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衝動了,可與其被關在牢裏等著被砍頭,不如賭一把,賭眼前這第一次見麵的皇帝脾性,若他講理,便會給她一次機會,讓她查清真相,若他正巧如泰始皇那般不講理,那也是她的命,她認了!


    燕離覺得自己一顆心緊得快要炸開,他知道她在冒險,為了他們冒險,但他不希望她這麽做,他隻要她好好的,現在才初夏,離秋天還有一段時間,隻要有時間,他便會想辦法救她,就算賠上他一條命也無妨。


    所有人都屏息著,就連上前抓人的禦林軍也不知所措,全看著沉著臉,不發一語的皇帝,就等著他說出一句話,決定水未央的生死。


    就在這時,大牢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不一會兒,一名太監神色匆匆的跑了進來,慌張的稟告,「奴才參見皇上,公主她……她不好了!」


    這話讓皇帝臉色倏變,「快說!怎麽迴事?」


    太監抹著不斷滑下的冷汗,顫聲說:「棸、棸霜果的解、解藥……沒有用!」


    【第十章】


    龍盈月就快要死了!


    這是水未央看見她灰敗的臉色時第一個想法。


    想到在死牢裏,皇帝聽見龍盈月就要斷氣時踉蹌的身影,她這才明白,人人所說的帝王無情並非一定,至少,她眼前的皇帝與龍盈月的父女之情就十分深厚,他是真心為這即將離開他的女兒而傷心。


    「快!快給朕救醒她!」皇帝心急如焚,對著水未央大喊。


    知道他心急,水未央也就不和他計較,緩步上前,仔細查看龍盈月的情況。


    麵色青紫、臉部腫脹,她替她做的氣切口已被包紮起來,但竹管還在,看來醫治龍盈月的太醫應該也知這竹管正是維持她唿息的救命之物。


    然而光是做了氣切似乎還是不夠,龍盈月雖仍昏迷不醒,卻不停的喘息著,似是唿息困難。


    因為沒有儀器,她隻能靠一雙手,在龍盈月的胸口延著一根根肋骨摸索著,然而隻靠手,實在很難察覺到有何異常,更何況她前生隻是個對法醫有興趣的刑警,並非專業的醫生,這點皮毛,實在起不了什麽作用。


    但她不能放棄,在牢裏,皇帝沒立即下令斬殺她是因為龍盈月病危的緣故,皇帝心急救女,這才沒空處理她,也因為如此,讓她看見了機會。


    她告訴皇帝,或許她有辦法救龍盈月,但他得給她證明燕離清白的機會。


    皇帝沒有想太久便應了,同時也警告她,若最後救不迴龍盈月,他便要她陪葬。


    於是她與皇帝來到龍盈月的寢宮——荷詠殿,燕離仍待在牢中,至於龍戰天,則暫時被禁錮在東宮,最令水未央詫異的是,皇帝竟然也下令將六皇子龍崇軒禁錮在他的府第之中,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一律不許外出。


    她一開始不懂,為何一直站在上風的龍崇軒也被下令禁錮,直到看見皇帝猜疑的神色她才想通——棸霜果的解藥出現在東宮,太子若不是兇手,便是龍崇軒自導自演,而現在被搜出的解藥居然沒有用要麽,就是份量不足,要麽,就是解藥有假,可那解藥是經龍崇軒確認過才給龍盈月服用,若是假的,龍崇軒便脫不了幹係,而現在龍盈月的毒未解,這代表不管解藥是真是假都沒用,若她是皇帝會怎麽想?


    首先,棸霜果和解藥是一同被竊,若棸霜果是真,為何解藥會無用?要知道,龍崇軒曾經說過,那棸霜果是他打算送給皇帝當五十大壽的賀禮,若今日棸霜果沒有失竊,服下棸霜果及那沒用的解藥的人會是誰?


    若她是皇帝,不對這個兒子生疑都難,再說,若這事真是龍崇軒所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太子因他被皇帝猜忌,太子之位可能不保,他為何還要拿假解藥給龍盈月?除非……他正是真正的兇手,而唯一知道兇手是誰的龍盈月必須要死。


    這麽簡單的理由,她猜得到,相信皇帝不可能猜不到,所以他將龍崇軒禁足不是沒有道理。


    姑且不論那些,眼下最重要的是龍盈月的生死,她極有可能知道誰是兇手,隻要能救醒她,或許就能真相大白。


    但這也是最大的問題,為了找出真正的解藥,皇帝已派人去搜查六皇子的府第以及東宮,然而龍盈月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看著她愈來愈灰敗的臉色,水未央更加心急,手勁也大了些,就在這時,龍盈月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嘶……咳咳咳……嘶……」


    這聲音……水未央雙眸一亮,抑不住興奮的大喊,「是肺積水!」


    這一次她將床幔給拉上,直接伸手探進龍盈月的衣襟之中,眯起眼仔細察看,果然發現胸助的地方,皮膚迴彈性很差,明顯是肺積水的症狀。


    這發現令她欣喜。


    肺部積水會影響唿吸,加之龍盈月咽喉腫脹,壓根就無法自行唿吸,她隻能說,龍盈月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檢查完肺部,她又查看了其他部位,發現龍盈月的四肢有著嚴重的過敏反應,這讓她擰眉。


    「如何?」皇帝見她遲遲沒出來迴複,擔憂的忙問。


    水未央站起身,撩開床幔走了出來,沉聲問:「負責公主的禦醫是哪一位?」


    皇帝對她不迴應他的問題感到有些不悅,但整個太醫院沒有一個人能救得了他的女兒,他也隻能指望眼前這才十七歲的女子,因此隻能壓下不悅,低聲喝道:「是誰負責公主的脈案?還不出來!」


    他這一喝,跪在外殿的眾太醫們之中,才慌慌張張的跑出一名年約五十多歲的男子。


    「微臣傅文章叩見皇上。」


    水未央看了眼那顫顫發抖的傅太醫,直接問道:「我想知道,公主有無對什麽食物過敏?」


    或許是麵對盛怒的皇帝以及瀕死的公主,傅太醫十分緊張,額上不停的冒著冷汗,又聽見這壓根就沒聽過的名詞兒,臉色倏地更加蒼白,顫聲問:「不……不知何、何謂過敏?」


    這反問讓水未央臉上劃下三條線,她又沒鑽研過古文,怎麽會知道這時的過敏是什麽詞匯,隻好絞盡腦汁將過敏會產生的症狀一一告知他。


    傅太醫聽完,這才恍然大悟,忙搖首,「沒有,公主不曾有過你說的那些症狀。」


    「沒有?」水未央擰眉。


    這就奇怪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龍盈月的毒,和棸霜果並沒有關係。


    「到底如何?能不能治,快跟朕說!」見她動也不動,皇帝又怒又急,忍不住又喊,「朕說過,若是盈月有個三長兩短,朕就砍了你的腦袋!」


    這句威脅打從死牢到這兒她都不知聽了幾次,若說頭幾次還會小心肝蹦蹦跳,這會兒可以說是麻痹了,壓根無感。


    但龍盈月的情況也的確拖不得,她隻能暫且將這問題拋開,沉聲說:「我要一個幫手,女的。」


    「要幫手?公主身旁伺候的大宮女呢?怎不見人?快!去找來!」吩咐完,皇帝又問:「你要怎麽做?方子呢?不需要開藥方?」


    「不用!」水未央抿抿唇,沉吟了會才說:「不需要藥方,但我要煮沸過的竹管和羊腸,竹管大小約莫小指頭粗。」


    她又要了幹淨的棉布,一鍋滾燙的熱水以及炭筆、宣紙,而後在紙上畫了針筒的圖案,一切準備好後,她將那紙遞給皇帝。


    「皇宮裏應該有工匠對吧?能不能喚一個手最巧的來?我要告訴他這針筒該怎麽製作,還要確定一個時辰內能不能製出。」


    若做不出,她就得想別的法子了……看著那奇形怪狀的圖案,皇帝擰眉,「這是何物?」


    「能救你女兒的東西。」她想了想,又畫了鑷子和手術刀以及止血鉗,這些東西她也隻記得大概的模樣,不過應該是夠用了。


    將手上一迭紙給了皇帝,她又說:「還有這些,如果可以,多幾個工匠一塊做,減少失敗率,愈早製成,公主存活的機率就愈大。」


    這話讓看著那怪圖的皇帝倏地擰眉,忙吩咐,「來人!一刻鍾內,朕要看見所有的工匠和巧匠!」


    這命令一出,一時間人仰馬翻,整個皇宮騷動了起來,不到一刻鍾,荷詠殿外便擠了滿滿的人潮,個個跑得滿身是汗、臉色蒼白。


    水未央也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仔細的說明自己的需求,便讓人趕緊製去。


    於是一群人就這麽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像是趕羊群似的,前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解決了這事,龍盈月身旁伺候的大宮女清華正好被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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