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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爾普吉斯之夜,意識態鍾林區,陰沉的天色中出現一絲光亮,流淌在大街小巷中的霧氣似乎融化了一些,就像是一層薄紗覆蓋在街區中。這裏的環境比境界線的環境更加接近真實,大約是因為,精神統合裝置所凝聚的人類潛意識並沒有像“江”那樣隻抽取負麵的一部分來構造這個意識態世界,對於大多數人類來說,光明、白天、日光是必不可少,也是習以為常的存在,而即便出於某些心理問題而厭惡光線,自己身體的存活和成長,也無法徹底避開光的照耀。


    因此,脫離境界線進入瓦爾普吉斯之夜後,陰沉的環境逐漸有了新的變化,就像是慢慢從夜晚過度到黎明,又或是陽光終於撕破烏雲的阻礙,投入些許的光和熱。光影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了,我坐在屋子的窗邊,注視著影子被逐漸拉長,如同極度緩慢的走馬燈般,在牆上移動著。


    對照義體高川關於兩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記憶,我如今在感受的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在許多方麵都比前兩個更加接近正常的城區風景。並不是抱怨境界線中的環境,我早就已經決定,無論境界線如何,都必須接受它,但是,從境界線進入瓦爾普吉斯之夜後,仍舊無法阻止這種“恍若迴到正常”的感覺。


    雖然有光線變化,但是,直到目前為止,這種變化並不徹底,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是否真的存在白天,亦或著最光明,最溫暖的時間段,就僅僅是當前這個黎明般的樣子。無論在境界線中,還是在瓦爾普吉斯之夜裏,都很難準確把握時間的流逝,以意識形態存在的我,也沒有生理時間可言。鍾林區的鍾盤上。指針還在走動,但時間的指向卻是各部一樣,更加增添了時間感的錯亂。


    距離上一次戰鬥的結束,過去了多久呢?我不用睡眠,也無需進餐,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也正因此。除了書寫自己的冒險故事,在大多數時間裏別無它事可做。我不是精神病人,卻不是瘋子,當然不會每時每刻都想著去戰鬥,無緣無故去給自己找個敵人。相反,在很多時候。我都是一個和平主義者,我的戰鬥,僅僅是因為生活需要我去戰鬥,僅此而已。


    所以,現在,我隻是坐在窗邊,注視著緩慢變化的風景。


    真江在做什麽?這個問題顯而易見。她幾乎沒有空閑的時間,卻也可以說,她無時無刻都處於比我更空閑的狀態。她是“江”,無論是以相對物質性的形態,還是在所有的意識態世界裏,都擁有著絕對強大的力量,理論上,在末日幻境裏。不會有比它更強大的存在,乃至於在“現實”層麵上,也沒有找到比它更強大的存在。然而,這種強大就如同被封印了一般,無法每時每刻都徹徹底底地展現於人們麵前,讓所有人都戰栗。它有多強大,隻有真正有能力感受到它的存在性的人心中。才能接近真相。


    “江”看似無所不能,理論上,也是無所不能,它的存在性已經超越了科學的範疇。來到了“神秘”的境地,然而,在我和它相處的這些時光中,它展現出這種無所不能的機會是很少的。


    富江喜歡激烈的肉搏戰,隻會在爽快的廝殺時登場;左江喜歡悠閑的日常時光,所以,她會在真正平靜的時間中出現,直到事情又起了波瀾;真江總是神神叨叨,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精神病人,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或床上自言自語,她最喜歡的,就是這般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環境,以及在激烈戰場中偶爾平靜的刹那。還有其它的“江”,但是,她們出現的時間並不長,有時更是隻在一眨眼的時間中。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注意到,真江神經質的自言自語,那模糊不清的語言,其實可以看作是“和其它江談話”的表現,她就像是一個人格平台的管理員,負責對上線的人格活動進行調節。我想,這可真是繁重的活兒,因為誰也不知道,“江”到底有多少個人格,甚至可以認為,每一秒中,都有人格在誕生,就像是春雨之後的草尖,刷刷地露出苗頭,瘋狂長大,也因此不能放任自理。


    我很多時候都會覺得,正是因為有真江這個“管理員”的存在,“江”的人格性才能維持,而不是被不斷繁殖的人格所自我毀滅。真江是如此的繁忙,以至於她雖然總是瘋狂的,總是能展現出遠超其它“江”之人格的神秘,但她幾乎無法抽出空來。甚至於,她的瘋狂,在我的眼中,更像是一種對壓力的宣泄,是一種調節人格衝突的手段。


    我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過多人格並存的煩惱,高川死了之後,才會誕生新的高川,高川在過去,總是隻有一個。雖然現在同時出現了兩個,真正符合了“人格分裂”這個末日症候群患者最容易出現,也最常出現的精神病症,但此時的我仍舊無法了解,三個以上的人格同時存在,同時出現,會是怎樣的場景,又如何在快速分裂,不斷繁殖的人格係統中,維持自我的存在。


    有許多事情,看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去深究,就會讓人頭皮發麻,尤其是心理精神上的毛病,更是讓人退避三舍,頭痛不已,就算是最好的心理專家,也無法真正保證自己的心理精神不出任何問題,也無法保證,如果自己出了問題,就能治好自己。在心理學中,有太多的醫人者不自醫的例證,有太多的精神病罪犯,本身就是出色的心理專家。


    心理、精神、意識、人格,這些看不見摸不著,隻能通過事例和想象力去捕捉痕跡,從痕跡中推導其存在的東西,是如此變化多端。有時如同金剛石一樣堅硬,如大海一般廣闊,有時卻比玻璃還要脆弱,比棉花還要柔軟。也正是這種多變性,讓人看到了成長的潛力。它就像是主張不確定性的量子力學,擁有著人類自己也難以想象的上限,與此同時,讓意識態世界變得超乎想象的危險。


    能夠控製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意識,命名為“精神統合裝置”的存在,擁有這樣的能力——這樣的說法,雖然是在義體高川的記憶中確實存在的。情報來源於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而“江”的行動,也似乎在證明這一點。然而,我卻很難對這個認知有很深的理解。甚至可以說,我根本無法理解,就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很難相信,會有這樣的東西。


    因為,學習過心理學的我,明白這種東西是何等不合情理的存在,理論上,它本就不存在形成的條件——潛意識。會約束外層意識和個體行為,卻不會自我約束,雖然,它總是遮遮掩掩,但並非是自己在掩飾自己,而是它本身的存在形態。尤其是集體潛意識,它可能很廣博,如同深海一樣看不到邊境。看不到底線,但是它的深度並不會參次不齊,更不會出現一個可以控製每一次潮起潮落規律的結石。


    簡單來說,如果意識海能夠細化,那麽,每一個成分,都是絕對重要。而沒有一個徹底淩駕於其它成份上的某種成份。


    是的,人格、心理、精神和意識並不存在高低,僅僅是表現形態不同而已。


    這是我在學習了心理學之後的認知,我無法確認它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但這種通過學習產生的認知,讓我很難轉換觀念,除非有絕對的證據,亦或著將最本質的真實擺在我的眼前。


    很可惜,沒有絕對的證據,也沒有最本質的真實,來反駁我的認知。


    所以,就算有許多的人行為和言語,告訴我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是存在著的,我也無法將它視為真正存在的東西。即便如此,我卻必須配合“江”,去爭奪這樣的東西。


    “病毒”感染人類,引導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出現,末日症候群患者精神意識中誕生“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統合裝置”這樣的東西,但卻不為“病毒”所有,所以“病毒”要獲得它們,因為,它們是“病毒”辛辛苦苦培育的成果——用人類的視角和認知去判斷,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然而,我卻很難去證明,這就是最後的真相,因為,“病毒”不是人類,也不是人類認知的那些凡物,是“現實”層麵也無法解析的怪物。


    “病毒”真的需要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嗎?“江”真的需要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嗎?從兩者的行動來判斷,似乎確有其事,尤其以“江”的角度進行思考時,更會得出“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十分重要,擁有改變一切的威能”這樣的結論。


    “江”看起來真的很需要它們,而不僅僅是精神統合裝置,因為,“江”的精神和人格都是不穩定,不統一的。


    “病毒”也需要它們,因為它已經在麵對“江”這個不穩定的人格精神現象。


    然而,我仍舊無法被這種理由說服……


    我總覺得,還有其它的理由,或許那些理由更接近真相。我總是在思索,雖然,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僅僅是一個人類,是眾多末日症候群患者中既特殊又不特殊的一個。我所能做的,“江”和“病毒”都能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正是在這種認知下,我在它們所采取的行動中,完全感受不到一點緊迫感——無論是“病毒”還是“江”,都隻是慢悠悠地按照自己的步調走著,看似發展快速的末日幻境,其實本該會變得更快,甚至於在轉眼之間就走到盡頭。


    即便在義體高川的記憶中,有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在約束它們的行動,在封印它們的力量,然而,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本質上也仍舊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在她們的體內,末日症候群患者應該具備的病變都是存在的,又怎麽可能真的對抗“病毒”呢?如果她們能夠做到,她們的體內就非的存在血清原體不可,但是,無論她們表現得多厲害,多重要,都無法改變。她們是“差一點就變成lcl”的重病患者這個事實。在我的記憶中,並不缺乏係色和桃樂絲在末日幻境中的映射,很大程度上,她們距離咲夜、八景和瑪索這樣的人格崩壞,就隻有一步而已。


    參照真江的情況,就能了解,她們的人格狀態有多麽危險。就像是快要爆掉的氣球。雖然,這種極限性的人格意識壓力,會讓她們在末日幻境中展現非同尋常的力量,但是,也同樣意味著,她們已經到了極限。而從真江的表現來看。“江”和“病毒”還遠遠不到極限。


    而且,如果說,“病毒”對末日症候群患者擁有極大約束力的話,對係色和桃樂絲也是一樣的,即便她們的名字前冠上了“超級”這兩個字,也無法改變她們就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事實。所以,在這個道理下。她們所主持的“超級高川”計劃,也麵臨著同樣的缺陷。


    超級高川,還是高川,高川是末日症候群患者,所以,超級高川也還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如果沒有血清,沒有抗體,末日症候群患者就無法避免“病毒”的侵蝕和破壞。無法抵禦“病毒”所引發的一係列症狀,有可能會進一步引發惡化的症狀。


    超級高川會獲得抗體嗎?至少,我看不到這種可能性。她們的計劃,無非就是通過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將每一代的高川人格凝聚起來,再吞噬其它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意識,從精神意識層麵上。引導lcl的融合而已。更進一步,她們或許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去驗證超弦理論,亦或著大一統理論的正確性。嚐試製造一個高達十一維的戰鬥兵器——即便如此,那更進一步的可能性,仍舊極其低下,畢竟,超弦理論本身就並不一定正確,當前隻能說,它並沒有被證明是錯誤的,僅僅是因為,人類無法找到實例,也沒有足夠的手段去證實而已。


    況且,哪怕是變成了吸納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力量,獲得高維存在性的超級高川,也不一定就是脫離了病毒侵蝕的存在。“病毒”究竟是怎樣的存在,至今沒有得到證明,雖然,由它而產生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以及由末日症候群患者產生的末日幻境,是絕佳的驗證“超弦理論”乃至於“大一統理論”的平台,但並不意味著,“病毒”是可以用超弦理論和所謂的大一統理論去論證的存在。


    要對抗“病毒”,最好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產生“抗體”——這是我一直在堅持的最樸素的原理。在一切獲得“抗體”的因素都已經具備的情況下,沒必要再繞開它去走彎路。


    “病毒”無法觀測,所以,“抗體”也無法觀測,但是,隻要能夠對抗“病毒”,就意味著獲得了“抗體”。我的再誕,“江”的本質,以及末日幻境中所出現的對抗性,本就是一種抵抗“病毒”的象征。


    所以,我所要做的,僅僅就是在對抗中取得勝利,而不是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那種事情根本就不是重心,甚至談不上是途徑,僅僅是一種對抗性的象征而已。我的敵人,也並非末日真理教,不是所有試圖爭奪精神統合裝置的任何神秘組織和人員,更不是末日幻境本身,“現實”就更遙遠了。


    我在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裏,沒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必須遵循的步調,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便是配合“江”的行動,維護它的意願。真江也好、富江也好、左江也好,那些隻是閃過就消失的各種“江”也好,都有自己的步調,自己的想法,而且,排除這些充滿人性的人格映射,還有一種“江”存在於我的感知中。


    那是,仿佛沉在最深的海底深淵中,隻能依稀感知到的,一種更本質,幾乎讓人懷疑就是“病毒”本身的存在——在和它接觸如此之久後,我開始覺得,那是比“病毒”更接近本質的存在。“病毒”雖然是本能本性的體現,但是,有可能其高度,並沒有超過“江”,而是,和“江”一樣,隻是表現相反的存在,或者說,隻是一種性質的體現。就如同人類中有本能的行為、主觀的行為、理性的行為和慣性的行為,但卻不能說,某種行為就代表著這個人的本質。


    也許,那個潛伏著的“江”,才是最初最本質的東西。


    我缺乏足夠的知識,無法真切地對此進行描述,隻能說,我真正感受到了存在這樣的東西。


    我所要麵對的問題,早就已經超出我所能處理的範疇,並不是從我誕生時才開始的,其實,在高川被感染為末日症候群患者時,就已經存在了。所有人,隻要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名頭多麽好聽,多麽有氣勢,都必須麵對這個尷尬的情況。問題本身,需要引發問題的元兇去解決,也就是所謂的解鈴還須係鈴人,這是矛盾卻又實際存在的情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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