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書房之後,看著坐在寬大書桌後沉思的老者,馳思晗目光略過一絲複雜。


    經過這一段時間亂七八糟的事情,馳鳴的老毛病發作,身體大不如從前,原本斑白的兩鬢愈加滄桑。


    看著將自己撫養長大的爺爺,她心中略過難過和愧疚。


    “爺爺。”她輕輕的喚了一聲。


    被她這一身叫迴神,馳鳴抬起頭,朝她招了招手:“晗兒,過來。”


    “是,爺爺。”馳思晗乖乖的走到他麵前。


    馳鳴盯著她打量了片刻,也不說話,幾分鍾之後歎了一口氣。


    “爺爺,對不起。”


    “罷了罷了。”馳鳴擺了擺手,“從你安然無恙迴家之後,已經跟我說過無數次對不起了,其實該對不起你的,是爺爺。”


    “爺爺……”


    渾濁的眸子有著晶亮的液體:“如果不是我當初一時腦子糊塗,也不會犯下這些錯誤,同時害了你跟昀兒,還有讓錢米那丫頭也受了許多苦,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看馳鳴自責不已,馳思晗心中也是如滾油一樣的澆著。


    不管如何,爺爺將自己撫養長大,也十分寵著她,護著她,可她為了一己私利,讓馳家和哥哥險些遭遇滅頂之災。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也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卻沒有想到如果失敗,她身後的馳家會麵臨什麽。


    “爺爺,您別說了,這一切都是我做錯了,我不該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對不起。”


    “罷了罷了,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何況唐家也原諒我們了,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


    斂了眸中的悲傷,馳鳴正視她,神情變得嚴肅了許多。


    “第一件事就是我們找個時間向唐亦洲跟錢米道歉,不管他們原不原諒,我們都必須做。”


    見她沉默,馳鳴繼續開口:“第二件事,就是關於公司的事情。”


    公司的事情?她疑惑的看向馳鳴,神色不解。


    “你也知道,馳氏是我一手創辦出來的,但到後來,我力不從心的時候,將權力分流了出去,但目前來說,我手中的股份還是最多的。”


    “那爺爺您為什麽……”


    為什麽不幫幫哥哥?


    因為她的緣故,唐亦洲本來要對她趕盡殺絕的,但後來卻改變了態度,突然大發慈悲的放了她。


    但放過的同時,哥哥卻被人從總裁的位置上拉了下來。


    現在a市有這種能力的,也隻有唐亦洲了。


    所以哥哥是代替她受過了。


    “為什麽不幫幫他是嗎?”馳鳴淡淡接話,沉默了片刻他望向遠處,眸中有著淡淡的釋然。


    “因為我知道昀兒並不想坐在這個職位上,他想要的是另一種生活,而我卻一直用我的期待將他束縛住了。”


    “爺爺……”


    “我現在將他身上的包袱卸下來,但馳氏畢竟是我一手創辦出來的,就跟我的孩子一樣,我不想讓它落入他人之手。”


    馳思晗是個聰明人,馳鳴說到這兒,她大約已經明白是什麽意思了。


    “爺爺,您是想,想要將公司交給我?”


    “晗兒。”馳鳴拄著拐杖有些吃力的站起來,眸中淚光閃閃卻帶著祈求,“孩子,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現在隻有這個辦法了。”


    “隻有你能保住我的心血,晗兒。”


    將這麽大一個公司交給她,讓她卻跟那些商場奸詐狡猾的人爾虞我詐,她並不是做不到,隻是……


    隻是這個擔子真的太沉了,她怕失敗。


    她怕更加對不起爺爺和哥哥。


    時間在沉默之中劃過,馳鳴看著她,目光含著期待和忐忑。


    仿佛過了許久,馳思晗終於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的說到:“爺爺,我答應您。”


    “好,太好了,你向來聰明,學的又是管理專業,公司有我的心腹,他會領著你的,好孩子。”


    馳思晗淡淡的笑了笑。


    其實在爺爺的心中,哥哥還是更重要一些的吧。


    為了讓哥哥卸下包袱,他寧願將自己送到硝煙彌漫的商場之中。


    跟爺爺聊了一會兒,她就離開書房讓馳鳴好好休息。


    走到自己房間,靠在房門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其實進了公司也並不是壞事,起碼她有了更多的權力。


    望著遠方,眸中射出一道狠厲的光芒。


    不管如何,傾盡所有,無論付出什麽代價,她都要讓唐家所有人身敗名裂。


    尤其是唐亦洲!


    ……


    “阿嚏!”


    正在陽台走廊邊上的唐亦洲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錢米正趴在一旁吃零食,聞言沒心沒肺的笑了笑:“哈哈,你又打噴嚏了。”


    瞪了一眼腳邊繞來繞去的泡沫,唐亦洲覺得十分頭痛:“你還敢說,泡沫不是呆在單之潤那好好的,你幹嘛將它牽迴來。”


    錢米白了他一眼,“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跟泡沫總是聚少離多,現在總算安定下來了,我才不會再讓我們分離。”


    泡沫現在已經長大了,隱約有種玉樹臨風的味道,簡直就是狗中的男神。


    錢米愛不釋手的抱著它揉了揉。


    麵對主人的熱情,泡沫十分上道的舔了舔她。


    看著一人一狗那粘膩的樣子,唐亦洲胸口一陣陣的泛酸,看向泡沫的眼神也愈加陰冷。


    泡沫似乎也感受到他那可怕的目光,嗚咽了一聲,十分聰明的跑開了。


    “誒,你別總是瞪他啊。”錢米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我重要還是狗重要,當初就不該答應你收留這小家夥。”


    “又來了又來了,唐亦洲你幼稚不幼稚啊,整天跟一隻狗吃醋,簡直是那啥……”


    “恩?”還沒等她繼續,男人橫去一眼,帶著濃濃的警告。


    看著他有些微紅的鼻子,錢米心一軟,起身攀著他的手臂撒嬌:“好了好了,對不起啦,多一個泡沫多熱鬧,不管別人,你在我心中才是最重要的。”


    被順毛的男人心裏舒坦了一些,剛準備開口,一個噴嚏又湧了出來。


    他捂住鼻子,有些淡淡的憂傷:“你衣服上有狗毛。”


    錢米:“……”


    “好了好了,我去換一件衣服,就你龜毛。”甩了一個大白眼給他,錢米轉身離開。


    她離開不久,唐亦洲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收迴視線,他掏出時手機,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之後,黑眸沉了一下。


    又是他!


    等錢米換了一套衣服出來的時候,便看到唐亦洲一臉沉冷的站在原地。


    “喂,你怎麽了,我不就抱一下泡沫嗎,你幹嘛把臉拉的跟鞋拔子一樣長啊。”


    說著還踮起腳尖戳了戳他的臉。


    將她軟軟的手握在手裏,唐亦洲臉色凝重的對著她道:“馳鳴昨夜突然心髒病。”


    心髒咚的一聲,仿佛一塊巨石砸了下來,錢米腦袋嗡了一下,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一步:“什,什麽?”


    見他這副神情,她捂住嘴嗚咽了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馳老爺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你怎麽哭了?”他將她攬入懷裏,大掌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馳老爺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經……”


    唐亦洲愣了一下,看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知道她誤會了。


    “馳鳴昨夜心髒病發,但因為搶救及時,撿迴一條命了。”


    愣了一下,接著她握著拳頭,不管不顧的往他身上砸:“你沒事說話大喘氣幹什麽,嚇死我了。”


    說著直接癱坐在地上,因為緊張而又突然放鬆的緣故,她覺得身上軟綿綿的。


    鬆了一口氣。


    還好馳老爺沒事。


    見她這副樣子,唐亦洲心情十分複雜。


    看她這樣緊張馳鳴,她是真心將對方看成是自己的親人了。


    這個小傻瓜啊。


    其實別說馳鳴開始的目的是在利用她,可能他隻是看到表麵的利用,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相處的情況。


    也許很多事情並不是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實的。


    其實說到底他還要感謝馳鳴,如果不是他的開始,他也不會遇到這一生的摯愛。


    “我要去看馳老爺。”錢米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風風火火的轉身跑走。


    唐亦洲及時的將她拉住:“我陪你一起去,馳鳴他也要見我。”


    “恩。”


    兩人驅車到了醫院,直達馳鳴的病房,看著緊閉的門,錢米突然有了一絲怯懦。


    莫名其妙的,她有點怕看到馳思晗。


    “怎麽了?”見她有些猶豫的麵色,唐亦洲心下了然,“如果你為難,我們就迴去。”


    “不要。”她立馬拒絕,深吸一口氣果斷的敲了敲門。


    沒過幾秒鍾,就有腳步聲傳來,接著門打開,馳錦昀那張清秀溫潤的麵龐出現在他們眼前。


    距離他們上次見麵的時候,已經是什麽時候了?


    看著錢米,馳錦昀淡淡的笑了笑,收迴目光:“你們來了,請進。”


    “馳爺爺怎麽樣了?”她急切的問道。


    “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


    “穩定了就好,穩定了就好。”她邊說邊朝裏頭走去。


    當看到躺在病床上,罩著氧氣罩,身上都是亂七八糟管子的馳鳴,原本收迴去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馳老爺。”她上前幾步,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在她心裏,早就把馳鳴當成了自己的爺爺,現在看他這個樣子,她心裏跟油在煎一樣難受。


    聽到她的聲音,馳鳴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的時候,露出了一抹笑。


    他艱難的伸出手臂,她見狀立馬伸手握住。


    “錢丫頭,我對不起你。”


    “什麽對不起對得起,馳老爺您現在別說話,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因為我的原因,害的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我對不起你啊,對不起。”


    “馳爺爺。”錢米眼淚汩汩落,“您沒有對不起我,我一點都沒有怪過你。”


    馳錦昀和唐亦洲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


    馳鳴因為生病的緣故,說了一些話就扛不住,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唐總,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聊聊,可以嗎?”馳錦昀轉而問他。


    “可以。”看了他一眼,唐亦洲點了點頭。


    兩人悄悄離開,錢米留下來陪睡著了的馳鳴。


    他們離開後不久,病房門被一雙纖手打開,女人慢慢的走到錢米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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