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仍再接再厲的遊說,「何必呢?就如高豔妍所說,我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女,沒有哪一點配得上你,不如就此解除婚約,但你也知道,我沒有人可以投靠,所以若是可以,你能不能給我處田莊?你放心,等我賺到了銀子,就會還給你,絕不會白拿。若是你不放心,我們可以簽約,至於利息什麽的,可以再商量……」


    看著眼前侃侃而談要與他解除婚約的女子,燕離知道,水未央真的變了。


    以前的水未央,一見到他便臉紅,望著他的眼神滿是愛慕,隻要他與她說上一句話,她便緊張興奮得不停絞著手絹,而現在……眼前的女子,與他認識的水未央完全是兩個人。


    她談吐大方、條理清晰,那張絕美的小臉閃爍著以往從不曾出現在她臉上的自信,是那麽的耀人、那麽的令人挪不開眼……她說,她想解除婚約,若是之前,他或許會點頭,畢竟他對她確實無男女之情,可現在……他改變心意了。或許就像她所說,不了解就再了解,日久生情這樣的事,也很正常不是?


    思及此,他勾起了唇角,堅定的說:「不,我不會解除婚約,未央,不管將來會遇到什麽阻礙,我燕雲之都會迎你過門,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這一番愛的告白險些讓水未央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敢情她說了老半天,他都當她在唱歌?


    看出他眼中的認真,她慌了,當下大喊,「為何不?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何必相看兩厭?倒不如早早說清楚,解除婚約,免得阻礙了彼此的姻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讓燕離剛揚起的唇角倏地拉下,墨黑的眸閃爍著點點火光,他沉聲問:「你不喜歡我?」


    她竟想另嫁他人?是誰?光是想著有另一個男人能擁有她,胸口便揚起一股莫名的煩躁,讓他臉色更沉。


    他低沉的嗓音,讓水未央渾身顫栗,差點就要搖頭,好在理智及時拉住她,正想點頭,就聽他用那宛如天使,卻更像誘人沉迷的惡魔嗓音,啞聲說——「無妨,我會讓你再一次傾心於我。」


    說著,他傾身,吻住她因錯愕而微啟的唇。果然,滋味如他想象中的美好,讓人忍不住沉溺之中……


    【第四章】


    「無恥!下流!登徒子!還我初吻——」水未央悲憤又抓狂的握拳大吼,邊暴打眼前的自製沙袋,每一拳都像是在揍那該死的男人。


    初吻哪!最令人悸動、迴味的初吻,居然就這麽被個古人給奪走了!就算他長得俊美無儔、就算他的唇軟得不可思議、就算他的技巧高超得不像個古人、就算他唇齒間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再來一次……呸呸呸,不對!重點不是這個,是她的初吻!


    她前後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被男人侵犯過的唇,珍貴的、寶貴的第一次,居然就這麽沒了沒有鮮花浪漫、沒有臉紅心跳,有的隻是過度的驚嚇及錯愕,這完全和她想象中的唯美情節相去甚遠,她怎麽能不生氣?


    然而一想到那日的畫麵,雙頰頓時不知是生氣還是害羞,烘熱得令她腦中一片混亂,隻能更加用力的捶打著沙袋,把它當成燕離那可惡的家夥。


    看著小姐剽悍的模樣、兇狠的表情,秋瑾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險些忘了正事。


    水未央罵了一會兒,才發現傻站在外頭的秋瑾,柳眉一挑,問:「秋瑾,你在那兒發什麽愣,有事?」


    聽見小姐問話,她這才迴過神,忙說:「小姐,快,少爺說要帶你出門去和太子用膳,讓奴婢替你準備準備!」


    「你剛說什麽?」聽見秋瑾的來意,水未央很沒氣質的掏著耳朵,然後拉下小臉,「不去!我隻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憑什麽要我陪他去應酬?」


    說完便轉過頭,繼續她暴打登徒子的大業。


    秋瑾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截了當的拒絕,先是不可思議,後來才想到小姐應該是害羞,於是掩嘴偷笑,「小姐,奴婢知道你害羞,但你長得這麽美,離少爺這才會情不自禁的踰矩,你就別氣惱了。」


    那日她迴到院子,正好撞見兩人親吻的畫麵,當下又驚又喜,驚的是,她沒想到一向淡漠的離少爺會有這麽失禮熱情的一麵,喜的自然是小姐的苦盡甘來。


    為了不打擾他們,她本想偷偷躲開,沒想到卻被離少爺給發現了。


    「害羞?」水未央瞪大了眼,咬牙道:「誰害羞了?本小姐是生氣!氣他的不尊重,你懂嗎?」


    說親就親,事先也沒通知一聲,他當她誰呀?這筆帳,她遲早會討迴來,讓他知道,她水未央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


    秋瑾笑得更曖昧了,拉著她便往屋裏走,「是是是,小姐不是害羞,隻是在生氣,氣少爺自從那日之後就沒再來看望小姐,小姐你就別氣了,少爺很忙,有時休沐,底下的人找來,還是得跑一趟,今日好不容易偷了閑,不就要帶你出門了?來,別鬧別扭了,讓奴婢替你好好裝扮裝扮。」


    被這故意曲解她意思的小丫頭拉著走,水未央悲憤的發覺,她勤練了一個多月,力氣卻還沒她大。「秋瑾,快放開我,我說過我不去……」


    「小姐,你就別任性了,別讓少爺久等了,來,奴婢伺候你沐浴。」小姐每日清晨都會起來運動,常把自己弄得香汗淋漓,為此,她早早就備好熱水。


    直到被扔進浴桶裏,水未央仍在掙紮,刻意板起臉孔,「秋瑾,究竟我是小姐還你是小姐?小姐的話你都不聽了?」


    聞言,秋瑾愣了會兒,頓時不知該不該將手上的澡豆抹上去,就在水未央得意時,隻見小丫頭已迴過神,快速的替她清洗,咬牙道:「小姐,你的話,奴婢不敢不聽,但咱們現在寄人籬下,這裏是燕府,少爺的話,奴婢也不能不從,再說,小姐你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奴婢不聽話……」


    自家小丫頭義正詞嚴的一番話,令水未央傻眼,正打算再辯,就聽秋瑾又說:「小姐,你別再說了,奴婢說什麽都會把你送到少爺手上的,你死心吧!」


    水未央頓時啞口無言,看著秋瑾那憨厚卻堅定的臉龐,小臉頓時垮下。


    小姐當成她這副德性,還真是悲哀……難不成她真要去見燕離那可惡的家夥?


    一想到那日的吻,雙頰驀地湧上一股熱氣,胸口更是怦然地快了兩拍,讓她忍不住緊咬著粉唇,腦袋不由自主浮起那日燕離離去前,那抹溫柔的笑……水未央是個孤女,一路上顛沛流離的來到長安投靠燕離,身上值錢的衣裳首飾早已變賣的差不多,當她好不容易來到燕府,身上僅有的,隻有一身普通農婦才會穿的粗布衣裙。


    這些,都是秋瑾告訴她的,所以,當她看見秋瑾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又一套以綾羅綢緞製成的齊胸襦裙,從首飾匣子裏,挑選著以瑪瑙、琉璃、翡翠、玉器、金子製成的各種首飾時,她忍不住問:「這些是哪來的?」


    妝台上至少擺放著十來個紫檀木鑲琉璃的首飾匣子,每一個約莫有一個麵紙盒般大,就算是她這個不識貨的,光是看那做工精致的程度,也能猜出它們價值不菲。


    秋瑾替她梳了個柔美的鳳髻,一邊挑選著發簪,一邊迴說:「這些都是少爺派鈴鐺姊姊送來的,小姐總是在院子裏胡……呃,運動,這才會沒遇到,這些東西,奴婢都有登記在冊子上,一些貴重的布料、擺飾,也都造了冊子,並鎖進了庫房,小姐這一個多月來,幾乎是一沾枕就睡,奴婢請你過目,你總是說不用,所以奴婢就暫且收起來,小姐若是想看,奴婢晚點兒再取來給你。」


    聞言,水未央這才想起每日都會來向她問安的鈴鐺。


    她知道鈴鐺是燕離貼身的大丫鬟,經常就奉燕離之命送來昂貴的物品,隻是她沒想到竟有這麽多。


    他這行徑,無疑是在昭告府中下人他對她的看重,更別提,他還將那些曾欺淩過她們主仆三人的惡奴全都發賣出去,殺雞儆猴。


    他做這些,究竟是想做什麽?


    抬起纖細雪白的手腕,看著上頭戴著的鑲金白玉鐲,色澤透亮、晶瑩剔透,一看就知非凡品,這是那日燕離替她戴上的,不管她怎麽拿都拿不掉,一瞧就知是特地為她訂製的。


    再抬頭打量,看著這明顯與一個月前截然不同的房間,她抿著粉唇嘟囔著,「這是賄賂,可惡的燕雲之,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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