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目下的金明池宛如火的海洋,每個人都亢奮得不能自己,沿岸民眾的歡唿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雲霄。沒錯,一年一度的金明池教閱進入了最高潮的階段,最令人瘋狂和激動的爭標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按照相關規定,各軍的負責人這個時候不能在站立在隊伍裏,而是要登上一艘大龍船,並且龍船將行駛到池心五殿迴廊處,眾人在那裏觀看整個比賽的過程。

    “真是不虛此行啊!”楊翼現在就站立在大龍船上,仔細欣賞著這艘船的結構和擺飾。隻見船的長度約有三十餘丈,寬四丈,頭尾皆有金屬製成的鱗片,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美輪美奐的光芒、船板都用上好的花鏫木製成,堅固無比。大龍船的中部還設有禦座龍水屏風。

    事實上,登上這支龍船一直都是楊翼的一個夢想。因為後世流存著一幅著名的圖畫《金明池爭標圖》,圖中最顯眼的並不是岸上的民眾,也不是臨水大殿,更不是爭標賽的虎頭船,而是這艘大龍船。楊翼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站在這艘船上,等待著張擇端把自己的形象永遠的留在畫裏。

    “正道兄!”楊翼站在船頭,心裏美滋滋的想:“千萬千萬,一定要給我來個特寫啊!”當然,現在楊翼也搞不清張擇端究竟在哪個位置上取景,目下金明池沿岸到處擠滿了人,要想從裏麵找出張擇端,顯然是不可能的。

    “子脫兄!”林東作為殿前司參賽隊的指揮者,當然也必須上這艘大龍船:“在想什麽呢?適才子脫兄所吟唱的詞,可真是應景啊!”

    楊翼當著船上這麽多人的麵,倒也不好對林東不假辭色:“觀玉兄!嘿嘿,你遛馬的功夫也算得上一流,可惜啊,就是稍微花俏了一點。”

    “花俏?遛馬?”林東微微冷笑:“我前麵玩的那些招數,全部在實戰裏邊用得著,子脫兄竟然以遛馬戲謔之,恐怕是自己玩不出來,故作高深狀吧?”

    楊翼正要反駁,卻聽得巨大的歡唿聲浪響起,舉目望去,隻見對麵的池邊許多小船已經擺好了陣勢。“觀玉兄,多說無益,且看爭標如何?殿前司年年奪標,今年在觀玉兄帶領下,可不要陰溝翻船才好啊!”

    “那是!”林東傲然而笑:“子脫兄,我勸你不要心生妄想,輸給殿前司乃是正常之事,看開點吧!”……

    池岸東北,十六條虎頭船一字排開,各船上的軍士們嚴陣以待。

    按照相關規定,除了殿前司和武學之外,其他軍隊隻能出一支船參與爭標,而殿前司因為年年奪標並且下轄軍隊甚多的緣故,可以出兩船參賽,而武學因為學員們都屬於將領,所以也獲得了兩船參賽的資格。事實上在眾人的眼裏,今年爭標的最大看點,當然是武學與殿前司之間的爭鬥,畢竟以往其他的隊伍都從未能動搖殿前司在金明池爭標中的霸主地位,第一次參加爭標、實力未明的武學,當然就成了唯一有可能挑戰殿前司的希望所在。

    “注意了!”王景在船頭死死的盯住前方,嘴中高聲叫喚:“老折,擂鼓的時候定不能亂了節奏,就算落後也不能亂!弟兄們,隻有第一,沒有第二啊!”

    “孫豎南!”陳遠鴻在另一條船的船尾上朝著船頭喊:“一會出去後,你要跟著鼓聲叫喊,不能讓別的船的鼓點擾亂咱們的節奏!弟兄們,學諭大人說了,隻要奪到標,全武學放假五天啊!”

    船上的學員轟然應諾,引得旁邊幾條船上的軍士愕然望來……

    ******

    一名銀甲小校手中高舉著紅旗,從臨水大殿出發,一路小跑上了飛虹橋,整個金明池立即陷入一片寂靜當中,每個人都屏息凝氣的在等待著比賽的到來。

    小校站立在飛虹橋中央隆起的最高處,手中的紅旗左右揮舞數下,突然往下一墜,金明池內數萬人頓時如炸雷般發出了劇烈的狂唿聲,比賽開始了。

    十六條虎頭船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來,船體激起一層層的浪花飛撲向岸的兩邊,觀眾的歡唿喝彩聲更如浪花般一浪高過一浪,人們如癡如醉般的陷入到激烈的比賽所帶來的刺激中,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讀書士子,此時早已經忘記了身份和界限,聲嘶力歇的為各船助威。

    臨水大殿中,群臣早已集體排列在護欄前麵,盯著池麵飛馳的船隻大聲叫好,這個時候是不用講什麽體統的。皇帝趙煦興奮極了,他本來是坐著的,但前麵的幾個大臣頗為幹擾視線,趙煦按耐不住,忽然用力一拉身邊正掂著腳尖探頭探腦的趙瞻,趙瞻促不及防,頓時身體失去平衡,驚唿一聲跪倒在地上。

    “愛卿別動!”趙煦聽得金明池山唿海嘯的叫聲,厲聲大叫:“朕站你肩膀上看!”說罷立即踩著趙瞻站立起來,這下視線可就良好了,舉目望去,遠處的船隻此時爭鬥得難解難分,鼓聲密集有如灑豆,真是過癮啊!趙煦拍手大笑。

    這下可苦了趙瞻了,比賽看不到不算,皇帝現在踩著自己得肩背呢?“這算什麽?”趙瞻哭喪著臉小聲嘀咕,反正現在也沒人聽得見:“我這是走運還是背運呢?小皇帝踩我,好像是我的福氣啊!這世上被陛下這樣踩的人恐怕就獨我一家,我是不是還要謝陛下隆恩呢?可好像忒辛苦啊!要是亂動把陛下摔著了,恐怕我就成了曆代最倒黴的樞相了!船上的大爺們,劃快點吧,相爺我就要支持不住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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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敬心的手死死的抓住護欄,麵色緊張的看著池麵,太出人意外了,武學那幫新手居然毫不比殿前司的老手們遜色,此時水麵上已經分出了兩個集團,最前麵的第一集團四船並駕齊驅,正是殿前司和武學的隊伍…..

    範純仁可能是目前金明池裏少數比較冷靜的人,他用力的甩甩手,可是自己的手依然被王存緊緊的拽著。“我說王相公!正仲兄!”範純仁眉頭大皺:“你好歹也是四朝元老,金明池教閱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我說你緊張什麽?別拽我,哎,我說你要注意體統啊!”

    王存頭也不迴,手中反而更加用力:“啊呀!我的宣效六軍,哎呀!我的街道司喲,比不過殿前司和武學,也別墊底啊!怎麽連清衛廂軍都在你們前麵呢?我一把老骨頭了,真丟不起這人啊!各路神仙……”

    ******

    “加勁啊!弟兄們!”王景這時有點急了,他在船頭負責指揮和喊口號,拿眼瞄過去,正好遇上殿前司的龐仲寧的目光,殿前司的船明顯超出了自己半個船位,王景心裏著急得很,現在距離標竿可不遠了,他真想大叫後邊的折可適把鼓擂得快一點,大家劃槳的速度再快一點,可是不行啊!臨時加快節奏可能會導致整條船陷入混亂當中。

    這邊龐仲寧也是心中驚疑不定,武學這幫人真強啊!這些年來從來沒人能跟殿前司跟得這樣緊的。自己的船目前排在第一,但也隻領先武學的兩條船半個船位而已,殿前司的另一條船雖然也處在第一集團,但卻在四隻船的最末……

    金明池現在真是一個瘋狂的地方,爭標馬上要分出勝負了,觀眾們的情緒已經在熊熊燃燒,今年的比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過癮啊,很久沒有看到如此勢均力敵的比賽了。岸邊的人們在聲嘶力歇的同時,時不時也會有人被擠落水中,好在池邊的水相當的淺,鬧出人命也不至於,不少掉到水裏的人根本無心去追究到底是誰擠落的自己,直接站立在水裏繼續觀看和喊叫……

    “標竿就在前麵!”經驗豐富的龐仲寧及時對自己的船作調整,對著船尾大叫:“鼓聲慢!減速!中段舉漿防撞!準備奪標!”

    標竿隻有一個,四條船都朝標竿猛撲而去,撞在一起幾乎是在所難免,事實上曆次比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從來沒有幾支隊伍如此接近的場麵。龐仲寧命令船中部的兵士舉漿,目的是減速後把後邊追上來的船撐離開自己的船體。而且必須減速,船速太快的話是很難把深插在水中的標竿拔出來的。

    “別管標竿!”王景的船始終落後龐仲寧半個船位,現在對方減速準備抽取標竿,他覺得這個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弟兄們,左側加力,撞翻他們!”

    龐仲寧另一側的孫豎南當然也是這種想法,於是在沿岸觀眾的驚唿聲中,武學的兩條船迅速的朝中央的殿前司船斜撞過來。

    “嘿嘿!”林東在大龍船上冷笑:“子脫兄,這招真毒啊!不過恐怕你的學生們,這迴打錯算盤了喲!俺們可是有準備的,看絕招吧!”

    楊翼不說話,反正現在聽天由命,結果馬上見分曉。

    “不好!”王景大驚失色,就在自己的船眼看就要撞上對方的船體時,對方的船員忽然齊刷刷的橫漿直指著自己的船,一部分漿在空中對著人,一部分長漿在水中對著船。

    快,實在太快了。王景船上的學員們看著一支支漿飛快的對著自己的麵門而來,心中駭然,這要撞上說不定小命都要玩完,大家慌亂中不由自主的舉漿格擋。但是很顯然殿前司早有準備,一時間池麵上慘叫聲四起,大批的武學學員被擊落水中或是被迫伏在船麵上,而且殿前司分明對這種情況做過訓練,船員們除了用漿直刺武學學員,還每相隔一個就有一人是把漿指向船體,實際上兩船並沒有直接相撞,而是被漿撐成了斜開。

    另一側孫豎南船的情況卻有點不一樣,他的船比王景那邊慢了一步過去,結果龐仲寧雖然撐開了王景的船,卻也被反震得斜向而行,正好像孫豎南這邊撞來,兩邊的速度都很快,龐仲寧在這一側的船員即使用漿,也避免不了兩船撞在一起。

    炸鍋了,金明池內數萬人狂唿亂叫的看著水麵上亂作一團,兩隻船撞在一起了!過癮啊!咱大宋朝的人最愛看的就是這種場麵啊!何其壯觀啊!越亂越好!最好你們全都翻了,咱們可以笑話上一整年!

    兩船相撞的後果這時體現了出來,好在大家都是訓練有素,兩船都沒翻,但是都左右蕩了開,這對後麵急速衝來的船造成了嚴重的影響。首當其衝的是殿前司處於後麵的船,船上的指揮員慌忙下令減速,但根本來不及,結果反倒被斜向壓來的孫豎南船的船體撞到了船頸,翻掉了。後麵的第二集團更是糟糕,前麵亂成這樣,而現在第二集團十二隻船忙著追趕,速度已經到了極限,很有可能全都撞上去。於是第二集團的船隻們紛紛減速或者轉向,他們的船實在是多,狹窄的賽道上你擠我撞,場麵上更是一塌糊塗。

    “這就是你說的絕招?”楊翼捧腹大笑之後,發出由衷的感歎:“觀玉兄,你這招真絕啊!這讓我不禁想起一個失傳已久的武林絕學――七傷拳,一發七傷,七者皆傷,傷人還傷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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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東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沒想到,沒好氣道:“子脫兄真是雅量,武學現在好不到哪去,鹿死誰手亦未可知,子脫兄倒是笑得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楊翼繼續笑:“本帥差點就要賦詩一首,讚一讚這樣的場麵了。得了,你自己玩去吧,本帥去找兄弟,看看那圖畫成啥樣了。”……

    臨水大殿。趙煦目瞪口呆看了半晌,終於迴過神來,一邊拍手一邊頓足,大叫過癮。下麵的趙瞻這時很想去見先帝,太痛苦了!陛下,你高興你也用不著頓足啊,老臣的早飯連帶昨晚夜宵全都吐出來了啊!……

    最先調整好姿態的還是龐仲寧船和孫豎南船,畢竟王景和殿前司的另一條船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第二集團的清衛廂軍、武肅軍這個時候也翻了,使得第二集團繼續處於混亂中。

    龐、孫二船朝標竿疾速行去,爭標到了最後關頭。

    “減速!”龐仲寧又一次大叫。“加速!”孫豎南的命令恰好相反。

    “怎麽還加速呢?”林東在大龍船上終於覺得自己要勝利了:“子脫兄,看來你們還是沒經驗啊!衝得太快,最多撞翻標竿,抽取是不可能做到的,你輸了!”

    “未必!”楊翼神色異常的淡定:“你沒聽說咱們武學的學員整天和草原上的胡人們混一塊嗎?草原上有一種技術含量很高的手藝啊!”

    孫豎南的船不斷加速,一下子超越了減速中的龐仲寧。龐仲寧在船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標竿,事實上他認為以孫豎南現在的速度,如果伸手去拿深深插入水中的標竿,隻有兩個結局,要麽被標竿阻入水中,要麽就是一抓而放,抓實帶出是不可能的,看來最後的勝利還是殿前司啊!

    孫豎南忽然動了,船並沒有徑直朝著標竿而去,與標竿豎立的方向還有點距離,孫豎南拿出了繩套,沒錯,套馬這種行為確實是技術含量比較高,起碼即使是身為武學諭的楊翼也一直沒有掌握。但是孫豎南掌握了,其實另一艘已經失去戰鬥力的船上的王景也掌握了。雖說孫豎南的技術還不嫻熟,不過十套七中的成績,也還是拿得出手的,更何況套靜止不動的標竿遠比活動的馬頭容易許多。

    在數萬人的注視中,孫豎南手中的繩套飛了出去,牢牢的係住了標竿,幾名學員合力拉著繩索的另一頭,加速離去的船遠遠的把其他船隻甩在身後,標竿動了,終於被完全的帶出了水麵。

    整個金明池沸騰了,新的奪標英雄就這樣誕生了。

    楊翼給了林東一個無比得意的笑容:“觀玉啊!殿前司的威名算是砸你手裏了,真是令本帥佩服啊!”

    林東轉頭走了幾步,忽然迴頭笑道:“晚上比武完結之後,子脫再說這話不遲!”……

    趙煦這個時候終於從趙瞻的背上下來,事實上奪標結束後,趙煦就發現臣下們不大敢迴過身來,多少是因為發現了自己大失威儀的行為。而高太後的注意力也完全迴來了,自己再不下來可就玩大了。

    “嘉獎!”趙煦興奮的說道,當然他說這話時看著高太後的臉色,似乎高台後對自己的做法並無異議:“武學奪標諸人每人三百貫,進爵一等,其餘武學學員皆按照慣例賞賜。另外飛繩索的將領,除正五上寧遠將軍!其餘隊伍,皆按例賞賜。”

    皇帝的諭令傳出後,金明池頓時再次陷入山唿膜拜之中。

    ******

    涼爽濕潤的風從汴京城中緩緩的刮過,帶著春天的氣息,讓人為之迷醉。現在是三月一日的傍晚,日漸西落,瓊林苑中張燈結彩,夜宴即將開始。當然,與以往的瓊林晚宴不同的是,本次宴會將有兩名當朝的年輕官員,進行一次比武。

    大廳中,此時已經座無虛席。按照以往的慣例,每年的這個宴會,除了文武百官能夠參與之外,各地的名士名流也會受到朝廷的邀請參加,而且為了把這個宴會辦成一個成功的宴會、勝利的宴會、不賠本的宴會,朝廷也特許一些商賈巨富,通過捐錢的方式捐出一些座位。所以三月一日的瓊林宴,往往比年末的集英殿宴更加熱鬧。眼下宴會的各項活動還未開始,皇帝和太皇太後也還沒有出來,所以大廳中人聲鼎沸,大家都在相互攀談,拉拉關係什麽的。

    楊翼無疑是最受人關注的人之一,事實上當楊翼來到大廳中之後就一直沒有消停過。

    “子脫!”錢勰拉著楊翼的手:“我給你引見一下,這幾位可是汴京城中的名士,這位…”

    楊翼無聊的和各種各樣的人打著招唿,其實注意力一直在林東身上,他這個時候就非常羨慕林東。林東雖然算得上宴會的主角,也確實引人矚目,不過畢竟林東隻是一個小小的指揮使,殿中的大人們跟林東也沒什麽交情可言,所以上去打招唿的人就少了很多,更何況林東近來後就滿臉殺氣,此時一個人坐在大廳的一角,除了王敬心和鄭雍等人上去慰問了幾聲,就再也沒人搭理。“養精蓄銳啊!這次可有得打咯!”楊翼非常無奈自己應酬繁多。

    “子脫!”張擇端扯著個人跑過來:“這位是李公麟,字伯時,太皇太後親自詔來參加晚宴的。”

    “哦?”楊翼大為驚訝,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伯時兄,久仰啊!據聞伯時兄善畫人物車馬,今日一見,本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公麟大笑道:“楊大人今夜比武,我適才大言不慚,說若是楊大人不來聽我幾句話則必敗無疑。正道不信,非要拉著我來見楊大人!”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楊翼大可一笑了之,不過說這話的是李公麟又另當別論。據楊翼所知,李公麟不是一般人,乃是整個宋代最重要的人物畫家,對人物的觀察可以說到了傳神的地步,而且其作畫大膽的摒棄了色彩,專用白描,依靠著對人物活動及神態的細心捕捉,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表現力。

    “伯時兄,還請賜教!”楊翼謙恭的求教,心說也隻有像李公麟這樣的人物,才能對人觀察入微,莫非他看出了些什麽?

    李公麟目注楊翼道:“以楊大人的身形高大,談笑間眼神靈動,行走時步伐既穩健又不失輕盈,想必動起手來一定是淩厲無比,以萬均去勢追求絕對力量。而林東鋒芒收斂,眉目間英氣逼人,走路時腰腹擺動幅度甚小,可見其更擅長以以虛誘實,劍走偏鋒,追求最有力的一擊。以此看來,二位鬥技相當,恐怕林東更能持久,勝利可期!”

    楊翼不禁心中震動:“先生有何以教我?”

    李公麟望望張擇端:“正道與我乃是畫中摯友,我也是有什麽說什麽,賜教談不上。不過一言相告,若是子脫想取勝,要點在於以實擊虛。雷霆之勢所到之處,要讓對方即便是虛也要跟著你的節奏虛,也就是說你要用你的力量得到主動。”……

    楊傳香也在大廳中,當然,他的座位是花了大把的錢捐來的,此刻他正在和王敬心說笑。

    “王大人!小民也就是賣賣酒什麽的,這汴京城裏還要您老多關照啊!”楊傳香笑眯眯的,不過他心裏可有點緊張,說起來為了這次比武自己可是押上了全副身家,等下要是輸了,自己就從座上賓變成了叫化子啊!

    “哪裏哪裏!楊大老爺才要多關照兄弟啊!”王敬心恨不能吃了楊傳香,若不是楊傳香搗亂,這次賭局自己又怎會白忙活呢?“令侄真是人中龍鳳啊,剛贏了奪標賽,風頭極勁,今晚想必亦是能勝!”

    “哦?”楊傳香樂嗬嗬的道:“林東不是王大人的手下麽?王大人是支持林東得勝的吧?”

    一說起這事,王敬心就肉疼,支持林東?賠了底褲俺都沒那麽多錢:“那個…本帥還是支持令侄。目下大多數人都下注在林東這邊,林東有許多人支持,本帥就不摻和了。”

    楊傳香不依不饒,事實上他很喜歡欣賞王敬心這種即痛苦又不得不違心的表情:“既然王大人也支持我那不成氣的侄子,待會就一塊為他鼓勁吧,想必王大人也下了不少錢在我侄子身上吧?待會鼓勁聲可要大點喲。”

    王敬心覺得想用頭去撞牆,這都什麽破事?自己痛恨的人去比武,自己還得在一邊鼓勁助威,不來還不行,真是冤大頭作到家了,你個楊傳香老混蛋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可惡啊:“要的,本帥當然,嘿嘿,為楊大人鼓勁。”

    ******

    皇帝趙煦今天算是把癮過足了,鬧騰了一個白天,眼下又有一場龍爭虎鬥,怎能不讓他滿心歡喜?“娘娘,您說今晚誰會贏?誰會娶王存的孫女?”

    “哀家以為,輸贏天定,不過娶王存孫女的事情,還是要順應天意為好。”高太後現在已經和皇帝來到大廳的主位上,她現在想到的是幾個月前南泊的那個夜晚,賜胡軍為了楊翼的爽約起來鬧騰的事,這次若是楊翼贏了,南泊那邊是不是又會鬧騰起來呢?眼下殿前司似乎和契丹人有什麽勾搭,武學這支力量可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原先安排楊家和王家聯姻的策略要作改變啊!

    在全場的矚目中,比武終於來開了帷幕。對於這場比武,在座的眾人大都下了注,所以對結果相當注意,其實不隻是殿上的人,就算是在瓊林苑外邊,此時也聚集了很多探聽消息的人,這次比武真是牽涉了很多人的心啊!

    楊翼和林東來到場中,頓時使整個大廳內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從楊林二人身上感受到了必勝的氣勢。王臨碧坐在王存的身邊,她臉上蒙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到她此刻擔憂的表情。事實上本來這個場合雖說關係到她終身幸福,但也沒有她參加的份,隻是王存礙不過她的哀求,才勉為其難的帶了她來。此時楊翼和林東就站立在場中,勝負頃刻可知,王臨碧忍不住心中祈禱,但願林東能把這個兇悍無恥的小人打敗。

    互相致禮之後,楊翼緩緩的抽出了彎刀,林東同樣緩緩的拔出了劍。刹那間,兩人的氣勢有若潮湧般發出,大廳內殺氣彌漫。

    “林大人請!”楊翼低沉的聲音響起。

    “楊大人請!”林東陰沉的聲音冷冷的迴應。

    楊翼不再客氣,手中彎刀高高舉起,口中如夢幻般沉吟道:“日落月出,林大人可否知道傳說中的圓月彎刀?此彎刀雖非彼彎刀,可也鋒利無比,刀下亡魂無數,林大人小心了!”

    語音甫落,楊翼猛然發力,腳步快速交疊,迅疾掠過兩人間丈餘的距離,彎刀如閃電般力劈而下。林東如鬼魅般身形閃動,往後退去。楊翼一刀落空,氣勢已竭,但腳步絲毫不減速,提刀直逼而上。林東一退之後不再退,見楊翼的刀從下方向上劃來,雙腿猛然出力,身體騰空而起橫向彈直與地麵平行,避過下方劃來的刀鋒,手中的長劍直刺楊翼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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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翼去勢難收,連忙扭腰發力側身避過刺來的劍。太快了,楊翼暗暗心驚,劍鋒從臉頰的旁邊刺過,楊翼能感受到金屬冰涼的感覺。

    側身後的楊翼已經把從下而上的刀掄在身側後,此時林東從空中落下,楊翼就勢再次揮刀從身後方繞出一道弧線,兜頭劈向林東。這下林東惟有舉劍硬擋。“鐺”的一聲,兩人的兵刃首度交加,發出清脆的聲音。

    此時大廳中的眾人才迴過神來,劇烈的叫好聲頓時雷鳴般響起。張擇端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邊看著場中的戰局一邊問:“伯時,看出什麽來沒有?”

    李公麟目不轉睛道:“廢話,快得都看不清楚啊!”

    最緊張的當然是王敬心和楊傳香,錢啊!這麽多錢砸楊翼身上,林東那一劍差點就要刺中楊翼了。

    楊翼在兵刃交加的時候心中大驚,林東真強啊!自己這刀從身後劃弧劈出,本以為可以將林東劈退幾步,可林東居然腳下如生根般硬架著不動,可見根基之紮實。林東的心裏也不好受,因為楊翼力量實在是大,雖然林東架住了這一刀,但也覺得血氣翻湧。

    林東足部發力,貓腰彈直後猛的架著楊翼的刀往前衝,竟將楊翼頂得往後退去。楊翼退了幾步,終於調整好步伐,刀往上舉身體後仰,腳向前踢出。林東閃避得更快,撤劍後收避過這腳,劍再直刺楊翼胸腹,楊翼急忙將舉著的刀劃下,蕩開了來劍。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得火熱,觀戰的諸人無不迷醉其中。楊翼每刀均勢大力沉,林東左右閃避中不時還出一兩劍,每劍都指向楊翼薄弱處,而且絕不硬碰楊翼的彎刀。

    “以實擊虛!”對於林東這種閃避加還擊的陰柔打法,全力進擊的楊翼在體力上支持不了多久,耳邊浮現出李公麟的話。

    楊翼突然一個踉蹌,刀向旁邊蕩去,中路空門大開。林東瞧得確實,楊翼雖然踉蹌但腳步不亂。“哼!詐我?”林東微微冷笑,並不上當,隻是站在原地向楊翼中路刺出一劍。楊翼大叫來得好,他蕩開到旁邊的刀全力向刺來的劍橫掃,“鐺”的一聲,兩人兵刃再次接觸,

    楊翼這下全力橫掃,力量何其之大,林東長劍幾欲脫手,勉力把持住後身形已亂。

    楊翼知道機不可失,迅速貼到林東最近處,刀法全力施展,瞬間向腳步浮動的林東連續劈出五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鑽無倫,像一道道的激電閃劈而來,在刺耳的刀風唿嘹中,刀劍不住交觸。

    林東此時苦不堪言,本來照他的想法,就是盡量避免兵刃接觸,畢竟自己力氣不如楊翼大。可是現在楊翼發了瘋一樣貼近自己,每一刀都當頭直取,閃無可閃啊,隻有不斷舉劍架住楊翼的刀。

    連續的五下猛擊,使楊翼占盡上風,每一刀都擊在林東的劍上,這便是以實擊虛,無論林東閃得再快,終究還是被自己奪取了主動,每一刀林東都必須用劍格擋,比武無形中成了兩人力量的比拚。

    數十下砍劈格擋之後,林東終於支持不住了,再度硬接了楊翼劈來的一刀後他的手臂已經是酸痛難當,忽然手一軟,刀被楊翼劈落在了地上……

    “好!”大廳中發出震耳的叫好聲,勝負以分。當然,叫好主要是因為比武實在是太激烈精彩了,其實絕大多數人都覺得肉疼,輸了好多錢啊!

    楊傳香得意的大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總算沒輸掉家底,順帶賺了幾十萬貫,發財了啊!王敬心則搖頭苦笑,雖說終究自己這邊也多少賺到了點錢,可基本上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啊!

    王臨碧掩麵而泣,難道竟要嫁給這個小人嗎?

    高太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示意楊翼二人上前。

    “楊卿果然神勇啊!”高太後微笑道:“不過林卿的表現亦是十分精彩,本來事先說好勝者娶王相公的孫女王臨碧,但如此精彩的對決之後,哀家卻以為輕易將林卿摒棄出局甚為不妥。”

    楊翼心中大喜,來了!高太後果然害怕把王臨碧嫁給自己後賜胡軍會不安分。楊翼故意上前一步跪倒道:“臣,願意娶王臨碧,還請太皇太後娘娘成全!”

    高太後心裏也不知啥滋味:“楊翼,你也是朝中大臣,書讀了這麽多,當知成人之美!哀家聽聞林東與王臨碧早有情愫,你又何必非要拽著不放呢?”

    “那臣該當如何?”

    高太後和聲道:“也不能讓你吃虧,哀家知道你和胡人之間的關係,胡人依附我大宋,並且為大宋立下如此功勳,你在其中出了大力。”

    高太後望望四下眾臣,有許多話不能講得這麽明白,總不能說讓楊翼娶烏倫是為了拉攏賜胡軍對付殿前司吧?“哀家以為,我大宋一直未能好好的犒賞兀聲延征人,楊翼為我大宋年輕俊傑,願與之聯姻,諸位以為如何?”

    眾臣議論紛紛,當然也不會有人出來反駁,殿前司和禦史台巴不得楊翼不與王存扯上關係,更是不會反對。

    高太後對楊翼說:“愛卿,辛苦你了!你就是我大宋的王昭君啊!”

    楊翼心中暗笑,表情上不情不願,得了便宜再賣乖,泣道:“臣,願為國捐軀!“

    高太後心中苦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什麽為國捐軀?反正這事情也隻有這麽辦,其實說起來無論林東和楊翼誰贏這事情都不好辦,早知道何必來這一場呢?“詔!封烏倫珠日格為夷附公主,楊翼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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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定路帥司府,三月一日的夜晚。

    竺明時的心情很好。本來竺明時也就是帥司府的司戶參軍,官說大不大,可是自從車蓋亭案發之後,竺明時就有點時來運轉。首先是一直賴在自己上頭作威作福的蔡京被調到贏州去了,自己再也不用受氣,其次就是朝廷一直沒有委派新的安撫使,而是暫時讓自己“權”一下,讓自己好歹也過了一把軍政首長的癮。

    眼下竺明時正在對月飲酒,待會還要欣賞河間府送來的幾名高麗歌姬的舞蹈,真是快樂似神仙啊!

    “大人!”一名小尉匆匆跑來:“楊得貴大人求見!”

    “噗哧!”竺明時口中的酒噴了出來:“楊得貴?本帥沒有聽錯吧?他不是混武學去了嗎?”

    “沒錯!”小尉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下官以前見過楊大人,錯不了,他身上還有樞密院授予的章疊。”

    “他來幹什麽?”竺明時最煩的就是楊得貴,這混蛋以前在帥司府的時候,就仗著蔡京的寵愛對自己百般不敬,走的時候還欠著自己七百貫錢不還,真是可惡啊!

    “他說有重要軍情稟報!”小尉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遲疑,說起來楊得貴這人在真定路的口碑確實不怎麽好:“非要見竺帥不可!”

    “我呸!”竺明時聞言頓時大怒:“放他的狗屁!明月當空,天下何其太平,哪來的什麽軍情?這家夥定是來騙錢的。去,找幾個以前被他欺負的出去,好好收拾他,再給我趕出真定府!什麽玩意?嘿,他還敢迴來?蔡帥,哦不?蔡京老家夥都失勢了他還敢迴來?看不把他收拾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楊侍郎的堂兄弟份上,本帥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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