


    宣棋愣神,繼而有些不耐煩,生氣地說:“宋老闆,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說我有病啊,有病。”


    宋老闆突然彎彎嘴角,說:“我知道,你說了不止三遍了。”


    “……”


    想到之前自己每次撒嬌都會跟他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這會突然就有些想笑。


    “宋老闆,既然你知道了,那就請你先迴去吧,我要休息了。”宣棋本來的傷春悲秋被弄得差不多都沒有了,給自己在腦海中排練的一百八十多集苦情電視劇也沒有了,隻好上床繼續睡剛才沒有睡完的午覺。


    宋老闆一把拽住他,說:“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宣棋一把推開他:“宋老闆,難道你一定要我說清楚嗎?”


    宋老闆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宣棋無奈,隻好生氣的大聲說:“我是神經病啊,而且你要知道很有可能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真實的我,是我裝出來的啊,等到我找到真正自己的時候也許你就不喜歡了,你懂嗎?”


    一口氣大聲說完之後,宣棋覺得痛快了許多,喘著粗氣看著視線下方的宋老闆。


    假的,都是假的,你愛上的是假的人。


    你喜歡的標準不是我。


    好像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可怕,順著心意說出來之後莫名覺得自己心裏也舒服許多。


    低著眼睛偷偷看宋老闆的反應,思索著他待會應該不會憤怒地打自己一頓,然後摔門而出吧。


    雖然心裏還是有點難過,但是告別宋老闆這也算是邁進新生活的第一步吧。


    宋老闆握著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手心,感受他身體微微抖動一下,說:“去國外可以治好嗎?”


    宣棋頓了一下,身體慢慢僵硬,坦白說:“不一定,之前我看過很多醫生,都治不好。”


    是真的,現實世界都治不好,更何況是這裏呢,隻是宣琪現在還不想迴去現實世界。


    這裏雖然也不能和宋老闆在一起,但是這裏的宋老闆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美好的迴憶。


    宣棋吸了吸鼻子,每當宋老闆說話的時候,他都克製不住地想要立即縮到宋老闆的懷抱裏,似乎隻有那樣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隻是以後都不可以了。


    宋老闆又問:“多長時間了?”


    宣棋在心裏告訴他,很久了,久到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了,但是我確定是你消失之後我才慢慢變得嚴重起來的。


    隻是麵上卻說道:“從小就有。”


    剛剛的那番解釋雖然說的有些邏輯不通,但是宋老闆莫名就是聽懂了,可能也是因為闡述人是宣棋,所以聽得格外認真,就連每一個字都恨不得掰成一句話來分析。


    但是他有些疑惑,畢竟宣家不是普通的家庭,宣棋不可能會遇到需要討好其他人的時候。


    宋老闆捏了捏宣棋的手心,說:“我帶你去國外看病吧。”


    宣棋眼睛瞪得大大的,為什麽跟預想好的不太一樣,宋老闆非但沒有打自己,也沒有指著鼻子罵自己騙子,反而是用之前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溫柔語氣說要帶自己去看病。


    宣棋的心裏有點想冒泡泡。


    但是還是不可以,現在的宋老闆喜歡自己,可是迴去之後的宋老闆還是不喜歡自己,還是等於欺騙了宋老闆。


    而且對自己的病情也不利。


    宣棋慢慢抽迴自己的手,轉過臉,一字一句地說:“宋老闆,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但是你相信我,你是不會喜歡我的,因為你不喜歡我本來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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