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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不不——”研究人員用力拍打控製台,他突然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將每一個控製鍵都按了一遍,就連那些已經注明“危險勿觸”的地方都接觸了。可控製台毫無反應,就像是已經損壞了一般,然而,從控製台發出的指令還在運轉,信號的傳輸一直都在屏幕上輸出。完全不受控製的控製台到底在執行什麽?能夠從數據中了解的部分極少,因為在這裏的研究大都要經過係色中樞來進行調控和處理,但卻沒有多少人能夠對係色中樞有足夠的了解。在失去安德醫生後,團隊裏已經沒有人具備長時間接觸係色中樞的經驗,更不清楚其運轉的機理。


    係色中樞對如今的研究團隊而言,其實就是一個陌生又帶著點神秘感的東西,它一直存在於眾人的認知中,但也僅浮於“知道有這麽個存在”的表麵而已。一直以來,眾人也僅僅對係色中樞的運算能力有需求,從不去強求了解係色中樞到底是怎樣的東西——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這麽做。


    既然沒有人可以拿出一個看起來確實有效可行的方法去針對“病毒”,那麽,唯一能夠拿出一個全麵的,看似有希望的計劃的係色中樞,就是如今所有研究的核心。每個研究人員都會被分配不同的研究任務,而每個人的研究任務也同時是係色中樞提出的研究計劃的一個片段,關注每一個研究的進度,視需要分配不同的人手,將所有人的努力整合起來,這是眾人所認為的,係色中樞最重要的任務。


    係色中樞是無法移動的,也無法直接對其自身之外的任何事物產生影響,在過去的日子裏,它就是一台能力超強的計算機,一個針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世界的額外接口——大多數研究人員對它的理解就是這些了。至於係色中樞為什麽無法移動,為什麽不能直接對外界事物產生影響,也許除了安德醫生直接領導的研究團隊外,沒有人能夠知道其中的緣由。


    但是,正因為係色中樞“無法移動也無法施加影響”,所以,無論它有什麽計劃,都不可避免需要額外的工作人員。在過去,這個限製一直都是讓人安心的限製,但是,在病變異常擴大,乃至於整個病院都深受影響,生存和研究環境都極為惡劣的現在,也曾經有人提議取消這種限製。如今的研究團隊並沒有真的為係色中樞接上“手腳”,但卻放寬了限製,讓其指令可以通行這個研究所裏的所有設備。


    放寬限製並不是說意識上的防備有所鬆懈,係色中樞是陌生的東西,這個最基本的想法哪怕主觀上忽略過去,研究人員自身的素質仍舊不可能忘記這一點。隻是,放寬限製是必要的,否則,這個研究所和新的研究計劃都無法正常運轉。


    其實,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以係色中樞作為研究團隊的核心,風險是存在的,且比以往都大,因為係色中樞的原型“係色”本人,就是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係色中樞是基於其自身擁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種種性質,才能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世界的“接口”。它不僅僅是“生物計算機”,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末日症候群患者。


    末日症候群患者有多危險,係色中樞就隱藏有多大的風險。


    隻是,一直以來,係色中樞都在很好地工作,甚至於讓人難以察覺其自身的主觀意識活動,它可能帶來的風險,在長時間的安全運轉下,已經下降到了足以讓人忽略的程度——如今,研究人員就是這麽想的,自己等人被欺騙了,盡管,他不願意將眼前的情況假設為陰謀論,然而,情況確實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些有關於係色中樞的細節,都不得不讓他產生那些陰謀論的聯想。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了這種陰謀論想法的一些研究人員,仍舊不願意在從這個角度太過深入,因為,他們這些人確實需要係色中樞的幫助。他們更希望,讓係色中樞沒有動靜的原因,不是來自於它本身,而是來自於那些詭異的外在影響。


    “沒辦法了!”百般無奈,正陷入一種被自己人背叛的激動情緒中的研究人員大聲對自己的同伴說:“不能指望係色中樞了,我們要自己想辦法。”


    “手動開門的話,我可以立刻組裝一些工具。”立刻有研究人員反應過來:“激光或高溫的切割器……這裏的材料或許可以用上……”這人並不是這麽確信,這個寬闊如同廣場,被簡單分割成一個個實驗區間的大廳裏,確實存儲有不少可能用得上也可能用不上的東西,然而,在他們可見的範圍內,那詭異的血線和燃燒的高川日記,已經讓地麵、牆壁和大多數物品都爬滿了神經血管一樣的深紅色,直讓人覺得一切都已經被異常所侵蝕,讓人必須考慮這些被侵蝕的東西是否還能夠正常使用。


    盡管到目前為止,這些異常的景況都尚未對人體產生致命的負麵作用,但誰也說不清,自己接下來會變得如何。包括一直都無法徹底燃燒殆盡的高川日記在內,眼前的變化都是從未有過的,也是讓人摸不清頭腦的,有許多現象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也許未來可以解釋,但是,倘若有危險,危險就在眼前,而不是未來。


    太多違反自己所知的常理的狀況,讓人不由得懷疑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麽。來自未知的恐懼,眼前所見所帶來的絕望感,正在消磨眾人的信心。


    “不管怎樣,如果什麽都不做,就隻能在這裏等死而已。”一名研究人員脫下白大褂,扔到地上,頓時見到血線迅速纏繞在白大褂上,布料不再像是布料,那紋理和質感都在變形,變成一種活生生的皮質類,似乎還在唿吸。隻是這些血線直接避開了他的雙腳,沒有纏繞在他的身上,當他開始行走,落腳點的血線也都彎曲,露出幹淨的落腳點。


    “看,它動了,這東西……不管是什麽,似乎還沒打算要我們的命。”這個研究人員若有所思地說:“也許係色中樞和我們的聯係隻是終端了,它沒有放棄我們,但也隻能通過間接的方式幫助我們。”他的說法並沒有多少證據,但是,其他人也願意這麽想,至少這種想法要比那讓人更加絕望的背叛和陰謀更加積極。現在,他們沒有半點讓狀況變得更好的方法,隻能去設想情況也許沒有那麽糟糕。


    “動起來,全都動起來。這些詭異的東西就暫時先別管了,也別去碰高川的日記。我們無法解決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但是,這裏的隔離牆和大門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應該怎樣才能破壞,應該有人知道吧?”這麽說著,其他人也開始移動,盡可能去收集那些看起來還可以使用的東西。他們擁有足夠的科學知識,隻要知曉這些門牆的材質構成,就能夠進行化學反應的設計。隻要次材料足夠,加工設備也仍舊可以工作。他們知道,隻要萬事俱備,自己就能夠製造出破壞已知物質基本構成的東西來。


    直接對質量進行加速的暴力攻擊機器,破壞分子鍵的化學藥品,高溫反應裝置,激光生成器……種種被眾人篩選過的材料在專家手中變成了相應的工具,徒手製造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但是,這裏的一些設備,包括被血線爬滿的設備,都仍舊可以工作,精度也仍舊準確。這裏的研究人員有理論的專家,也有應用的專家,更不缺乏親自動手的專家,盡管每個人最擅長的科目都不同,但都不是隻專一某個領域的單領域人才,即便是完全研究理論的專家,在非自己擅長的領域給他人打個下手也同樣綽綽有餘。


    眾人的行動遠比平時要快,他們隻覺得自己的思維非比尋常的活躍,這惡劣的環境以及預示的危機似乎並沒有摧毀自身的健康,反而讓自己的腦子轉得更快,靈光閃閃,那些平日裏從未想到的東西,從未做過的東西,隻需要短短幾分鍾時間就能夠上手,並繼續增強到讓自己都吃驚的程度。每個人都覺得,如果平日裏自己就是這麽靈活強幹,絕對能夠在自己的領域獲得更高的成就,這種現象顯得異常,讓人在吃驚之餘,也有些憂心忡忡,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十分清楚:突然在自己身上爆發出來的潛力和才幹,才正是讓人憂心的地方,看起來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展,但是,實際情況確實是在惡化的。


    異變正在讓所有的計時工具失效,這是對他們眼下工作的最大妨礙,他們通過自身的生理活動確認時間,但是,越是精確的工作,就越是對時間有著嚴格的要求。根據自身反應的計時毫無疑問是粗糙的,因為人體反應並不穩定,也許有人確實能夠通過自己的經驗和直覺,把握住連機器都無法達到的微妙,但是,自己是這樣的人嗎?沒有人擁有足夠的自信。


    即便如此,他們仍舊將工具組裝出來。沒有任何檢驗的機會,他們必須在第一時間去操作這些工具,將通往研究所更深處的出入口打開。與此同時,也有人鍥而不舍地聯係係色中樞,但是,每一次追問,都無法得到理想的迴複。


    正在燃燒的高川日記和不斷蔓延的血線,幾乎被他人拋之腦後,因為,沒有人可以阻止這一切,甚至於,不想在沒有任何保險的情況下,再去接觸它們。


    高溫、腐蝕、切割、衝擊……所有他們可以設想到的破壞效果,都在實物麵前運作起來。構成研究所門牆結構的物質是一種特殊的合金,或者說,原本是這樣,但是,在被血線侵蝕後,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檢測出來——從初步檢測數據來說,一切都是老樣子,但是,真的隻是老樣子嗎?沒有人能夠下定論。


    他們隻是嚐試,必須嚐試,必須去假設一種不變的情況,針對性采取一些措施。


    然後,比他們之前設想的還要輕易,那緊鎖的大門被破壞了,一切化學反應都如同他們預計的那樣,即便如此,仍舊讓人感到不安。因為暴力的行為,警報已經喚醒,研究所頓時陷入了充斥著紅光和警笛的躁動中。位於豁口外的研究人員朝豁口內窺視,完全看不到多餘的事物,越是深入,就越是陷入一種讓人感到焦躁不安的黑暗中。


    血線開始朝豁口蔓延,他們為自己打開了出入口,也仿佛為這裏的異常打開了出入口,隻是,他們的動作似乎更快,如果一切順利,當他們穿行到了對麵,或許還有機會將入口封閉——這樣是否就能阻止血線的侵蝕,同樣沒有人能夠肯定。但他們必須這麽想,因為不這麽想的話,自己等人不就是無路可逃了嗎?


    “一個個進去,誰打頭陣?”一名研究人員問到,其他人麵麵相覷,都有些畏怯,最終還是問這個問題的人率先鑽了進去。之後隔了一秒,第二個人也鑽了進去。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排在最後的人也下定了決心,環顧一眼周遭已經差不多完全變質的事物:宛如有機生命體的律動正在產生,所有無機的質感全都消失,就像是某種巨大的活體的內髒。以及,在這一切異常的中心,那不斷燃燒的高川日記,以及不作夫那破破爛爛的屍體——絕望之餘,有一種強烈的悲戚感抓住了他的心髒,在宛如背水一戰的使命感的催促下,他宛如舍命一般鑽進豁口,不消片刻就消失在深處的黑暗中。


    在最後一個研究人員也離開後,血線橫向擴散,徹底將大廳染成了深紅色。深紅色的控製台就像是被內髒消化了一樣,其形體漸漸溶解。以之為中心,就像是將控製台中信息打印出來般,一個個稀奇古怪的符號和公式逐行烙印在肉質的地麵上,擴散到肉質的牆壁上,直到將整個異化的深紅色大廳表麵全部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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