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嵩沒有接受高仙芝的“好意”,毫不客氣拒絕了後者送糧提議,他雖魯莽,卻也知道後者沒安好心,送糧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逼他反出朝廷,薛家重迴天策,


    高仙芝趁夜離去,果毅都尉黃玉郎卻依舊留在軍營,作為天策與薛嵩聯係的中間人,一旦薛嵩改變主意,可以告訴黃玉郎,一天之內十萬擔糧食便能運至道二穀,


    真卑鄙,薛嵩沒有動黃玉郎,但對高仙芝恨得牙根癢癢,


    天策是曆代皇帝心中與拔除後快的一根刺,哪怕他們隱匿多年,朝廷也從未放鬆警惕,薛家出自天策,正如高仙芝所言,沒有天策,薛家祖先恐怕還在火頭營廝混,與鍋碗瓢盆打交道,


    那怕當年在忠義麵前薛家祖先忠字當先,選擇支持朝廷,但百餘年來朝中依舊有人懷疑薛家忠誠,讒言不斷,


    此番寧王起兵謀反,天策浮出水麵傾力相助,他昨夜與高仙芝夜談,本就犯了大忌,若是再敢接受高仙芝軍糧資助,哪怕最終曹州城破,他手刃高仙芝,也逃不過薛家與天策勾結之嫌,


    太歹毒了,薛嵩心中大恨,高仙芝利用薛家對天策有愧,夜探大營;有利用大軍糧草不足,出言誘惑;雖說昨夜高仙芝始終沒有直接提出希望薛家重迴天策,希望他薛嵩領兵倒戈,但種種手段,卻都在將他往倒戈的路上逼,


    不行,糧草問題必須立刻解決,


    思考了整宿加一上午,臨近正午時,雙眼通紅的薛嵩帶上兩名親兵,縱馬前往護軍營,去尋薛玉鳳,


    眼下也隻有依薛玉鳳之策,來化解糧草難題了,


    “大將軍。”


    “大將軍。”


    在守營兵將高聲中,薛嵩策馬馳入護軍營,護軍營午飯已開,營內彌漫著鮮香之氣,薛嵩勒馬不前,四處嗅聞,身後一親兵小聲道:“大將軍,好像是魚湯香味。”


    老子能聞不出來麽,薛嵩瞪他一眼,心中疑惑,這天寒地凍糧草不足的,從哪兒弄來的魚呢,


    四處打量一番,沒瞧出異樣,他繼續縱馬前行,來到薛玉鳳主帳前時,帳外無人把守,引得薛嵩不悅,隻是聞到一股烤魚香味,從帳內飄出,令他無暇考慮薛玉鳳戒備不嚴過錯,


    “將軍,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魚啊。”另一親兵耐不住腹中饞蟲誘惑,吞咽著口水問道,


    這也不能怪他們,近曰來軍中所有人每曰口糧縮減,他們是薛嵩親兵,待遇已經算是好的了,可也隻能灌個水飽,腹中早沒什麽油水了,


    “進去看看。”


    翻身下馬,薛嵩大步跨入帳內,隻見帳內站著二三十人,皆是薛玉鳳親兵,她們圍成一圈,也不知在看什麽,薛玉鳳則是坐在案頭,手裏抓著一條金黃烤魚吃的正香,她腳邊地下,零散的掉落著不少魚刺魚骨,顯是已經吃了不少,


    “咳。”


    薛嵩重咳一聲,身後一命親兵立時高聲喊道:“大將軍到。”


    營內眾女兵紛紛迴頭,見到薛嵩嚴肅麵容,齊聲拜見,然後看眼薛玉鳳,得到示意,魚貫逃出營帳,


    “爹,你怎麽來了,來之前怎不派人通知女兒一聲。”薛玉鳳快步來到薛嵩麵前,


    薛嵩狠狠看眼自己女兒手中烤魚,怒道:“這就是你統禦之策麽,帳外無人把守,帳內嬉笑連天,你身為一營主將,又是女兒身,坐沒坐相吃沒吃相,成何體統。”


    一番話訓斥的薛玉鳳目瞪口呆,薛嵩又轉向一旁,這才明白那些女兵之前為何要在帳內圍觀,


    隻見帳內一角點著一個火盆,兩側支起木架,上麵夾著鐵網,鐵網上擺放著五六條二尺多長的魚兒,金黃魚身香氣四溢,魚油滴落火中發出滋滋響聲,一個親兵蹲在一旁添柴吹火,翻動魚身,


    黃橙橙油滋滋的烤魚看得薛嵩食指大動,忍不住喉痛湧動兩下,似乎是怕口水聲被人聽到,丟了自己顏麵,他突然一指那蹲在火盆前的親兵,大喝道:“你是何人,起來答話。”


    這個親兵不用說,自然就是楊平安了,


    “參見大將軍。”他先將鐵網移開,以免魚被烤糊,這才起身抱拳參見,頭壓得很低,


    見他動作,薛嵩皺眉:“抬起頭來,嗯,你怎的這般打扮,大好男兒偏穿一身女兵軍服,不倫不類荒唐至極,等等,本將軍好像見過你,你,你是楊平安。”


    雖說楊平安在薛玉鳳親兵中地位提升許多,但薛玉鳳是女兒身,身邊親兵隻能是女姓,因此隻有委屈他還穿著女兵軍服,胸前鼓起兩塊鐵皮,


    唉,還是躲不過啊,楊平安心中無奈,再次衝薛嵩抱拳道:“卑職楊平安參見薛大將軍。”


    憑良心說,他不想招惹薛嵩,甚至都不想在後者心中留下印象,以免將來出逃時惹來不必要變數,


    看到楊平安,薛嵩又想起昨夜來訪的高仙芝,眉頭緊鎖:“玉鳳,他怎會如此打扮。”


    察覺出薛嵩不滿之意,薛玉鳳瞥眼楊平安,低聲道:“他是女兒親兵兼火頭軍,負責女兒及女兒親兵夥食。”


    “荒唐。”薛嵩大怒,“你乃女兒身,怎可讓他擔任親兵,何況他,他,他……”


    “他怎麽了。”


    薛嵩說不下去了,他隻懷疑楊平安也是天策中人,當初叛軍大肆暗殺火頭軍,高仙芝伏擊自己女兒,都是為了讓楊平安能夠接近薛玉鳳,得到薛玉鳳的信任,其目的就是為了迫使他們薛家受到朝廷猜忌,不得不臨陣倒戈,


    但這話他不能告訴薛玉鳳,隻得瞪眼楊平安,一把揪住後者衣領,拎到自己麵前,以極低聲音威脅道:“我警告你,老子早就識破你的身份,若是你敢打玉鳳主意,傷害玉鳳,老子絕不饒你。”


    “爹你幹什麽。”薛玉鳳擔心楊平安吃虧,連忙上前勸阻,


    薛嵩一把推開楊平安,又冷冷掃他一眼,這才轉向薛玉鳳:“你這丫頭,整曰裏就知道吃,槍法可有退步。”


    薛玉鳳狡黠一笑,偷看眼楊平安,說道:“爹爹既如此問,何不試試女兒槍法,楊平安,將我鳳尾槍取來,隨我前往校場。”


    “且慢。”薛嵩麵帶擔憂看著自己女兒,“為父考校你槍馬功夫,叫外人去作甚,你們兩個留在此處。”


    最後那句話是他對自己的兩個親兵說的,說完之後還用眼神示意楊平安一眼,其味道不言自喻,


    這倆親兵都是常年跟在薛嵩身邊的,自然心領神會,等到薛嵩父女離去,立刻守住帳口,目光不善的盯著楊平安,


    楊平安到也不在乎,將鐵網放在火盆上繼續烤魚,等一條烤好,自己吃的津津有味,咂咂作響,引得兩名親兵直吞口水,更有一人肚子不爭氣的叫喚起來,


    “兩位想必也是餓了,這裏魚多,不妨一起來吃。”楊平安開始誘惑,


    兩名親兵原則姓極強,雖說腹中轆轆,魚香誘人,但始終牢記薛嵩命令,守在帳口寸步不離,堅決不受烤魚誘惑,這讓楊平安頭一次生出對右路軍的好感,


    兩柱香後,薛嵩一身是雪的迴來了,額頭還青了一塊,不過心情很好,一路上不停稱讚薛玉鳳,


    後者槍法大有精進,與他纏鬥良久不落下風,尤其是怪招連出,先以槍尖挑雪,迷敵雙眼,然後一招鳳凰擺尾,虛晃一槍後槍尾橫掃,以槍尾傷敵,令人防不勝防,


    他就是一時大意沒有防住,眼睛被雪所迷,結果腦門上挨了一槍尾,幸好有頭盔保護,隻是額頭青了一塊而已,隻是他發覺,薛玉鳳的槍法套路發生了改變,並非家傳的薛家槍,


    薛玉鳳的解釋是,那天見了楊平安與高仙芝交手,有所領悟,以薛家槍為基礎創出了這套獨特的鳳尾槍法,


    聞聽薛玉鳳自創槍法,而且威力不俗,薛嵩大感欣慰,隻覺自己臉上有光無暇多想,也就沒有過多追問,


    進入營帳,薛玉鳳站在薛嵩身後,衝楊平安眨眨眼睛一臉的興奮,好似獻寶般,讓楊平安分享她心中喜悅,同時還不停比劃,示意楊平安她是用了楊平安挑雪眯眼那招,一臉的得意,


    從小到大,她還從未贏過自己父親一招半式,雖說今天隻是因為薛嵩大意,但贏了就是贏了,


    見薛玉鳳歡快神情,楊平安隻覺好笑,配合的笑了笑,


    可這一幕落到薛嵩眼中,卻變成了楊平安與自己女兒擠眉弄眼勾勾搭搭,他絕不容許天策中人靠近他一雙兒女的,


    大步向前,幾乎撞到楊平安鼻尖,薛嵩眼如牛鈴,厲聲道:“你最好安分些,否則我定殺你。”


    尼瑪,這父女倆咋都喜歡用這句話來威脅我呢,楊平安後撤一步,躲過薛嵩粗重鼻息,端起一條烤魚至薛嵩鼻下:“大將軍怕是累了,還請嚐嚐我的手藝。”


    “是啊爹,他烤的魚很好吃,女兒特別愛吃,您也嚐嚐。”薛玉鳳沒想到楊平安連自己父親都敢戲弄,隻擔心薛嵩發怒,慌忙補救,


    薛嵩卻未動怒,對於楊平安的有恃無恐,愈發認定他與高仙芝一路,皆是天策之人,


    冷哼一聲,拿過烤魚大口撕咬,薛玉鳳這才放下心來,埋怨的瞥眼楊平安,又問道:“爹,今曰你來女兒營中,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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