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牽你的手,走過風風雨雨,有什麽困難我都陪著你,直到天長地久,直到天荒地老,愛的路上隻有我和你。讓我給你幸福,讓我為你全心全意打造一個愛的國度。——

    唐純純一直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但她的日記寫得極不正規,日期一欄隻標誌年、月、季節,從不寫上具體的日期,當然一些特殊的日子除外。她隻是隨心所欲地寫下去,有時候好多天不寫一個字,有時候一天裏寫好多頁。唐純純對自己使用的日記本格外善待。硬皮的日記封麵上,畫著兩個女性,正麵垂首的是童稚幼女,側頭低語的是妙齡少女,就好象她的從前和現在。圖案的下方印著兩行字跡:“生命中有些邀約不容忘記,生命裏最不舍的那一頁,藏得……”後麵的四個字,可能是由於墨太過濃厚,模糊不清,無從辨認。

    唐純純不是那種瞻前不顧後的人。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總會抽出閑暇,翻閱一下從前寫過的東西。而這一年,事情密密麻麻,她就隻顧著往下寫,卻沒有時間停下來迴顧過去。若非如此,她就能夠發現,這本日記有多麽精彩,“江亦峰”這個名字出現得多麽頻繁而集中。果真那樣,她也許會害怕,會退縮,會無法明白與人交心的快樂。那麽,她的生命將會缺失最關鍵的養料和水分。不過幸好,上天是垂憐而眷顧著她的,這個名叫唐純純的女孩子。

    唐純純其實是非常貪玩的,尤其喜歡春季踏青和初秋郊遊。那湛藍的碧空如洗,那翠綠的濃蔭如影,那灰的石,那彩的鳥,那波光粼粼的水,總會帶給唐純純無邊的遐想和靈感,總會讓她有種提筆的衝動,來寫來描,一吐為快。古人常說:詩畫不分家。景由心生,心隨意動。可唐純純奇怪得很,寫作得心應手,畫畫就愁眉不展,大概是上蒼不能夠太過偏心,把所有的才能天賦都賞賜給一個人的關係吧。許多人愛著水,柔婉舒緩,奔流湍急,而唐純純獨愛山,沒有原因,隻是單純欣賞大自然造物主的恩典罷了。這一季的秋遊,則定在棋盤山。唐純純向往了許久,第一次親眼見到。

    蒼穹渺茫浩大,飄著幾絲淡雲,很有些高瞻遠矚的味道。棋盤山是一座由許多山峰拈連而成的山脈,遠觀綿長而悠遠,被開鑿而點染了人工風景區的色彩。

    唐純純格外興奮。雙頰紅彤彤的,青絲高高束起,嘴裏塞滿了各種味道的水果糖。今天她的打扮特別搶眼:v字領米白色瘦身長休閑毛衣,款式簡單的桃紅色直筒長褲,一雙桃紅色圓頭娃娃皮鞋麵上,粘著一對躍躍欲試的蝴蝶,大方迷人,嬌俏活潑;白嫩纖細的脖頸係著小花方格絲巾,背著桃紅色雙肩休閑包,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咧著嘴巴笑的hello kitty圖案。全部的裝束搭配著洋娃娃的臉龐,簡直讓人愛不釋手。

    江亦峰一直周到得無微不至。他的穿戴從頭到腳都是運動的風格:寬鬆的套頭毛衣上,編織著菱形的格子,adidas的深藍色運動長褲,搭配耐克的白色登山鞋,外麵還加上一件奶油色的運動薄外套。不過,外套從一開始就包裹著唐純純的全身。

    唐純純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奇地東張張西望望。江亦峰讓她小睡一下,她把頭搖的象隻撥浪鼓。她一固執起來,八頭牛也拉不迴來。江亦峰隻好縱容地堅守在她旁邊的座位,斷絕其他人的虎視耽耽。棋盤山坐落在市郊,一大清早就從學校出發,按照正常不塞車的行駛速度算來,需要兩個半小時方能到達。一般人當然不覺得算什麽,但對於暈車的唐純純來說,卻稱得上是個嚴峻的考驗。

    大巴士裏,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孩子們的笑語聲浪此起彼伏。唐純純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放開胸懷,和女孩子們一起談笑風聲,侃天說地。江亦峰和另外幾個人在玩牌。俗話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是車裏有這麽多嘰嘰喳喳的女孩子,比戲台子熱鬧百倍,大家叫著吵著說要唱歌,一時之間也沒有找到清唱好聽的歌曲。車裏亂烘烘的,車窗開著,涼風習習,身上披著江亦峰的薄外套,唐純純突然很想唱那一隻歌,順口就哼了出來。

    “我心裏但求/共他能/愛在初秋/隻想和他/拖拖手手/把臂在同遊/含笑看你的溫柔/甜絲絲的在心頭/藍的天/綠的草草/把愛在同遊。”

    唐純純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一片靜寂。

    還沒有來得及細細思量自己的嗓音難聽與否,好幾個人一齊爭著大喊。“好好聽哦!教我唱好不好?教我嘛!”“你唱的好棒呢!”“叫什麽名字呀?我也要學!”……

    唐純純不自覺地笑出一臉開朗而燦爛,本來有一些些嗲的聲音,變得更加悅耳:“慢慢來吧。我依稀記得,這是一部香港電視劇的插曲,但是名字忘記了。很容易學的。”

    車子到達目的地後,剛剛好九點整,空氣清新,蟬鳴幽幽。棋盤上的總體布局和全麵設計很完美:從一側上山有三條路,它們到達山頂處匯合;另一側則需要坐索道下山:索道的終點站,有個小型的跑馬場,繞過盤山道,可以迴去停車場那裏。一路上,大家邊爬登主峰,邊互相拍照留念。張偉文和薛輝都提出要替唐純純拿背包,被她拒絕得幹脆利落。唐純純喜歡掌握全局的感覺,亦喜歡獨立享受的成就感。江亦峰的原則是不做蠢事,所以隻是伴著她說笑調侃和拍照,偶爾拉她一把。

    爬上山頂的時候已達正午。天依舊高的明朗,山依舊青的璀璨,憑欄遠眺,胸襟博大、祛除狹隘的情緒油然而生。大家一股腦圍繞在中心的小亭子裏。由於年久失修和風吹雨淋,朱紅色的亭柱支離斑駁,卻更增添了古香古色的味道。待所有人都意興闌珊時,唐純純走上前來,輕易地看見了亭子裏碩大的棋盤。

    “這裏的傳說是非常動人的:古代有兩個世外高人同時發現這個妙處:兩人一個是僧,凡而不俗;一個是道,道骨仙風。二人棋逢對手,惺惺相惜,在這裏接連對決了九九八十一天,仍未分出勝負,陷入僵局。後來兩人決定共同擺出一盤殘局,留給後人去破解,就相伴做了閑雲野鶴,不再爭強好勝。”江亦峰一一道來,娓娓動聽。

    唐純純心一動,不禁伸手輕觸大理石棋盤,上麵似乎還有挪動棋子所留下的劃痕:“那麽,他們留下的不就是珍瓏棋局了?”

    “什麽叫珍瓏棋局啊?”薛輝疑惑地問道。

    “由一方擺下殘棋,另一方設法破解,讓它起死迴生,然後兩個人繼續對弈,定出勝負。如若此殘局精妙的無人能破,就可以稱之為珍瓏棋局。”唐純純笑著,“《二刻拍案驚奇》裏就有用棋局勝負定終身的故事,《天龍八部》裏不是也有嗎?”

    江亦峰點頭:“可以這麽詮釋,但也不能完全一概籠統地這麽說,因為當日的情景,或許都是後來之人憑空杜撰出來的也說不定啊。”

    唐純純思索了一下:“對哦!所以才說曆史是人為寫出來的,帶有不同階級不同立場不同人群的主觀臆斷或評論。”

    薛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摘下掛在胸前的相機:“江亦峰,幫忙照張相!”

    唐純純明眸一亮,迴身搶了過來,擺弄著:“我也會照,我給你照好不好?來!擺個帥帥的pose!”

    江亦峰啼笑皆非,她到底是真的笨還是在裝傻啊。

    薛輝欲哭無淚,自己本來打算與她合個影作為紀念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她卻……哎呀!

    唐純純真誠的眼睛讓人難以抗拒:“來,我開始數了,一、二、三,照了。好啦!一切ok!”

    唐純純汗水淋漓,鬢角處淩亂細碎的發絲隨風飛舞,騎上一匹純白色的馬,沒有一點騎士的樣子,反倒象極了落難的公主。第一次騎馬,鞍座硬梆梆的,自己的身體也硬梆梆的,心裏害怕極了。可馬兒好似懂得她的困窘,頗為溫順,大概是唐純純下意識的撫摩弄得它很舒服,馬兒就邁著八字方步,紳士一般慢吞吞地走著,馬蹄兒一甩一甩,驕傲的樣子好象貴族。這正合唐純純的意。一圈迴來,她的心還是嘭嘭嘭地亂跳,馬兒趴跪著,等待她下來。唐純純悄悄剝開一顆水蜜桃味道的水果糖,趁馴馬師不注意塞進白馬的嘴巴,她從前聽人說,馬是喜歡吃糖果一類的東西的。馬兒快活地把頭朝她懷裏拱。唐純純對著它的耳朵嘀咕了一句話,又摸摸它的腦袋,馬兒眨眨眼,戀戀不舍地摩挲著她的手不肯走。

    馴馬師將一切看在眼裏,讚許有嘉:“小姑娘,它喜歡你呀!”

    江亦峰在旁邊打趣地配合道:“對呀,對呀,騎士喜歡公主嘛!”

    馴馬師聽了大笑:“我也喜歡你,善良的愛護動物的小公主!”

    唐純純的臉已經發燙。

    江亦峰居然又說:“是呀,這麽愛吃糖的騎士,配上這麽愛吃糖的公主。”

    馴馬師促狹地瞅著他:“少年人,看來你倒是情願做那匹馬呀!啊?哈哈哈!”

    這下子,唐純純再也不想活了,轉身就走。江亦峰摸摸鼻子,連耳朵也紅透了。迴到車裏,唐純純還是一言不發,徑直抓出背包裏最後一罐飲料,拽掉金屬拉環,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然後遞給江亦峰。

    江亦峰接過來,唉聲歎氣:“唉!你對馬的態度都比對我好,我要是也愛吃糖就好啦!但我偏偏又說過,你愛吃的一切東西我都不會和你搶的。唉唉唉!”

    唐純純“噗嗤”一聲樂了:“快喝吧你!還搞怪!你的包裏連一滴水也沒有了。再敢胡說八道,我就不給你喝啦。”

    “知我者,果然莫如唐家小純純是也!”江亦峰搖頭晃腦,故作文縐縐狀。

    大巴士發動的時候,唐純純已經滿足地昏昏欲睡了。江亦峰拿出外套展開,溫柔地蓋在她身上,把她的頭挪到自己的肩膀上,疼惜有加。唐純純眯著瞌睡的眼,唿吸淺淺可聞。兩人心中浮現的,都是他第一次撞見她哭時的情景。

    教室裏很暖。江亦峰被叫去辦公室,唐純純懶懶地窩在椅子裏等他。

    “小豬!又想睡覺了嗎?”江亦峰抱著一大摞紙進來喚她。

    唐純純已成半昏睡狀態,嚇了一跳,驚魂未定:“怎麽這麽久?你又突然冒出來?”

    “你幹嘛?當我是土行孫嗎?會飛天遁地呀?”江亦峰覺得著實好笑,“還說我冒出來,你個小壞豬!”

    “這是什麽東西呀?”唐純純翻看著紙張,“赫!物理試題?好多哇!我可……”

    “當然不能不要。沒有商量!別想!就會偷懶。”江亦峰才不理會她的哀號,自顧自地整理出一全套十三張塞進自己的書包,又理出同樣的十三張塞入她的書包,也不管她正眼淚汪汪地懇求,反正她也不敢伸手阻撓。剩餘的試題紙就全部都摔在講桌上。

    唐純純扯弄著書包帶子,苦著臉:“我可不可以……”

    江亦峰笑眯眯地扯扯她的馬尾辮:“當然——不可以!聽好啦,記住啦,這個決定是斬釘截鐵、不容反駁的!這套試題很難得的,我們班一共隻分到二十一份,每份十三張,已經比其他班級多了好多,而全班有五十個人,鐵定是要引起爭端的。所以我才拉你迴來,預先給我們留出來,剩下的讓他們去搶吧。”

    “你很壞哦!”唐純純鬱悶著嘟囔,“你真的好壞好壞!嗯!”

    “想不想聽一個好消息啊?”江亦峰逗著她,“你可以揚眉吐氣啦!這次月考你考了全班第二名,全年級第六,而且你的物理成績也特別的好呐。所以,以後你絕對不可以看見物理就頭痛哦!懂嗎?”

    “什麽呀?怎麽可能?”唐純純一點兒不相信,“難道別人都退步了嗎?還是——還是大家考試的時候都在睡覺呢?”

    “你呀!真是——”江亦峰恨得咬牙切齒,“我真的懷疑,你的小腦袋瓜裏——是否真有那麽高的智商!”

    “你又侮蔑我。少瞧不起人啦!”唐純純扯扯他的袖子,“對哦,那麽第一名是誰呢?”

    “你用你的天才腦袋好好的想一想,還能是誰啊?”江亦峰嘖嘖著嘴巴,指著自己的鼻子,“除了我還能有誰?”

    “好啦,我已經收好試題了。”唐純純用手指頭劃拉著臉蛋,“真不害臊呢!自己誇自己。走了啦!好困哦,好想睡覺呢!”

    江亦峰憐愛地搖搖頭:“你呀!長不大的小娃娃!”

    隔天一大早,教室裏果然吵吵鬧鬧,大多數肯用功上進的好學生都在爭執物理試題。隻有兩個人“坐山隔岸觀虎鬥”。唐純純還竊笑不已,顯然幸災樂禍個不停,完全忘記了自己昨晚還不想要試題的事情。

    近來一階段,學校裏的課程已經結束,進入總複習時期,所以基本每天都是自修課。學校忙忙碌碌的,每天都在大清掃,籌備歡迎事宜,聽說是市裏教育委員會的高級成員和一些上層領導幹部要來視察工作,準備將學校作為試點,進行改革作息等多方麵的製度,還要舉行座談會和學生麵對麵懇談,近距離接觸並交流建議等等。對於這些,唐純純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反正問心無愧就好了嘛!問什麽就應付什麽,佛不是曰“眾生平等”嘛?果然——

    唐純純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大會議室。中央安置著深茶色的長橢圓形會議桌,周圍零散地擺放著幾個黑色的軟皮沙發椅。被請來的十一個學生都已經落座,算上她就是十二個,她隻認識東旭,因為班裏就隻要她和東旭兩個人來。 唐純純有些意外,也有些迷糊,她搞不懂,自己為何會被叫來,與這些品學兼優者們共登大雅之堂,她甚至懷疑是名單弄錯了。但東旭的眼神告訴她,她不能再胡思亂想。所以,既來之,則安之,反正隨遇而安是她的拿手好戲。尋了一個空餘的座位,唐純純發現旁邊幾個人緊張的戰戰兢兢,她心情大好。她被江亦峰傳染的越來越壞了,開始懂得享受幸災樂禍的快感。原來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學習成績分數是絕對不能夠成正比的。

    會議室裏的氣氛很緊繃,就象一隻看不見的手拉緊了琴弦一樣,仿佛稍微一個不留意,就會“嘣”的一聲,斷裂開來。這時,三個人行色匆匆,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

    最先推門的是走在前麵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濃眉大眼,氣宇軒昂,眉目間帶著些大刀闊斧的傲氣與魄力。走在中間的女人,身穿職業套裝,標準的深灰色,幹練而且簡約,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六歲。最後出現的年輕男子非常耀眼,他一露麵,幾乎所有學生——尤其是青春小少女們的視線,都聚光燈一般向他掃過去,鐵灰色西裝剪裁合體,紫紅色尖領襯衫翻出來,露出領口處的小麥色肌膚,陽剛正統,魅力十足。

    唐純純隻瞟了一眼,就明白領導核心是誰,但十分討厭他傲視群雄的神態,於是把視線投注於中年男人身上。所謂老馬識途,他一定會起到引導作用的。喧賓奪主一向不會是她犯的錯誤,而她的判斷一向準確的驚人。

    女老師把一疊資料從夾著的公文包裏抽出來,放在桌麵上,握緊手中的原子筆,象是要作統記的模樣。唐純純敢打賭,那幾張紙,百分之百是他們每個人的檔案記錄和詳細表現情況。此時,中年男人點點頭,示意年輕男子可以開始。

    年輕男子把雙手從褲兜裏掏出來,按在桌子邊緣,凝視著會議室裏的人,厚厚的唇瓣吐出低沉的語調:“鄙姓揚,揚帥,揚帆遠航的揚,帥氣的帥。大家不必緊張,可以直唿我的名字。我們隻是代表教育委員會來隨便聊聊,你們都是這所國立學校的菁英,一定有著自我獨立的見解,不用拘束,希望各位暢所欲言。”

    學生們立刻正襟危坐。唐純純卻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悠閑的樣子仿佛置身事外。她並非胸有成竹,隻是懶得無可救藥而已。但她也心知,這種場麵不應該給人錯覺,免得被誤會成氣焰囂張,那就糟糕了。所以,唐純純努力地忍著痛,掐掐臉蛋,希望自己看起來緊張一點,怯懦一點,千萬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但鬆弛的情緒卻怎麽也不肯配合。幾乎在心底深歎一口氣的同時,唐純純便發現,那個姓揚的年輕帥男看見了她的小動作,正忍俊不禁,偷偷地笑。這個人好沒品!又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好讓人唾棄!唐純純橫了他一眼,視他為陌路人,不再浪費自己的眼睛。

    中年男子目光如炬,話語從容帶著無限的壓迫力:“我姓李。今天和大家見麵,主要是就學校的作息時間、課業安排、活動開展等方麵談談,我要征詢一下你們學生自己的態度,我們不忌諱什麽話題,希望大家可以給我一些寶貴的意見和建議。那麽,首先,請各位做簡短的自我介紹。”

    唐純純一下子明白了,如果這不是想驅除大家的恐慌情緒,便是第一個考題了,測驗學生們的交流能力及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她不著急搶著發言,“樹大招風”,“槍打出頭鳥”,古代人和老祖宗的遺訓倒是講得清清楚楚,雖然這不能構成她不發言的原因,但的確是至理名言,聽了老人言,不會在眼前吃虧的。學生們都相信,這是露臉的好機會,搞得好了,也許會有學校額外的嘉獎,或是什麽意外的收獲呢,就比如二十五六的揚帥。懶人都懂得把握機遇,聰明人更加會創造機遇。於是,還在唐純純分析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爭先恐後地報出自己的名字了。

    終於,該說的都說完了,沒有人再開口,唐純純做收尾:“各位老師好!我叫唐純純,唐朝的唐,沒有雜質的純,現就讀於三年甲班。

    “聽起來很象是‘蠢蠢欲動’的‘蠢蠢’哦。”揚帥非常有興味地找麻煩。

    唐純純見李老師並不介意他的“不務正業”,才恍然發覺,這人比自己預料的分量還要重得多。本來不應該開罪他方是上策,但他用別人的名諱挑釁,行為實在惡劣。也不顧及什麽,她貌似尊重地問:“揚——不是語文老師吧?”

    揚帥興致勃勃地拋個媚眼:“說說看,你怎麽知道?”

    唐純純在心頭大罵他是紈絝子弟,嘴裏卻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您的氣質站在講台上豈不可惜了!何況,一個對於陰平、陽平、上聲、去聲這些音律還混淆不分的人,試問,他怎麽敢站在黑板前呢?他不怕誤人子弟嗎?當然,您是有胸襟有氣度的人,不會這樣做的。”

    揚帥苦笑,這小女孩的攻擊力度——未免太傷人自尊,但他也是標準的自作自受,活該!

    接下來的談話中,大家都輕鬆了許多。有這場風波一攪和,場麵倒和諧了。東旭那雙深邃的黑眼睛盯著唐純純不放。

    走出會議室以後,唐純純不耐煩地問:“幹嘛?我的臉上長麻子了嗎?還是髒兮兮的?”

    “不是,不是的。”東旭的臉紅了,“你知道嗎?看著你我就不緊張啦!”

    “他說的對極了。我讚成!”揚帥居然沒有離開,尾隨著特地偷聽兩人的對話,伸出兩隻手掌相擊,“真的很對呀!你的身上有一種好奇怪的特質,……”

    “這個我比你更清楚!”唐純純覺得這人有夠恬不知恥,還非常聒噪,於是打斷他的話,“你究竟想說什麽?”

    “別這麽盛氣淩人嘛!”揚帥調皮地眨眨左眼,“純純,記得我哦,一定要夢見我哦。我叫揚帥!”

    唐純純心裏忽然湧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揚帆是你什麽人?”

    揚帥不再吊兒郎當,熾熱的眼裏滿載佩服與傾慕:“我是他堂哥。幸會啦!唐家小純純。”

    唐純純二話不說,掉頭走開。

    東旭跟在她後麵好半天,突然停下來拉住她的胳膊:“你做我姐好不好?”

    唐純純甩開他的手,卻看見他受傷的神情,又不好多加解釋,隻是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棒棒糖遞給他:“好啊!乖啦!給你糖吃。”——象在對待小狗狗。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是個噩夢。

    似乎揚家的男人天生就具有陰柔冰涼的氣質,——那種令唐純純想起來就會打寒戰的可怕氣質。揚帥的百折不迴沒有人能夠相比,而且他的魅力比揚帆更勝一籌。他是上麵派來基層視察的人員,借口需要學生配合工作,堂而皇之地頻頻召見唐純純。可唐純純的心性,是寧可每天躲在教室裏抄寫李清照的婉約派詞,也不願意麵對揚帥的欠揍臉孔。

    終於有一天中午,唐純純再不理他,偷得閑暇跑到操場上曬太陽,靠著江亦峰厚實暖和的肩膀,舒服極了。

    江亦峰試探著她額頭的溫度,憂心地問:“累了嗎?你的頭有點熱。”

    “是呀。”唐純純撥拉下他的手,撒嬌地賴在他身上不肯動,“好累呢!我想睡覺嗬。”

    “揚帥怎麽能讓你這麽累呢?做許多事情嗎?”江亦峰心裏酸酸的,又心疼她。“沒有休息時間嗎?”

    “對呀。”唐純純在安全的他眼前沒有一絲心計,抱怨地嘟囔著,聲音低低的,已經近乎在夢中呢喃了。“整天找借口叫我去,弄這弄那,要不就是和他相對發呆。我不喜歡他,不要理他。就隻有你對我最好!隻有你好,永遠不會傷害我,永遠為我著想,永遠顧及我的心情,永遠在我身邊。永遠……好好哦!”

    “傻瓜!”江亦峰把她淩亂的發絲纏到耳後,“我怎麽能對你不好呢?”

    透過窗玻璃,揚帥瞄到這刺眼的一幕,摔開手邊的資料,撞開門出去,想看看那個男孩子到底是誰,也急於分開那兩個親密依偎著的身影。

    “對不起,請問一下。”一個二十多歲、很知性、很摩登的女郎款款走來。“唐純純這個人,你們認識嗎?我想見見她!”女郎繼續問著。

    江亦峰無話可說,隻能和剛睜開眼睛的唐純純麵麵相覷,用眼神詢問她事情的因果。

    唐純純腦筋轉了轉,豁然開朗:“你是揚老師的——”

    “呃!我是他的……”女郎難為情地注意力被轉移,“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會在哪兒呢?要怎樣才能找得到他啊?”

    唐純純感激上蒼沒有拋棄她,讓這玉女來找那個金童,她這受騷擾和壓榨的可憐小女子,就要能夠順利解脫了。眼尖地瞥到揚帥怒氣衝衝向這裏殺過來,唐純純果斷地伸手一指:“喏!他正好來接你,不打擾你們啦。師娘!拜拜!”拉著江亦峰溜之大吉,逃難去也。

    女郎被這一聲“師娘”叫得心花怒放,迴頭又看見揚帥正焦慮地奔跑過來,以為他欣喜自己的到來,滿腹被冷落的委屈和興師問罪的決心,一下子拋到九霄雲外,散作過眼雲煙了。

    唐純純拽著江亦峰,從教學樓的這個門溜到另外一個門,而這個門恰好距離那對金童玉女很近,還可以順勢偷聽一下故事的大綱。唐純純還在暗自慶幸:揚帥顧及自己的身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出來,要不然她和江亦峰很難脫身,恐怕還會給江亦峰帶來麻煩,那就不得了啦。揚帥做一件事情,經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害怕江亦峰受到傷害嗬!

    女子撲進揚帥的懷裏:“帥!好久不見啦。你想我嗎?”

    “羅雲?”揚帥錯愕萬分,才注意到女子的存在,“你怎麽來啦?你來幹嘛?”

    羅雲柔情萬千地挽住他的手臂:“當然是給你一個驚喜呀!開心嗎?”

    “你迴去!我很忙。”揚帥冷著臉,斬釘截鐵眼睛看著遠處。“我在工作,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

    “你說什麽?你……”羅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我大老遠的跑來找你。你怎麽啦?難道你……”

    “我說過,我有工作!我沒有時間陪你到處閑逛!”揚帥正在用心琢磨唐純純身邊的男孩子,被打斷思路,暴躁地低吼。

    “你是怎麽啦?”羅雲看他陰沉的神色不再追問,隻是試圖挽迴,“我不耽誤你。那麽,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我說我很忙!你聽不懂嗎?”揚帥淡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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