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木一發現日記的存在,那麽日記的內容隻要他願意就一定能看見。


    他之所以沒有將日記單獨藏起來,就是因為他篤定柯木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如果柯木翻看了,那就說明自己將要做的事情要敗露了。


    不管怎麽說,和柯木的這一次見麵肯定不會愉快。


    宣棋鼓了鼓勇氣最終還是沒有膽量抬腳邁上門口的那兩層台階,他不知道看到一切事實真相的柯木會是什麽反應。


    憤怒、悲憤還是恨鐵不成鋼。


    自己這麽卑鄙,會不會連柯木也不願意要他了,會不會連這剩下的最後一個人也不願意陪著自己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根本無法麵對自己,麵對日記。


    最近他寫日記的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在記錄什麽,心情煩躁根本找不到愁緒,他害怕,害怕自己,害怕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宣棋緊緊攥住拳頭,轉身就要跑。


    “宣棋。”


    宣棋渾身一震,正邁出去的腳就這樣懸在空中,硬生生調轉了方向,僵硬著轉身就看見麵無表情的柯木正站在門口冷淡地看著他。


    那眼神就像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剝得精光。


    想要在嘴角掛出一抹笑容,哪怕撤出來的難看也好,可是對上柯木,就連自己原本最擅長的偽裝和演戲現在都統統不起作用。


    這人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也見過他最初始的模樣,他現在完全裝不起來。


    “進來吧。”柯木看了一眼路邊的黑色汽車,沒說什麽多餘的,轉身之後自顧自向裏麵走去。


    宣棋跟在他的身後進了一個小包廂,低著腦袋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進去之後也不敢動,就站在門後雙手至於小腹前緊張的握著。


    包廂裏有一股很淡的茶葉的香氣縈繞在鼻端,宣棋聞著倒是莫名覺得心情平靜不少,緊張的氣氛也略微有些緩解。


    柯木坐在桌上抿了一口茶水也不看他,隻是問:“為什麽?”


    宣棋抬臉,眼睛裏就已經開始閃著晶瑩的淚花,生生憋在眼眶裏不掉出來。


    指甲深深嵌在掌心的肉裏,絲絲血跡蔓延出來,滲進指甲fèng隙裏,似乎要粉碎自己才能緩解自己的心中的壓抑滯悶。


    “木木,我.........”


    “跟我迴去吧。”柯木終於抬頭,原本想要答案,但是話到嘴邊生生拐了個彎,現在什麽都不重要了,畢竟前因後果自己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不,我不會去。”宣棋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小貓,又像是被攻擊的刺蝟,立即豎起渾身的保護甲將自己牢牢裹在其中,不願意再露出一絲一毫的柔軟在外麵。


    “小棋。”柯木的聲音有些可憐,但更多的還是嘆息,是為了自己的嘆息。


    迴去?迴哪裏?不是迴國外,也不是迴宣家,而是迴去之前的世界嗎?


    不要,他不要,他哪裏都不去,他就隻要待在這個世界裏,這裏有愛他的宋老闆,他要永遠待在這裏。


    “不是的,木木,我是認真的。”宣棋憋著眼眶裏的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說,“我現在是真的愛他,很愛很愛他的,木木,你相信我,那都是我之前寫的,我早就改變想法了。”


    “宣棋,前天晚上你還在更新。”柯木的聲音陡然嚴厲,啪地一聲重重放下手裏的茶杯麵色淩厲地看著他。


    水杯裏的水四濺,柯木純白襯衫的前襟多了幾滴茶漬。


    “宣棋,我帶你迴去吧,我們本來出來不就是散散心嗎,你現在........”


    “宣棋,你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柯木的聲音就像是從遠方傳來,虛無縹緲怎麽都抓不住,但是卻力道十足,在自己的心思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坑。


    放過放過怎麽放過自己,如果可以的話自己早就放過自己了,何苦鬧到現在,又怎麽會弄出一堆的病來。


    為什麽是自己,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宣棋頹喪地慢慢蹲了下去,肩膀抖動似乎是在哭泣,過會突然激動地站起來握住柯木的手,眼淚控製不住地就直接掉了下來,一顆接一顆地砸在地上:“木木,我真的愛他的,他現在對我很好,你看他還向我求婚了,木木,我現在很幸福。”


    就像是急於想向柯木證明一般,抬起自己的手湊到跟前去給他看那枚戒指,嘴角努力向上彎但是卻怎麽都笑不出來,淚水滑過嘴邊滲進嘴裏略微有些苦澀。


    柯木扶住因為太過激動身形晃動幾乎要站不住的宣棋,看著他淚霧蒙蒙的眼睛:“宣棋,你現在快樂嗎?”


    宋先生那邊絕對是不可能的,若他隻是小世界裏的一個任務,死了也就罷了,他就帶著宣棋迴去。


    可是他偏偏不是,若是在這個世界恩恩愛愛了此一生,迴去之後卻沒有了這種愛意,甚至對愛上自己的宣棋生出厭惡的心理,到時候豈不是更讓宣棋看著難受。


    即使迴去之後兩人不再相見,但是難免他的存在對於宣棋來說就是個盼頭,宣棋這樣執拗的性子保不齊不甘心又會去尋找,再做出什麽傻事來,他的病實在是不能加重了。


    更何況他現在嚴重懷疑宣棋是不是真的愛這個人。


    宣棋那邊已經瀕臨崩潰,向後退了兩步眼底全是迷茫。


    快樂,什麽快樂,現在的他就很快樂。


    他愛宋老闆,宋老闆也愛他,為什麽會不快樂。


    宣棋正準備張口迴答就被柯木厲聲打斷。


    “宣棋,你夠了,你還要給自己做多少遍催眠,是不是我要是不發現,你就要這樣對自己一輩子催眠下去。”


    柯木眼底劃過一抹痛色,看著現在痛苦的宣棋他也很心疼,可是卻不得不指出來,他不能就這樣看著宣棋真的迷失自我。


    催眠,什麽催眠。


    腦子就像是裝了數萬隻蒼蠅一般嗡嗡作響,腦袋都快要炸開了,頭疼欲裂。


    他在說什麽,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宣棋痛苦地抱著頭猛地癱坐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聲音都在打顫,掙紮著抱著柯木的腳崩潰地大喊:“柯木,我難受,好難受,頭疼,救我。”


    柯木無奈地蹲下身去,就像是小時候安撫他一般一隻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聲音溫柔幾乎可以滴出水來:“小棋,不怕,我在,有我在,我會一直陪你好不好,不怕。”


    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糙一般,宣棋緊緊抓住柯木的胳膊抱著他放聲大哭,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哭的完全不能自已:“不是的,木木,我是真的愛他的,愛他的。”


    柯木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好好好,宣棋,你愛他,可是我們先迴去好不好,迴去先治療,得治療完了之後我們再來找他。”


    “不要,我不要,我迴去他就不要我了。”宣棋猛地一把推開柯木,因為力道的反作用,剛剛掙紮起來的宣棋重重坐迴地上,“我不迴去,迴去之後他不喜歡我,我好不容易讓他喜歡我,我不要迴去。”


    柯木生了氣,抓著一邊的凳子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他:“宣棋,你夠了,你知道現實世界裏他不喜歡你,你何苦,是你會一直停在這個世界還是他會一直體能在這個世界,宣棋,你別忘了,現在是虛擬世界,你總有一天是要迴去的。”


    聲音又是沉了一個調:“宣棋,你真的喜歡他嗎,你確定你是喜歡他不是恨他。”


    宣棋猛地怔住,自己是真的喜歡宋老闆嗎,還是說自己其實不喜歡他,而是恨他。


    恨?為什麽要恨宋老闆,宋老闆對他那麽好,還求婚,自己為什麽要恨宋老闆。


    不不不,宋老闆對他不好的,宋老闆騙了他,宋老闆不要他了,所以他才會恨宋老闆的。


    不是的,好像也不是,他應該是愛著宋老闆的,宋老闆跟他求婚他很高興,他想要和宋老闆結婚的。


    催眠,是的,他給自己催眠了,他不是真的喜歡宋老闆,是因為見到宋老闆雜誌的那天晚上,他就對著鏡子在給自己做催眠了。


    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很多斷斷續續的片段。


    “宣棋,你很愛宋決明,很愛很愛。”


    “但是同樣的,你也恨他。”


    鏡子裏的少年偏了偏腦袋,一臉的茫然無辜,為什麽,他為什麽要愛這個男人,又為什麽恨這個男人。


    “因為你愛他,所以你恨他,你要讓他愛上你,然後再狠狠拋棄他,就像是他對你做的那樣。”


    對麵那個人臉上的表情逐漸由茫然慢慢變成疑惑,最後通通都化成了堅定。


    宣棋慌亂地站起來,腦子裏一片亂麻,有宋老闆對自己好的,也有宋老闆對自己不好的,全部就像是幻燈片一樣的在自己的腦海裏快速地過著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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