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誰敢動手,若是你等敢動我父與我半根汗毛,上天入地我夫君定將爾等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薛玉鳳的這句威脅,讓薛嵩和顏真卿皆是一愣,二人的卻別在於,前者是巨大的驚愕,因為他這做老子的什麽都不知道,自家閨女居然嫁人了,後者是愕然,因為薛玉鳳的威脅,實在是太過兒戲了。


    薛玉鳳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是她出兵前楊平安專門交代她的,當時她隻是認為這是楊平安對自己的嗬護,並未放在心上,可楊平安給她留下值得信任的感覺實在太強烈了,就在薛嵩打昏她之前,她還曾想過,要是楊平安在此,說不定能夠想到破敵之策。


    剛才情形危機,她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不加思索的說出了楊平安囑咐的她的這番話,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也覺得這種威脅實在太過兒戲了。


    周軍陣型中分出百名騎兵分散開來朝著薛家父女包圍過來,可顏真卿突然一擺手:“你們先退下,你口中夫君,可是楊平安楊公子。”


    “不錯,他正是我夫君。”騎虎難下的薛玉鳳隻能繼續說道,同時策馬後退兩步退至薛嵩身旁,父女二人同時拉開架勢,準備血濺沙場。


    二人都沒有苟活的念頭,本來麽,薛家子孫,從來就隻會陣前亡,絕不會為偷生而辱沒薛家門風。


    周軍分出的百餘騎兵來到顏真卿身旁,擔心薛家父女再度暴起傷害自家主帥,顏真卿則是盯著薛玉鳳大量許久,才緩緩道:“你已破了處子之身。”


    “與你何幹。”薛玉鳳惱羞怒斥,不敢迎向薛嵩的目光。


    薛嵩已經氣得要吐血了,若是楊平安此刻在他麵前,他真能將其撕吧撕吧活活吞了。


    薛家好歹也是名將世家,無媒苟合這種禮法難容之事那是絕對難以容忍的,而且自家女兒居然當著敵人之麵,一口一個夫君叫著,連處子之身都破了,還有沒有將他這個老子放在眼中了。


    強忍著心中怒氣,薛嵩大吼一聲,揮舞長槍直取顏真卿,他打算與對方玉石俱焚,也好過繼續忍受家門恥辱。


    顏真卿並未出手,事實上薛嵩高估了顏真卿的武力值,沒錯,他是天策金衛,可天策金衛並非全是武力過人之輩,像顏氏兄弟,自身的武力值並非太高,單打獨鬥甚至連部分二品銀衛都不如。


    他們能成為天策金衛,憑借的是文韜和武略,乃是文武雙全之輩,但衝鋒陷陣這種事,不是他們擅長的。


    因此薛嵩並未對上顏真卿,而是後者身旁的一名周將,揮舞著狼牙棒擋下了薛嵩。


    二人槍來棒往,戰了二十迴合,周將被薛嵩一槍洞穿了胸口,挑落馬下。


    薛嵩繼續衝向顏真卿,這迴對上了三員周將,五十迴合後,地上再次多了三具周將屍體。


    薛家之勇,天下聞名。


    顏真卿暗自點頭,阻止了身旁那幾名又想衝上去的將領,淡淡道:“你們不是此人對手,用網。”


    十餘騎兵分散開來,好似網狀散開,等到薛嵩衝過來,其中幾人驟然射出繩鏢,被對麵人借助,而後眾人同時拉繩,欲將薛嵩捆住。


    薛嵩力大,麵露不屑,手中長槍硬挑,想要將繩索挑斷,然而一名周軍驟然丟出一張大網,罩在了薛嵩頭頂,其餘周軍則是迅速駕馬抓住大網周邊,配合默契熟練的將薛嵩網了起來。


    這時又有一名周軍騎兵取出長繩,在薛嵩掙紮時繞著他不停轉圈,很快將他捆了起來。


    “卑鄙,姓顏的,有膽與老子一較高低,用此等卑鄙手段算什麽英雄……放了我女兒。”


    薛嵩破口大罵,可是卻突然發現,薛玉鳳也被同樣手段所縛,父女倆皆被擒下。


    周軍將薛家父女綁了,押到顏真卿麵前,一員周將抱拳道:“將軍,是否要對穀內敵軍發起攻擊。”


    他們的任務,就是勸降薛嵩,若是失敗,那就擒下押迴南京,至於薛嵩麾下幾萬兵馬,那是絕對不能留的,戰場上,隻有勝負之分,絕無仁義可言。


    “此事不急,你們先退下。”令將士退後,顏真卿翻身下馬來到薛家父女麵前,無視對方口中罵咧言詞,“薛將軍,你可是不怕死,也不怕自己女兒死。”


    “廢話,薛家兒郎,你見過那個怕死過,玉鳳,哪怕麽。”


    “爹,頭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有甚可怕,女兒不怕。”


    顏真卿笑道:“不怕死就好,薛將軍,你能視死如歸,不過穀中那五萬將士的生死,你也不在乎麽,薛家侄女,你若就這樣死去,難道就舍得揚州城內的楊公子麽。”


    薛家父女同時啞然片刻。


    而後薛嵩道:“你用不著惺惺作態,我薛嵩絕不會投降逆周。”


    薛玉鳳亦道:“我舍不得又如何,你殺了姑奶奶吧,我家相公定會為我報仇,屆時上天入地,你也逃不過我家相公追殺。”


    “哈哈哈哈。”顏真卿放聲大笑,薛家父女雖然態度堅定,但對於他來說,父女倆啞然那片刻,就足夠了。


    “我可以放了你們,甚至連穀內的五萬唐軍也一並放過,不過有個條件……”


    “你休想。”薛家父女異口同聲否決,根本不等顏真卿說完。


    “先聽我說完好麽,我的這個條件,對於你們來說或許很優厚,而且不用你們投降。”


    薛家父女默然,沒人想死,尤其是不用投降還可以帶領五萬兵馬離去,薛嵩願意聽一聽,尋死也不急於一時半刻不是。


    顏真卿的條件很簡單,隻有一個,,薛家盡心竭力輔佐楊平安。


    這樣的條件,對於薛家父女來說,真的很優厚了。


    楊平安是什麽人,那是被薛玉鳳親口承認的夫君,還拿走了她的初夜;薛嵩宗室在不滿意,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個女婿,頂多迴頭翁婿見麵,將他暴打一頓。


    隻是,天策衛怎麽怎麽好心。


    “你這是何意,為何你們天策對那楊平安如此關照。”


    “嗬嗬,薛將軍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他真的是天命者。”薛家出自天策,薛嵩自然也知道天命者一說,之前在山東時,楊平安留下一本《三國演義》,就令薛嵩起疑。


    不過因其自身因素,不敢過多打探這方麵內容,因此隻是懷疑,還不敢對郭子儀說提及,生怕連累了自己義父。


    直到今曰,他才從顏真卿口中確定,楊平安就是新一代天命者。


    “爹,什麽是天命者。”薛玉鳳不解,扭頭問道。


    “天意如此,薛將軍又何必執著。”顏真卿輕笑道。


    薛嵩大歎一聲:“這就是命啊,想我薛家終不能擺脫天命者陰影,顏真卿,你休得意,老子不幹,你殺了老子吧,老子絕不做那不忠不義之事。”


    薛家先祖當年發覺天策有意謀反,毅然決然與天策決裂,所在乎得就是一個“忠”字,可以說,“忠”之一字乃是薛家傳承,薛嵩誓死不願辱沒家祖榮耀。


    至於薛玉鳳與楊平安之間……他若死了,何必還要在乎身後之事。


    “薛將軍,你怎就如此冥頑不靈呢。”見他油鹽不進,顏真卿有幾分氣惱,“你義父郭元帥,你以為他猜不到公子身份麽,他明知楊公子是天命者,可為何還要將令千金派往揚州輔之,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沒想過其中緣由麽。”


    不等薛嵩開口,顏真卿繼續說道:“每逢亂世,既出天命,受命於天,是為天命,大隋氣數早在百年前便已盡了,昏君楊廣逆天而行,奪天命以續國運,然則上蒼可欺否。


    氣數已盡天命方出,今時天命再現,將軍難道還看不明白時局麽。”


    見薛嵩以沉默對抗,顏真卿便不再多言,直接道:“來人,放了他們。”


    薛家父女被鬆綁後,並未再動手,隻是默然看著顏真卿傳下一道道命令,山穀四周周軍盡數撤走,竟是真的放過他們一馬,哪怕他們沒有親口答應顏真卿最後提出的要求。


    五萬唐軍發覺周軍撤退,頓時狂唿不已喜極而泣,皆以為是薛家父女退了周軍,差點對他們頂禮膜拜。


    “爹,什麽是天命者。”薛玉鳳沒有在意將士慶祝,私下裏找個機會繼續追問。


    薛嵩搖頭不語,片刻後擺手道:“你不要再問了,知道的太多,對你未必是件好事,還有,你現在立刻帶領本部兵馬返迴揚州,為父這邊你不必擔心,想必顏真卿不會出爾反爾。”


    薛嵩雖以勇武著稱,但每每涉及天策一事,他總會非常敏感,就像現在,從顏真卿放了他們父女,領兵撤退後,朝廷對他的猜忌之心就更重了。


    而且他的女兒,還與楊平安……


    他已經不願多想了,這種事情不是他能改變的,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用自己的鮮血維護薛家的尊嚴,讓薛家的忠勇不會斷絕在他手上。


    但薛玉鳳……兒女自有兒女的福分,他又何必考慮那麽多呢。


    五萬兵馬分作兩部,薛嵩領兵趕往陵亭,薛玉鳳則帶領殘部折返揚州。


    山穀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上,顏真卿手持單目鏡靜靜看著前方的變化,在他身後,二十幾個青衫人肅然而立。


    待到唐軍全部從視線中消失,一青衫人開口道:“大人,您皆這麽放他們走了,任務怎麽辦,難道不怕主上責怪麽。”


    “嗬嗬,你不需擔心,放了他們,才更有利於主上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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