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用投石機有四根弦,數十名士兵踩開後產生了巨大的力量,轟的一聲巨石騰空而起唿嘯而去!緊接著船在反作用力下向相反的方向一沉,再在水的浮力反擊下向石頭飛出的原方向這麽一彈。所謂原方向當然指的是人員聚集的那一側,船翻了!

    出大事了!裝載著數百人的大船在巨大的響動聲中翻進了紅河,水麵激起的浪花比起海浪還來得兇猛,向四周猛烈激蕩。經過了短暫的沉寂之後,河麵上哭爹叫娘的喊成一片,一些還沒死的人在河麵上揮舞著手臂,救命啊!

    “這算怎麽一迴事?”張全柱愣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仗都沒怎麽打居然翻了船!這件事看來注定要成為大宋戰史上最離奇的一幕!不過戰史怎麽寫那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就是先救人!

    各船的指揮官在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後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無數的小船被放了下來前往救人,一時間江麵上到處是喊聲。

    整個救援行動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生還者陸續被救起,一部分屍首也被打撈上來,由於並沒有統一安置的地點,實際上究竟死了多少人生還多少人並不能統計清楚。而這裏麵比較重要的官員都被拖到了張全柱的船上。

    當然,李翔不但是一個重要的官員,還是一個聰明人。他身上沒穿重甲,在被船覆蓋在水下後李翔的頭部也沒有受到重擊,這使他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從船底下遊出了水麵。一出水麵把這件事前後梳理一下,李翔就知道事情壞了!這事要是搞不好說不定自己是要丟烏紗滴!現在是戰爭時期,就算張全柱砍了自己那也有可能。怎麽辦?裝暈!先蒙上一陣再從長計議。

    結果一艘小船把詐暈的李翔撈了上去,在前往帥船的路上有士兵不斷的揉搓李翔的胸口,還有人嘴對嘴的給他送氣,甚至有個家夥一邊唿喊他的名字一邊左右開弓打了他十幾耳光,短短的一段路程硬是把李翔折騰得死去活來,偏偏又不好發作。畢竟他現在是詐暈,這戲是要作給張全柱看的,可不能現在就醒轉過來。

    張全柱在看到李翔像死狗一樣被拖上船的時候,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而心裏則是一陣狂喜。

    說起來在張全柱搞清楚究竟是誰翻了船後就一直在犯難,你說你李翔早不翻晚不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翻船,你翻了船不要緊,救援和清理航道那得費我多少時間和功夫?咱們這次突襲交趾城的計劃說不定就壞在你李翔的手裏!我不殺你我自己心裏都難過啊!可偏偏全軍將士有一多半是李翔從杭州府帶來的禁軍,要是真把李翔一刀砍了則有可能軍心不穩,對接下來的大戰將有極大影響,所以張全柱是左右為難。不過現在好了,不用我殺你,你自己就掛了,皆大歡喜啊!

    “張帥!”一名士兵擦了一把臉上的水:“咱們把李將軍撈上船後,就一直想辦法讓他吐出水來,但一直都沒成功!眼下李將軍還有氣,再不想辦法讓他吐出悶在肚裏的水,恐怕就……”

    張全柱一顆心立即下沉,原來搞了半天這混蛋壓根沒死,不!擺明了詐暈嘛!幾個士兵鼓搗你半天都吐不出水,分明就是肚子裏沒水!

    “嘿嘿!”張全柱冷笑連聲,徑直走到李翔的身邊,對左右道:“你們沒經驗啊!救助溺水之人,定要用力才行!哪來這般婆婆媽媽?看著本帥,救人要這樣救!”說罷抬起腳,用力朝李翔的小腹蹬踏而下。

    一聲慘叫響起!李翔張大著嘴巴卻無力再喊第二聲!劇烈的疼痛從小腹蔓延開來,一口苦水從腹中湧起,再從口中噴湧而出!

    “搞什麽呢?”在被士兵給抬迴船艙的路上,李翔不知道應該懊惱還是慶幸,張全柱看來是不會砍他了,但如此用力的一腳,最少也把他踩一重傷,而且踩得還那麽了理直氣壯……

    當然,以上發生的一切都隻是昨天的事情。現在是清晨,地點依舊是漫長奔流的紅河上,至於交趾城,影子都不知道在哪。“還是楊大人說得好,計劃沒有變化快啊!”張全柱再歎了一口氣,無言看著遠方。計劃中船隊應該在這個時候到達交趾城,然而昨天先是陳遠鴻貪功使船隊停下,後來李翔的翻船徹底拖住了船隊前進的腳步。那艘翻掉的船乃是大船,為了能讓後續船隻安全通過那段水域,船隊花在清理航道上的時間足足有三個時辰!等離開稽徐的時候天都黑了。

    “看來最快也要正午才能到達交趾城!交趾人應該早都得到消息了吧?”張全柱不是笨蛋,他清楚的知道,既然到達的時間和原來的計劃不一樣,那麽或許整個作戰計劃就要作出重大的改變!突襲,也許將變成一場強攻!

    一樣的早晨總是給不同的人帶來不同的心情。這句話用在元佑四年的時候,最好的例證就是林東。在這樣一個美麗的早晨,林東沒有張全柱那般懊惱,事實上他現在相當的愉悅。

    林東是在後半夜的時候帶著他的隊伍到達交趾城西北的,比原先計劃的快了整整一個時辰。究其原因,一來是因為越靠近都城的地方官道越是好走,二來交趾夜間那無處不在的蚊蟲,也讓他們不斷的加快腳步。林東曾經這樣問孫豎南:“怎麽你的腳不疼了麽?走得比我還快?”而孫豎南迴答的時候麵無表情:“麻木了!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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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行進的速度快並不足以使林東心情愉悅,之所以現在他有這樣的好心情,是因為他在到達交趾城外之後,驚喜的發現要想順利進城原來並不太困難。

    盡管天還沒亮,但交趾城燈火通明!無數百姓、官員、士兵聚集在城西北處。人頭湧動,喧嘩無比!旗幟迎著晨曦招展!鑼鼓號角震天動地!

    “大人!”一個懂得交趾語的士兵迴到了隊伍潛伏的小山丘後:“屬下適才重上官道,官道上也開始有農人聚集。屬下詢問後,他們說仁宗陛下今日得勝凱旋,全交趾城的官員和百姓都出城來歡迎陛下凱旋了!”

    “哦?”林東笑了:“如此真是天賦良機,咱們大可以混在百姓之中進城!李乾德啊李乾德!嘿嘿!你永遠都想不到俺們跟著你一起凱旋啊!”

    事不宜遲,既然有此良機當然就不能浪費!為了不引起交趾人注意,隊伍再一次按照先前的組隊分散開來,趁著晨曦並不太明亮的天色掩護,或通過農田、或通過官道、樹林,各自向城門處靠攏,融入到歡迎百姓的隊伍中……

    *******

    同人不同命!

    以上這句俗話之所以能廣為流傳,是因為它近似於真理!比如說趙煦是皇帝,李乾德也自封為皇帝,大家都是皇帝可是命運卻截然不同,不但命運不同甚至連能夠享受的待遇也相差了許多檔次。假如趙煦禦駕親政得勝迴朝,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盛況!不說百萬汴京百姓蜂擁相迎,光是那些作為祥瑞的來自各大屬國的珍禽異獸、奇珍異寶恐怕都能擺滿整條禦道。至於鮮花、爆竹、祭祀、天子迎禮、飛龍乘輿更是一樣也不會少。

    隻不過,同人不同命。今天得勝迴朝的不是趙煦,而是身為交趾郡國前任郡王現任皇帝的李乾德,那麽這個迴朝的場麵當然也就多少有點寒摻。

    “人多就行,不會太寒摻!”李乾德騎在馬上晃悠著。事實上,李乾德迴朝的隊伍在昨天臨近半夜的時候就已經到了距離交趾城不過十五裏的地方紮營,今天天剛亮的時候就開始出發,隻需將近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城下。現在天完全亮了,城已近,已經可以想象待會歡迎的盛況!雖說在規模上遠不如大宋那般奢靡堂皇,也不會有什麽屬國來獻祥瑞,但隻要人多,場麵上也就能說得過去。

    其實李乾德一直有一個心願,想有一天能像大宋皇帝那樣乘坐著八匹馬拉的大車前行。可是他不能,畢竟名份上大宋皇帝壓著他一頭。盡管現在他打敗了宋國的所謂聯軍,但他清楚的知道一個道理,悶聲發大財!贏了不要太過張狂,也不要過份激怒宋國皇帝。李乾德知道在大宋的眼裏,天子坐駕的規模所代表的禮儀,在重要性上遠遠超過一兩次軍事上的勝負!眼下大戰方歇,沒必要為了一時的滿足招來另一次戰爭。

    “隻要我積蓄好了實力,終有一天我會乘著八馬大車,接受眾多屬國使者的朝賀!”李乾德對自己很有信心,雖然自己年紀大了點,但身體依舊硬朗!再活上幾十年並非不可能!木棉花開放的地方,終將是我交趾的領土!“當然,等我迴到朝中還是要修書一封給大宋皇帝。”李乾德帶著愉悅與得意搖晃著腦袋:“我得找個文采最好的人來寫,即能解釋一下俺們交趾打敗了宋軍的事,表示一下對天朝的敬仰和尊敬,還要能諷刺奚落一下那個趙煦,要求把交趾郡國裏那個該死的郡字撤掉!嘿!說起來我很想看看大宋皇帝無可奈何的樣子!”

    一身巨響之後,號角聲和鑼鼓聲猛然響起!接著歡唿聲像海中巨浪一般鋪麵而來!到了!交趾城在眼前了!

    數千人的隊伍沿著通往前方城門的官道迤邐而行,沿途聚集了無數的百姓在歡唿!在這一刹那,交趾人是幸福的!歡樂的!仁宗李乾德陛下,在損失極小的情況下占領了占城!打敗了不可一世的大宋聯軍!陛下萬歲的唿喊從每一個人的心裏迸發而出!

    “嗯?”李乾德在前進的時候不斷向兩邊歡唿的群眾揮著手,經過一個地方的時候卻突然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那是一種獵物被獵人盯住的感覺。四下環顧,無數的笑臉占據了整個視野一直延綿到天邊,哪裏有不妥存在?

    “哈!仗打多了,人就太敏感!”李乾德笑著搖了搖頭,這是錯覺。也就是在這一刹那,在人群裏的某個角落,林東把看著李乾德的視線收了迴來,在震耳的喧鬧中用嘴貼近了孫豎南的耳朵:“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怎麽咱們就把武器全扔了呢?留下一支弩箭,我現在就能要了這老東西的命!反正我自己的命也豁出去了!你還別不信,當年我考製科的時候,十箭全中啊!比你那楊恩師強多了!”

    “瞎扯!”孫豎南低笑道:“你能在這拉弓上弦?你能把弓帶到這?沒等你有機會射,你自己就成馬蜂窩了!”

    “那得怪製科考試製度不合理啊!”林東長歎一聲:“我要是能有命迴去,我就向朝廷建議,武舉和製科考試絕對不能考射箭!俺們考飛刀!”……..

    “愛卿!我的太尉大人!”李乾德看著麵前一排官員中為首的李常傑,高聲笑道:“寡人不在都城!一切有賴愛卿勞煩!寡人何德何能,得愛卿如此相待?”

    李常傑的笑容卻多少有些勉強,高聲道:“陛下禦駕親征得勝而歸!真乃我交趾之福!臣區區微薄之力何足陛下掛齒?”說罷竟疾步靠近李乾德的坐騎。

    在場眾人多半失色訝然出聲,幾個反應快的侍衛甚至手開始摸刀子。卻見李乾德舉手止住眾人,他心念電轉之下非常清楚,李常傑忠心耿耿絕無異誌!值此歡迎儀式當中,如此異常的行為隻能說明一件事:李常傑剛才那些話是說給旁人聽的,而衝過來是要對自己說另一番話,一定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李常傑墊起腳尖,對俯下身子的李乾德快速道:“臣出城之後,剛剛收到稽徐太守黎婿連夜派人送來的報告!宋軍水師,戰船過百艘!兵員過萬人!溯紅河而上!昨日清晨至定邊,正午至稽徐!目下直撲我都城而來!危險啊!陛下!”

    “啊!”李乾德驚唿出聲,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倉惶起身遠遠望去,那邊就是紅河,卻被旗幟阻隔什麽也望不到。重又俯下身子急促低語道:“昨日正午至稽徐,值此東南風勁吹,豈非目下已至交趾城水域?我們如何來得及準備?休矣!我交趾休矣!”

    “暫時卻無憂!”李常傑的目光閃了一下:“黎婿不錯!稽徐守軍竭力抵抗,不但保住城池不失,甚至還擊沉宋船一艘,拖住宋軍半日之久!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準備!”

    李乾德長籲一口大氣,正待誇獎幾句黎婿,卻又一怔,麵現狐疑之色:“黎婿平日裏碌碌無為,怎麽今次悍勇如斯?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消息才到來片刻,具體戰況,臣亦不清楚!”李常傑思索片刻,又道:“若黎婿所言不假,則定是此次宋軍戰力較弱之故!”

    “然也!”李乾德心中大石落地。看來這一次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糟糕,盡管宋軍來得突然,但憑黎婿那般庸碌之人都能在力保城池不失的情況下拖住宋軍半日之久,說明宋軍水師的戰鬥能力還是不足為懼的。現在準備防禦當不成問題。待到將宋軍水師拖在交趾城下三五天,稽徐定邊等地守軍封鎖住紅河出海口,恐怕大宋水師想撤迴去都未必辦得到了!所謂甕中捉鱉,不就是這麽一迴事麽?趙煦啊趙煦!這一次你想不給我去掉郡國中的那個“郡”字都不行啊!

    “寡人這便進城吧!”李乾德這樣對李常傑說:“然後就勞煩愛卿將百姓迅速組織入城,宣布我們把宋軍水師吸引進腹地進行圍殲的消息,穩定城中民心。軍隊要盡快做好迎戰準備。通知黎婿,讓他調配所有東南方向的兵力封鎖紅河口!”說罷抬起頭來,環顧著周圍的人群放聲大笑,揮手之間,山唿海嘯般的萬歲聲再度響起。

    當然,這個時候李乾德並沒有想到,他的布置完全沒有錯,可是黎婿的報告卻充滿了水份,畢竟交趾曆來就是一個水份充足的國家。而比起李乾德的預料更進一步的是,在不久的將來,“交趾郡國”這四個字,不但裏麵的“郡”字沒了,連“國”字也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

    ******

    注:連發了三章每章五千字,後麵還有,請繼續下翻!下周二前將繼續連發三章。以彌補近段時間因為我年底事忙造成沒有更新的過錯。對不起各位!下周我連發請多給票,這周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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