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那齊心中雪亮得很,大宋朝的君臣此刻無非又是想取笑遼國在經濟社會發展上的落後。但在這個問題上耶律那齊也明白,宋國比起遼國確實要繁榮先進許多,遼國以遊牧民族立國,一直都靠的是掠奪經濟,隻有在澶淵之盟後,依靠大宋每年貢上的歲幣,遼國的經濟才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發展,隻是在太康年間由耶律乙辛陰謀策劃的那場政治動亂過後,加上天佑皇帝耶律洪基已開始逐步衰老,遼國已經渡過了全盛期,開始在走下坡路,自然更無法和大宋相比。

    耶律那齊是個明白人,心中苦笑,可麵上卻絕不能墮了遼國的威風,隻見他豁然起身,傲然高聲道:“南朝可是笑我大遼無人乎?我大遼天佑皇帝有威勢加於海內,治德政布於四方,兵鋒指處,四夷來朝,何以至此?善待能人誌士故,謂無人乎?實則天下英才皆為我大遼效力耳。反觀汝等之南朝,今日宮廷之宴空有美酒而不知取,則釀酒之人何用?見微知著,是謂有人乎?更無人矣!”

    蔡汴立即站起身,冷笑道:“我大宋乃日月光耀之中原大國,地靈人傑,此等區區釀酒之術,不過奇技淫巧,天下之大能此術者不知凡幾,又謂何英才?隻是遼國苦寒之地,居然無人知道釀製烈酒,嘿嘿!耶律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妨請其去彼國,也教汝遼人知曉我中原地大物博,汝等謂之英才者,在我中原也不過是販夫走卒之流罷了。”

    蔡汴一說完,一幹大宋官員和遼國使臣俱都瞠目結舌,這番說話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哪有把自己的人才,送給別國的?敵人喜歡的東西你死要麵子裝做毫不在意大方送人,這不是做冤大頭又是什麽?

    高太後心中怒罵蔡汴愚蠢,又不便當著耶律那齊的麵予以駁斥,隻想待一迴頭就把蔡汴的禮部侍郎給廢了。一旁陪座的舊黨大臣則在暗笑之餘想到若是楊翼真被耶律那齊要到了遼國,那守舊派豈不是又可以把持科舉主考的大權?而耶律那齊是基本上沒料到蔡汴會如此應答,心中大笑宋國居然還有這種外交人才,將來打交道時一定多送點高帽,多敲詐點好處才是,你敢給我還不敢要嗎?而臉上也阻擋不住心中的笑意,盡是嘲諷得意之色,一時之間大廳之內無人作聲。

    其實沒人知道,蔡汴一向機敏過人,從來不幹虧本的買賣,而且他是去過遼國上京的,要知道遼國氣候幹燥寒冷,契丹人擇水草而居,與天地爭鬥不知多少年,方養成了彪悍兇猛的民族性格,然此時承平日久,奢侈腐化的風氣卻也蔚然成形,但上層人物即使想奢侈糜爛那也要有足夠玩物才行,遼人愛酒,待此番濃烈美酒一入那苦寒之地,不知道要有多少契丹漢子將整日迷醉其中,更想來那些皇室官僚,說不定整日豪飲也未可知,進一步的推動其官場奢侈風氣的蔓延,且北方穀物遠不如大宋豐足,也不懼遼國能夠花費大量的糧食自行釀造,而大宋朝從此更是多了賣酒貿易之利,此一舉數得的好事,不幹才是冤大頭。

    高太後目視司馬光,希望他出來說話挽迴那種被人恥笑的冤大頭做法。司馬光已經六十七歲了,垂垂老矣,這種歡宴場所本來是不適合他的,但太後考慮到他實在德高望重,麵對這個高級的遼使還是要他出席,是以人來了一直沒說話。此時太後望向他,他明白太後的意思,可猶豫半晌,還是頂不過對新黨的厭惡,說道:“蔡侍郎所說想來我大宋之人皆如此想,我大宋人才濟濟,不過一釀酒人,即使其便是即將應科舉之人,也不放在我大宋眼內。”

    司馬光乃是群臣之首,他此時居然與新黨的蔡汴一樣口氣,立即讓座上的宋朝大臣們陷入沉思,司馬光提到科舉,有聰明的立即想到主考官員的任命,當然還有一些不太敏感的人暗自猜度司馬光是不是老糊塗了。

    隻聽耶律那齊大笑:“甚好!甚好呀!我卻不知原來宋朝占中原之利,近年來出了許多人才啊!佩服!佩服!且不說能釀造美酒,連應考的舉子都可送我大遼,我若不收,豈不是讓我大遼天佑皇帝罵我不知待士之道?我大遼果真在此項上沒有南朝的泱泱風範呀!”

    蔡汴當然不是蠢笨之輩,想到楊翼乃是蘇軾保舉的,萬一楊翼一走蘇軾又恢複了主考資格,朝廷開科不是又讓舊黨把持?於是不理會別人的眼光,又站起來道:“耶律大人且慢,我可沒說送人!想我堂堂漢人男兒又怎可久在異族之邦,此次乃是向汝國宣示我朝之大國風範,事情完結後…唔!就在秋季大比之前,請送其返迴。我天朝陛下建元方始,正是取士之時,雖說朝廷不在乎一二人,但身為士子自然存報效家國之誌,還望耶律人大成就此名節之事。”

    耶律那齊嘴上然諾,心裏卻想我放他迴來那才見鬼了,俺們遼人可是很愛喝酒滴!

    楊翼和楊傳香已經在廳門處跪了許久,早已腰腿發麻,此時聽得一幫人將自己貨物一樣送來送去,根本不理自己的感受,氣的心中大罵這幫人都是衣冠禽獸狼心狗肺的東西。差點按耐不住跳起來理論,兩側的侍衛如狼似虎的眼神卻讓他不敢造次,隻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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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麵兩幫人終於談妥此事,當然繼續開席,命令楊翼兩人獻酒後離開,隻是宋國大臣雖然心中已明白此事乃是涉及到新舊黨爭,但麵子上卻是讓遼人所恥笑,不免還是非常尷尬。

    汴京城又入了夜,在周圍的黑暗夜色中那些燈火珊瀾處卻依舊熱鬧非凡,大概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就像漆黑冷寂的宇宙中一樣有著熱情燃燒的恆星。此刻的飄香樓內……

    “聽說了嗎?”一個貢生搖搖扇子,故作神秘:“告訴你們最新密聞,楊子脫要跟隨遼國使團去關外賣酒!”

    “切!……”一幫人作不屑狀。另一個年長點的貢生笑話道:“你這算什麽密聞?朝廷的邸報看了嗎?全東京的城都在議論這事呢!

    立即有人接上:“這楊子脫還真是一號人物,隔三差五的跟朝廷弄個不清不楚,你說他究竟什麽來頭?”

    “咱別管他什麽來頭!人家可是禮部和禦史台聯名具保的,可我們還要看天吃飯呀!”

    “就是!聽說這次楊子脫去遼國,跟新舊紛爭有關,據說蘇子瞻大人可是有卷土重來之勢喲!你說,咱們這次考進士,能不考治國之策嗎?到時,你向著哪邊?”

    “我向著哪邊?子曰:中庸!中庸!我乃忠義良臣,自然不偏不倚”一貢生一副很正義的樣子。

    “胡扯!我看那些搞變法的都是禍國殃民之輩,全把天下百姓不當人!”

    “你說什麽?你們這些死守祖宗壞法的沒一個是好東西!”

    “你!…”

    “你什麽你?天子腳下你還想動手不成?”

    “哎!我說諸位兄台別都別吵了,都別吵!看!…楊子脫來了!”

    楊翼和張擇端幾個一起走進了飄香樓,走最後麵的是江鞪,一襲藍衫及地,手搖紙扇,轉目間顧盼生輝,真是說不盡的風liu倜儻,被人關注的感覺真好,好歹現在他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楊子脫的朋友嘛!“拔劍四顧,我心茫然……哎喲!”江鞪正得意的吟唱,冷不妨被黃炳炎給一下拽到包房裏,黃炳炎道:“你就別老‘茫然’‘茫然’的了,你沒看子脫兄正苦惱著嗎?”

    大家坐定,楊翼卻忽然笑了:“諸位兄台!其實我除了對被別人當貨物賣有點煩惱外,倒也真沒什麽!大丈夫本該誌在四海,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去遼國轉轉也是好事一樁嘛!”楊翼畢竟是考古的,好不容易居然到了一千年前,他從瓊林苑迴來的路上就想明白了,能去遼國看看真正的契丹文化也是不錯的一件事,總好過在後世隻能是眼巴巴的看著契丹民族留下的飾物和壁畫來猜測那已經消失的文明。

    張擇端和楊翼現在感情很好,當下很擔心的道:“話是這麽說,可那些契丹人兇狠殘暴,雖然有澶淵之盟,但兩國多年來小戰不斷,你此去又路途遙遠,實在禍福難測呀!”

    石贄道:“我看最主要擔心的倒不是契丹人,他們定是需要美酒的,不會把子脫兄怎樣,隻是目前已入夏,深秋季節就要大比,子脫兄幸得保舉,要是一下子不及迴來,豈不是浪費了大好良機?”

    黃炳炎說:“不然子脫兄幹脆要求朝廷賜個使節之名,也好到時脫身!”

    楊翼笑道:“我本不會騎射,留在此處每日裏紛紛擾擾,就算秋季應舉也是勝敗難料,說不定到了那北方遊牧興盛之地倒能曆練出騎射的本領也為可知,隻要到時有運氣離開,想來卻是再好不過,各位兄台的情誼我銘記在心,今夜不醉不歸呀!噫?別鶴兄在望什麽呢?”

    江鞪一直沒說話,他坐的位置在窗台邊上,隻見燈光下一個路過的美女朝他迴了一個頭,立即心情愉悅,聽到叫他,以為還是在說楊翼去遼國的事,立刻顯示出書生風liu開始吟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哎喲,你砸我?”

    次日清晨,楊傳香吩咐將前段時間釀好的酒取出兩千斤裝好了車,還牽來了平時拉磨用的毛驢交給楊翼過目:“親愛的賢侄!你後日就要出發,為叔的也沒什麽好說,那是朝廷決定的事,這些東西已經給你備好,你隨時走隨時我就吩咐東西入團隊,我兒子也就是你堂兄楊承福前些日子來了家書,沒多久就迴來了,所以我讓楊得貴跟你一塊去契丹,你到了那就多賣酒,掙錢為主嘛!咱這邊掙的錢你那份我先幫你留著,另外如今好馬難買,好馬都在軍營裏待著呢!這毛驢我可有感情,交給你,你順路練練騎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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