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曉敏進了西屋,看見will哥正靠在炕頭悠閑地抽煙,還給自己衝了一缸茶水。


    “你可真會享受啊,應該讓你感受一下去地裏上工的日子。”


    陸冠傑頭發濕漉漉的,看樣子洗過了澡。


    出門時告訴他一切自便,反正家中無人。


    他下巴揚起,抿著嘴唇,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看著進來的人說:“我的辛苦,你不親眼見著,怎麽會知道,尖沙咀的酒店是買下了地皮,從頭開始蓋樓。”


    “這一年裏很多的時間,我也是在工地上忙來忙去,整天灰頭土臉的,阿利說我哪還像個大哥?簡直是碼頭搬貨的苦工,嗬,我寧願幹田裏的活去。”


    連曉敏腦海裏想象著他那副樣子,的確很違和,也笑了起來。


    “行吧,你受苦了,蓋的漂不漂亮?我下個月去檢驗一下咯~來,嚐嚐國營飯店的紅燒肉和鍋包肉,這可是東北菜的靈魂呀!”


    將飯盒都拿出來,擺到炕桌上,又拿了兩隻飯碗,兩雙筷子。


    陸冠傑看著半個巴掌大一塊的鍋包肉,來了一句品評:“果然菜風豪放。”


    連曉敏夾起一大塊,已經直接下嘴了。


    瞧著她那張白皙粉嫩的小臉,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可能是剛從外麵迴來,鬢角還掛著幾顆細小的汗珠呢,這會兒正全神貫注,呲牙咧嘴地嚼著肉,吃得那叫一個香。


    這副小模樣實在是可愛,陸冠傑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輕輕在她額頭和鬢角抹了兩下汗。


    “吃飯你不動嘴,你動手噶哈?趕快吃啊!”


    既然是喜歡的人,她不介意這些親密的小動作,繼續專注地幹飯,啥也不顧上。


    “阿敏,跟你一起吃飯真好。”


    說完,他也吃了起來,仿佛入口的不論是什麽,都屬人間美味。


    ……


    太陽漸漸落山了,天黑以後,連曉敏和陸冠傑帶著整理好的行李,悄悄出門去。


    他們從山腳下的小路離開村子,往公社方向走出去三裏多地,連曉敏才讓他原地等一下,去樹林子裏麵把一輛貨車開了出來。


    車鬥是用綠色的防雨布全封閉的,裏麵放了足夠的汽油,跟上次一樣,路上可以加油。


    另外還有褥子、竹席,三個裝滿清水的大塑料桶,臉盆,飯盒,以及簡單的做飯家夥一應用品。


    西瓜也帶了幾個,路上解渴最好了,還放不壞。


    她上了駕駛位,將貨車開出去。


    陸冠傑以為這都是她白天出去準備好的,也不多問,直接坐進副駕駛。


    車子再次啟動,一直開到公社邊上的一個岔路口才停下,孫學豐在黑暗中早已等候於此,走過來,打過招唿上了後車鬥。


    陸冠傑是知道這次去奉天,孫學豐也隨行的,強將底下無弱兵,既然是阿敏最忠心的手下,肯定能力不一般。


    孫學豐坐在後車鬥裏,點亮手電筒一看,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裝備,嗬嗬,那幾個圓滾滾的西瓜,真是小老大永恆的手筆。


    一些應用物資用麻袋裝著,碼在一旁,他正好靠在一個裝糧食的袋子上麵,閉目養神。


    ……


    連曉敏開著車一路北上,奉天在建業縣的東北部直線距離250公裏左右,但是現如今70年代的道路情況,就要開到天亮了。


    過去錢爺經常到奉天,還給她講過路線和注意繞行的檢查站,所以此時已做到心中有數。


    她側臉看了眼陸冠傑,結果發現對方正靠著靠背,側過頭凝神注視著自己。


    “你閉眼睛先睡吧,我沒關係的,等天亮到了奉天,還有得辛苦呢。”


    “其實應該讓你多休息兩天的,但我覺得事不宜遲,擔心孫學豐的家人在縣城待的日子多了有風險。”


    陸冠傑確實沒有完全緩過來坐火車的疲憊感,不過,他的身體素質過硬,也沒什麽問題。


    “我沒事,不要擔心……我在想,上次你應該就是這樣,跟阿豐一起替換著開車,一路向我奔赴……”


    連曉敏一笑:“美得你!我們是要去香江~還向你奔赴!你隻是個意外而已~”


    她也忽然有點感慨,幽幽地說:“一切都是巨大的巧合,如果那天我不是錢不湊手,買房子港幣不夠,如果,房產中介的人不是告訴我榮發大酒店那間地下賭場,而是其他地方……”


    “如果,我中途沒有改變主意,繼續跟蹤徐胖子去大佬榮的別墅……”


    陸冠傑接著她的話說下去:“如果那天夜裏,我沒有臨時下這個決定,去找大佬榮為家人報仇,那麽,我們就沒辦法相遇了,你說是嗎?”


    不知為何,突然聽到他說的最後這句“如果”,一年前那個深夜發生的事情,那一幕幕畫麵,突然一股腦全部湧現在腦海,心中又莫名產生一陣強烈的悸動。


    記憶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不斷閃現:陸冠傑中了一槍後,竟然又拚盡全力翻了個身,幫自己擋住了第二顆子彈……而那時候她和他還隻是陌生人呢。


    那一瞬間,這個人就趴在自己背上,感覺離死亡好近啊,自己一路背著他逃迴家,給他做手術,然後又連續照顧了好幾天,兩個人朝日相處,無話不談……


    陸冠傑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走進了自己的心裏。


    直至此時,連曉敏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後怕之意。


    如果當日,阿東的子彈偏離兩寸,擊中的不是肩膀而是心髒,那麽這個人的所有便會消散如煙……這是何等難以想象的事!


    原來,他對自己已經如此重要了。


    ……


    見她沒有做聲,陸冠傑愣了片刻,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麽。


    直起腰,身體微微向前傾,看向她的眼睛,忽然發現那雙眼眸中,竟然閃著晶亮的淚光!


    “阿敏,你怎麽了?”


    伸出左手,放到她搭在方向盤的右手上麵,輕輕地摩挲。


    連曉敏直視著前麵的黑夜,緩緩開口:“看來我的確是奔赴你而去的。”


    這該死的命運。


    忽然聽到她說出這句話,陸冠傑嘴角上揚,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阿敏的心,也得到了她的承諾。


    心中瞬間湧起無盡的柔情,或許這便是墜入愛河之人獨有的心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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