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像被洗劫過,慘不忍睹。


    她的母親,癱坐地上,瑟瑟發抖。


    那夥人看到秦諗,笑得□□又邪惡,說的話也十分難聽。秦諗低著頭,怕得想掉頭就走。然而她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戰戰兢兢地一再保證會盡快還錢。


    有一個男人,五大三粗的,最裏頭叼著一根煙,聽了她這話,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還?那什麽還?就算去賣也得要遇到一個好雇主,不然……”


    秦諗也怕得手心冒汗,不敢去看那些猥瑣的眼神,一而再保證會還,一定還。


    有一個男的,應該有點來曆,他走到秦諗跟前,目光幽深,仿佛一把利刀紮她身上。他多看一秒,對秦諗來說都多一分陵遲。


    “長得還不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房間變得非常沉靜。


    秦諗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強忍著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他說:“女人要靈活一點,你有天生的優勢。”


    秦諗不說話,抿著唇,竭力鎮定起伏的情緒和用力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恐懼。


    “這樣吧,這是我的名片,你若想通了來找我。你明白我說什麽。”


    周圍發出幾聲輕佻的笑聲。


    秦諗一言不發。


    他捏著她下巴,曖昧輕笑:“倔強的女孩很可愛。”


    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家裏恢複了死亡般的安靜。人一走,秦諗驚醒似地衝去把門重重的關上,然後像被抽了筋骨跌坐地上。


    母親閆妮跌跌撞撞過來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淚,落在秦諗的脖子上又迅速地滲進衣服裏。


    過了很久,閆妮說:“諗諗,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要管我們了。”


    剛才閆妮看得很清楚,那群惡魔在打秦諗的主意,那些讓人嘔吐的邪惡眼神不加掩飾釘在秦諗身上。


    秦諗絕望地問:“我走了你和燿燿怎麽辦?”


    閆妮說:“不要管我們,你走,今天就走。”


    說完,閆妮爬起來去收拾。


    秦諗不動,就這樣看著母親,恍恍惚惚地想,假如她有錢,有錢的話,怎麽會落到這田地?


    然後她又想起了剛才那個人的話,還有那些笑聲,她忍不住抖起來。


    閆妮胡亂收拾了一番,把她的東西全塞行李箱裏,然後又拿出幾千塊錢,“你現在就走,不管去什麽地方,都不要再迴到這裏。”


    “我走了你們打算怎麽辦?是不是也學叔叔一樣?”


    閆妮震驚地望著秦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諗快要崩潰了,她怎麽也沒想過,一個世界杯就把他們家解析。她的母親閆妮女士竟然打算支走她,然後以死解脫。她傷心又絕望,聲音也在發抖,“你好狠心,你不要我,也不要燿燿?為什麽?”


    閆妮也哭,空氣被填滿了灰塵,哭聲也充滿了絕望。


    閆妮說:“不然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難道要我看著他們毀掉你嗎?”


    “那你就忍心讓我看著你去死?讓我這一生都活在痛苦孤獨裏是不是?”


    ~~~~~~~~~~


    整個晚上,秦諗都睡不著,恐懼和焦慮折磨著她。第二天天微亮,她就出門了。打車直奔西山,好像隻有那裏才是她的救贖。


    抵達昨天來的那棟別墅,門前靜悄悄的。出租車唿嘯而去,她蹲在台階下。出來匆忙,她隻穿了一件風衣,裏麵一件襯衫和一條哈倫褲。


    管家開門,台階上一團黑影嚇了他一跳。見她是昨天來過的女孩,心下好奇。秦諗說明來意,他帶秦諗進去,然後說:“這麽冷,你想過來打個電話讓司機去接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秦諗凍得瑟瑟發抖,“我找藍先生,他在嗎。”


    “在的,這幾天他走住這裏。”


    “他太太……”


    管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在,藍時還在休息,你先去洗個澡,這樣會暖和些。我讓人給你送衣服過去。”


    秦諗拒絕:“不用了,也不是很冷。”


    管家看出她的心思,有些不忍心,“不用怕麻煩,你這個樣子讓阿時看到,他會認為你不愛惜自己。聽話,去洗個熱水澡。對了,你喜歡吃什麽?”


    “我不餓。”


    “怎能不餓?不餓也要吃。要不這樣,我就著平時的多準備一份。快去洗吧。”管家又催道。


    ~~~~~~~~~~


    今天,藍時起得很早。也早就聽到了動靜。他下樓,秦諗正好去了客臥,沒碰上。管家見他比平時早起了兩個小時非常吃驚,要知道藍時最喜歡睡懶覺,不到八點不會起來。今天實在是刷新曆史記錄。


    藍時懶懶地坐著,神誌尚未清醒似地,“有客人?”


    管家向他報告了,然後又說:“我見她凍著了,就讓她去衝熱水澡。”


    他微微點頭:“你做得很好。”


    管家還想說什麽,對著他懶洋洋的模樣,搖著頭去準備點心。


    秦諗洗好出來,見到藍時身穿家居服在客廳看報很局促,她確定自己非常貿然,哪怕迫在眉睫也得先征求對方意見而不是這樣冒冒失失地跑過來。


    藍時抬頭看向她,她的不安讓她看起來像個落難的公主。


    秦諗小聲地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藍時放下手中的報紙,煞有其事的點頭:“有點。這麽早,你有急事?”


    秦諗窘迫,低著頭,訥訥地問:“那個事……如果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你看我怎麽樣?”


    藍時並不意外,看到她出現在這裏他就猜到了,就不知她為什麽會做出這個選擇。昨天她的反應他看得清楚,今天她去而複返挺讓他意外。憑心而論,她並不是特別出色的,甚至在多名應征者中,她的姿色也隻能算中上,而且也不會來事。


    “對不起,我……”


    “你知道自己做什麽?”


    秦諗咬著吃,模樣有些可憐。


    “這麽說吧,你還年輕,你有更好的選擇。”


    秦諗小聲問道:“你難道不是要找年紀輕一點的嗎。”


    這倒也是,藍時看著她點頭。


    “我會努力地做好,嗯,也不會給你找麻煩。”


    藍時打量著她,見著她既急迫又窘迫,竟有點不忍心。


    得不到迴答,秦諗窘迫不安,甚至不敢去看他,深怕他的眼神有不屑和譏諷。他安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沒說答應她,隻說:“你暫時在這住下吧。”


    秦諗不解地望向他,他也不解釋。


    這時管家進來說點心做好了。


    秦諗第一次和藍時用餐,就是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早上。他吃過早點就走了,沒對她任何交代。


    作為即將畢業的學生,秦諗不用迴學校,也沒心情整理論文。


    文錦打電話來關心她工作事宜,秦諗沒對她說實話,不想朋友擔心外,更不想讓他們知道她走上的是怎樣一條路。


    她和文錦說了幾句,文錦說她同朋友借了些錢,加上她自己打工積攢的湊了三萬塊。


    秦諗想,暫時借過來也可以,先把母親閆妮和小弟安置了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更不能讓他們知道她在幹什麽。


    經過深思熟慮,送走母親閆妮和小弟勢在必行。她和文錦商量後,下午,文錦她迴家,經過一輪談判,秦諗成功說服母親閆妮,並且答應她帶著小弟住迴老家。在家住了一個晚上,再次來到西山,沒見著藍時。聽說這幾天他非常忙。這是管家告訴她的。


    秦諗在這棟別墅已住了一周有餘,仍沒見到藍時迴來過。或許,這地方也隻是他一個落腳點之一?像她這樣等待審判的其實有很多?


    就這樣胡思亂中的度過一周,管家見她精神欠佳勸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這種時候,她哪還有心情散步。秦諗勉強笑了聲,告訴管家沒事,又躲進書房裏。


    當天夜裏,她夢見被捆綁了推進河裏,驚醒後才發覺做夢了。於是再也睡不著,驚魂未定地折騰半宿。次日,管家見她憔悴不堪,有些不忍,建議她:“最近他食欲不佳,心情也欠缺。你中午沒事的話,送份湯過去。”


    秦諗猜測藍時久未出現是不是不滿意她,打算以此讓她知難而退。然而人被逼到了絕境,也沒什麽所謂的麵子。她遲疑了一下。


    管家又說:“不用太擔心,他不會對女孩發火,嗯,你也不需要有過重的心理壓力。這個地方,你住多久都沒關係。”


    秦諗還沒出門,藍時破天荒地讓她聽電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感冒了。


    他告訴她說落了一份文件在書房,讓她找出來交給司機。


    秦諗去書房,在他說的地方找到了一份文件,電話確認後打算交給司機送過去。


    管家說:“你送過去吧,剛才聽電話,聲音聽起來不大好,你過去順便督促他吃午飯。”


    她沒拒絕管家的好意,也想去見見他。


    管家又說:“他生病容易發脾氣,你小心點。”


    經這一提醒,秦諗很忐忑,想拒絕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這樣的機會。抱著被炮灰的灰念,送機送她隻往藍時工作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棟高檔寫字樓,明亮的玻璃房,聳入雲間。


    在大廳就被攔了下來,秦諗想起她的高中時代,她所在的學校是半封閉式,一次她和朋友翻牆出去網吧通宵,早晨迴去的時候被校衛逮住了,全校通報批評。


    她說她來找藍時,對方問她有沒有預約。


    秦諗搖頭。


    登記了也不放行,非要電話和對方確認。


    秦諗沒有藍時的號碼,又不知道他工作的公司,隻記得一個樓層號。任她好說歹說,對方也沒任何鬆軟,強調他們這是按規章辦事。


    秦諗無法,擔心藍時急著要文件,而因自己的原因耽誤正事。她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對方還算給麵子,撥打服務台的電話,沒一會兒,迴電立馬響起。對方示意她接聽,秦諗接起來,是個不認識的女聲。對方讓她直接上樓。


    結束通話,攔她的人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恭敬的讓人以為剛才隻是一場誤會。


    秦諗沒時間也沒心情去計較原因,匆匆乘坐電話抵達所在樓層,已經有人等在那裏。


    對方說她是藍時的秘書,秦諗抱著文件沒交接給對方。


    對方看出她的疑慮和擔憂,笑了笑並引導她去見藍時。藍時看到她,沒什麽表情,接過文件大步走向另一側。


    秦諗愣愣地站著有些不知所措。


    女秘書淡定地走過來,笑著拍拍她的肩解釋:“有個重要會議。你去藍總辦公室等他吧。”


    “不打擾嗎。”好不容易見上一麵,她總不能因藍時態度冷淡就退縮。


    女秘書說:“他又沒有因為你的到來改變行程,談什麽打擾?就這樣定了,不過恐怕得多等些時間。也好,剛好中午,你在這,藍總不顧及自己也得顧及你對不?中午記得讓他多吃點。這幾天他胃口非常差。”女秘書還不忘告密,刻意壓低聲音:“脾氣也很壞,全體員工怨聲載道。”


    秦諗尷尬,又不好出聲解釋她和藍時的關係,訕訕笑了一笑。


    問清了他們中午休息時間,秦諗並沒去藍時的辦公室,而是去了一樓大廳的偏廳。


    等待中,她想過藍時各種反應,拒絕她該怎麽辦,如果這樣不聲不響她又該如何打算。想起那天那個男人的話生無可戀的錯覺又來了,很糟糕也無力擺脫。


    她隻能盡量往好的方向去想,不能讓灰色/情緒帶著自己走。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得走出來。


    熬到了中午,藍時的女秘書找下來,像是找到了救贖,拉著她就走,邊走邊解釋:“剛才有位同事給藍總訂餐,也不知是不是忙得忘了,竟把藍總最討厭的花椒也放了,這不撞槍口上了。”


    已經有人撞槍口了,她現在去不是等於被挨槍嗎。秦諗急得冒汗:“我去了也沒用啊。”


    “有沒有用另說,總得先嚐試是吧。”女秘似乎沒看到秦諗的緊張。


    秦諗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逼迫感。她幾乎是被推進藍時的辦公室的,麵對藍時,女秘一改神態,“藍總,秦小姐來了,你看中午是不是?”


    藍時目光掃過來,秦諗頓覺脖子冷颼颼的。


    女秘低聲對她說:“既來之則安之,若天要亡你,我會向神靈禱告不是我的錯。”


    話音一落溜之大吉,留下秦諗單獨麵對藍時。這次見麵,又是這種正規場合,比起麵試那天還要緊張。她正要開口解釋,藍時忽然問:“你一直等到現在?”


    她乖乖低下頭:“是。”


    他揉了揉眉,驅趕眉宇間隱現的倦色,“有事?”


    秦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想張口又害怕遭到拒絕的她彷徨不定。


    似乎看出她的憂心,他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秦諗小聲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秦諗,我想你心中一定也有這樣的猶豫,為什麽像我這樣的人,嗯,明明有太太為什麽還需要代孕?這樣說吧,我和我太太在一起三年一直沒孩子,因為這個原因我們壓力都很大。中間又出了些意外,所以……你還年輕,這並不是你該選擇的路。”


    秦諗的心一分分沉沒,她聽見自己虛弱地問:“你的條件裏不是有一條必須年輕麽。”


    “但是……”藍時一時語塞。這確實是首要條件之一,他有種預感,秦諗會是他的麻煩。而他一向杜絕麻煩,就連和童可可吵架,她一氣之下跑去美國,他也沒想要去接她迴來。或許,就像朋友評價的那樣,他是個冷情到骨子裏的男人。他誰也不愛,包括他自己。


    情急之下,秦諗說:“我知道你不是很滿意我,我也清楚你有無數選擇,而我隻有一個選擇。如果……如果……你還沒確定人選,何不試一下?或許我會做得很好。”


    藍時冷靜地打量著她,眉宇間漸籠一股鬱氣。


    秦諗呆呆地站著,等待他的審判。


    許久,她都以為這一生過完了,藍時終於開口:“既然知道不是我滿意的,這樣糾纏於我很沒意思。”


    秦諗欲辯解又無處說起,難道對他說自己的處境,他會同情然後大公無私的幫助她?她知道自己的斤兩,便斬斷一切做夢的可能性。


    “你也沒拒絕不是嗎。”忽然間,她不害怕了,已經走到這一步,沒有什麽值得去害怕,殺人不過點頭。最壞的結果無外乎無路可走,那是最糟糕的打算,她還可以逃,逃得遠遠地,再也不迴來。


    也不知怎麽就惹惱他,他大發雷霆,桌上的文件被他揮掉散滿一地,“我對你沒那個想法,這樣耗著也沒意思,你走。”


    秦諗看著他,臉上火辣辣的,呆了很久,恍恍惚惚地轉身,倉皇逃離。衝進電梯的時候,半天也找不到1樓的按鈕,有個好心人問她:“你去幾樓?”


    秦諗低著頭,甕聲甕氣地說:“一樓。”


    那個人道:“這是上去的。”


    秦諗也不管,就這樣隨著電梯升到樓上又往下降落。


    電梯到中間的時候忽然停住了,按鈕失靈般沒有反應。她想打電話求助,發現手機也不知被她遺落什麽地方。急亂和焦慮的情緒交織著,她忽然癱坐地上,絕望地放聲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梯忽然晃動了一下,外麵似有人在講話。


    秦諗止住哭聲,屏住唿吸深怕自己錯過被救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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