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了幾秒。


    小臉僵了一下,她接著嗬嗬嗬的站起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往牆邊走去。


    “過來。”男人低聲道。


    “我繼續站著,站著還不成嗎。”她本來隻是想在沙發上眯一會兒,結果眯著眯著,眯睡著了。


    “滾過來,不說第二遍。”


    她從善如流的滾到了男人麵前。


    唐亦洲指了指桌上精致的外賣盒:“打開。”


    這一看就是外賣的盒子,這家夥不是在外麵吃了,難不成他故意打包迴來,然後在自己麵前吃。


    太狠了!


    “愣著做什麽?”


    “是。”結束腦內對這家夥的鞭撻,她磨著小銀牙將外賣盒子打開。


    頓時,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


    錢米吸了吸鼻子,心不甘情不願的將盒子推了過去。


    豈料對方不僅不將筷子接過,反而起身往休息室走去。


    “沒心情吃了,我去處理一下傷口,等我出來的時候,希望它們已經到垃圾桶去了。”


    說完,還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盒子。


    又倒垃圾桶?


    玩她呢這是!


    等休息室的門一關上,錢米立馬跟餓狼一樣,簡單幹脆利落的將盒子裏頭的東西全部解決趕緊。


    她的肚子也是垃圾桶之一。


    唐亦洲出來的時間恰到好處。


    等他出來的時候,錢米已經正襟危坐,哦不,正襟危站在牆邊。


    看著那道筆直如鬆柏一樣的小身子板,唐亦洲難得的勾了勾唇角。


    “不用麵壁思過了,走了。”


    將放在一旁的風衣外套拿起,他朝故作鎮定的女人命令到。


    “哦。”


    兩人正要乘坐電梯離開,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錢米正要一腳跨進去,突然燈光全部按下,電梯門也隨之合了起來。


    “小心。”幾乎是下意識,他將錢米往自己身邊一帶,避免她的腳被電梯門夾到。


    錢米迴過神來,愣愣的看著麵前黑乎乎的一片:“這,這是咋了?”


    “停電了。”男人淡淡的吐出三個字。


    “神馬?”停電了?


    早不停電晚不停電偏偏在這個時候停電,老天爺又在玩她了嗎?


    要知道這可是好幾十層啊,這要走下去,腿都走斷不可。


    “那啥,我們要走安全通道下去嗎?”


    “不必了,迴辦公室。”說著,下意識的牽著她的手原路返迴。


    “別啊,我們走下去就好了。”幹嘛呆在辦公室啊,這黑燈瞎火的。


    “你要多此一舉就下去,提醒一句,總電閘跳了之後,一樓大廳的門是會自動鎖緊,而且明天是周末,今天保全也不在,你要多走一趟隨你。”


    你都說的這麽明白了,她是腦子裝屎了才會往下走。


    可是,這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的,兩個人要在辦公室一起呆一個晚上。


    仿佛是猜透她的心思,唐亦洲冷冷一笑:“放心,我現在對你沒興趣。”


    錢米僵了一下,在黑暗中揮舞了一下拳頭,恨恨迴擊:“一樣,我也對你沒興趣。”


    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倏然緊了一下,她想,如果她再多說一句,這手估計不保。


    迴了辦公室之後,也是黑暗一片。


    “誒,唐亦洲,你辦公室都沒有留什麽蠟燭之類的東西備用一下嗎?”


    “恩,你叫我什麽?”


    “大少爺,大總裁。”暗中翻了翻白眼,立馬改口。


    “要那東西有什麽用。”


    “等等,其實你可以叫林特助過來的,讓他叫人將總電閘修好,這樣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她就不信這麽一個大公司會沒有任何備用電。


    “囉嗦什麽,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很閑。”


    “什麽嘛!”錢米低頭嘀嘀咕咕,好不容易出個主意還要被人身攻擊。


    她哪裏閑了,這幾天不是被你使喚的團團鑽,都快沒有人權了。


    其實在這兒待一個晚上也沒什麽事,問題是這裏隻有一間休息室,而且隻有一張床啊。


    好吧,她估計要睡沙發了。


    估計這一片都暫時停電了,外頭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從落地窗看去,外頭似乎被濃重的黑布籠罩了一般。


    黑暗中,人的聽覺和嗅覺都會變得異常清晰。


    她幾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唐亦洲身上的氣息還有沉穩的唿吸。


    “呃,那你去休息室,我睡……”


    “你對馳錦昀究竟存著什麽心思?”淡淡的一句問話在黑暗中陡然響起。


    錢米的屁股已經快要挪到沙發上了,聞言肩膀抖了一下,莫名其妙望向他。


    不過黑壓壓一片,她也看不清唐亦洲臉上的神情。


    更看不清他悄然握緊的拳頭。


    “什麽心思?”他複又問了一句。


    什麽心思,她能對馳錦昀有什麽心思啊。


    的確有一段時間,她將馳錦昀當成了哥哥和家人一樣看待,但後來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之後,心裏隻剩下尷尬了。


    可是這男人是真的對她很好,所以她不能恩將仇報,棄他們於不顧。


    “沒有心思,我以前隻是把他當哥哥而已。”


    這話一出,她似乎聽到男人唿吸沉了一下。


    “哥哥,可是他好像不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唐亦洲緩緩而道,聲音帶著一絲譏諷,甚至還有濃濃的妒意。


    聞言,錢米僵了一下。


    似乎是能感受到她的變化,唐亦洲勾唇笑了一下。


    笑意卻有些涼。


    “你說你把他當哥哥,可真的是這樣,為了他,你可以義無反顧的留下來,任憑我懲罰報複羞辱?”


    沉默在黑暗中滌蕩開來。


    時間仿佛也被黑暗拉長了一般,變得尤為緩慢。


    原本微微鬆開的拳頭,再次悄然握緊。


    良久之後,低低糯糯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雖然馳老爺一開始是利用我,可是相處下來,我是真的把他們當成家人一樣看待。”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師父撿到我的,前二十年我都是跟著師父到處走,好不容易有個落腳的地方,我覺得很安心。”


    雖然知道那隻不過是假象,但她還是癡迷於暫時的溫暖。


    把馳鳴當成了爺爺,把馳錦昀當成了哥哥,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有家的人。


    帶著一絲悲傷的聲音仿佛利劍一般,直接穿透唐亦洲的胸腔。


    心髒,猛然窒了一下,一種疼痛湧了上來。


    “小時候我還傻傻的問師父,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媽媽,而我沒有,我是不是跟孫悟空一樣,從石頭裏頭蹦出來的。”


    錢米笑了一下:“你猜我師父怎麽迴答?”


    “他說,估計老天爺打了噸,忘記給你配上一個父母了,不過你有我啊。”


    這是他們劍拔弩張以來,兩人第一次心平氣和的把話說開。


    當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時候,唐亦洲覺得有一種被耍弄的羞惱。


    但今天聽了這些話,心髒卻隱隱發疼。


    他隻知道調查資料上白紙黑字寫的小偷,不務正業,家庭不明,父母不明,卻未曾想過,短短幾個字身後隱藏的辛酸。


    身姿微動,手臂才剛剛抬起,卻在下一秒又放下。


    “那我呢,你把馳家當成你的家人,那我呢,你把我當成什麽?”


    此話一出,空氣再次靜謐了下來。


    唐亦洲屏住唿吸,靜靜等待迴答,唯獨胸腔處,心跳失序了一般的猛烈。


    半天之後,錢米的聲音緩緩傳來:“我……”


    我把你當成最在乎的人。


    可是這話她不能說。


    他是集團的總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負唐爺爺的期望,原本的生活軌跡也應該是跟寧薇這樣的人戀愛生子,然後一起生活。


    而她,隻不過是不小心闖入他完美生活中的汙點而已。


    除掉這個汙點,他的人生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軌跡前行。


    “我呢,我是什麽?”仿佛不甘心一般,他又問了一遍。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她反問了一句。


    沉默,在兩人之間滌蕩開來。


    黑暗之中,像是有磨牙的聲音響起,片刻之後,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接著‘砰’的一聲,是房門被拍上的聲音。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錢米依舊低下頭微微垂下眼簾。


    迴到休息室之後,唐亦洲喘了幾口氣,用力的捶了一下牆壁。


    砰的一聲,反彈迴來的力道震的他的手麻麻的疼。


    她把馳家當成自己的家,把馳錦昀當成自己的哥哥,那他呢?


    跟他朝夕相處這麽久,跟他經曆這麽多,甚至……


    那他算什麽,隻是她人生中的過客,還是她這漂移不定生活中毫不相關的一抹殘渣。


    他真的快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


    把他快要逼瘋的某個女人卻沒有想太多。


    可惡,這男人是大姨夫來了嗎,說不上幾句話又開始任性的摔門。


    你摔門就摔門,倒是把被子留下來一床啊。


    難不成要把她凍死在這寒冬臘月裏頭。


    為了自個生命著想,她還是大著膽子去敲了敲房門,結果沒敲兩下,裏頭傳來一聲惱怒的“滾。”


    嘶!


    她也是有小脾氣的,整天這麽滾來滾去,又不是球。


    不求你就不求你,大不了勞資縮成一團取暖。


    委屈無比的在沙發上躺下,將外套緊了緊,本想閉目養神一會兒,結果沒過幾分鍾,人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唐亦洲在裏頭猶如困獸一樣走了幾圈。


    聽到外頭一丁點聲音沒了,又十分犯賤的將門打開。


    黑暗中,他雖然看不到人,卻能聽到清晰的唿嚕聲在偌大的辦公室傳開。


    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總心頭湧了上來。


    大步朝沙發走過去,他很想給這女人一巴掌,但手落下的時候,卻是拐了一個彎,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抱起的時候才發現這小女人輕了許多。


    整天跟餓死鬼投胎一樣會吃,居然還能瘦。


    真是連吃的給她都浪費。


    將她抱到床上之後,錢米像是自動尋到了溫暖窩兒,被子一卷,將自己卷成一個花卷。


    床上隻有一床被子,她都奪走了,他睡什麽?


    “起來,你把被子都拿走了,我睡什麽?”


    忍無可忍的將被子往自己這一邊一扯,結果某女順著被子咕嚕嚕直接滾到他麵前。


    即使在黑暗之中,他也依然能感受到對方羽毛一般的唿吸,還有身上清甜的氣息。


    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了一下。


    “你說,你究竟是不是上天派來折磨我考驗我的,是不是?”


    “唔,烤鴨,烤鴨,還有香噴噴的肉丸子。”錢米在睡夢中砸吧砸吧了嘴巴。


    掐死這家夥算了!


    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唐亦洲將被子一扯,裹了一半在身上。


    失去被子掩護的家夥瑟縮了一下,然後雙手環胸,團成一團刺蝟。


    幾秒之後,一雙長臂伸出,將那道嬌小的身軀給攬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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