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愣住的男人,女孩糯糯的聲音輕輕的傳來。


    “馳錦昀,能認識你,我很開心,我已經把馳老爺當成我的爺爺,把你當成我的哥哥看待了。”


    當成哥哥看待。


    原本狂跳的心,被這一句如同冷水的話澆了一個透徹。


    淡色眸子黯淡了下來,舌尖蔓延出苦澀。


    原來在她的心裏,一直把自己當成哥哥。


    “所以,為了家人做點事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完這句話,她起身退開,還十分兄弟好的在他胸口輕輕的擂了一拳。


    “你放心,我是誰,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錢米。”


    說完,還十分豪邁的楷了楷鼻尖。


    見她如此滑稽的動作,馳錦昀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和放鬆,反而臉色愈加沉重。


    “不說了,早餐快要涼了,我先進去了,想想馳爺爺,三思而後行。”


    “錢米。”


    像是突然迴過神來,他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前行的動作。


    “啊,還有什麽事情嗎?”


    看這男人這眼神,該不會還沒有將他說服吧。


    還沒開口,對方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的左臉,動作十分輕柔,指尖卻十分冰涼。


    下意識的顫了顫,想要退開,肩膀卻被對方抓的緊緊的。


    “疼不疼。”


    現在快要九點半了,醫院也算是人流高峰了,雖然他們呆的地方不是麵對正門,但還是有人經過的。


    而且,這個動作,明顯有點,有點……


    “沒事沒事,不疼,一點都不疼。”


    下意識的想要掙開那隻手,卻發現她往後退一步,那隻纖細的手指就緊隨而來。


    這種感覺,真的不是很舒服。


    唐亦洲撫她臉的時候,也沒有這種全身雞皮疙瘩起來的感覺啊。


    “我真的有事,先進去了,再會。”


    像是有點忍受不住心中而起的異樣感覺,她連忙掙開。


    在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一溜煙跑走。


    馳錦昀的手還放在半空中,淡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烏雲。


    望著那道已經不見的嬌小的身影,原本放在半空中的手慢慢的放下,緊握成拳。


    ……


    緊張的奔到唐亦洲所在的病房,卻發現林譚從房間剛走出來。


    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這一耽擱,已經快要十點了。


    完蛋了。


    氣息還沒喘昀,她火急火燎的問道:“那個那個林特助,唐亦洲早餐吃了沒?”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先是讓對方愣了一下,接著他搖了搖頭:“總裁還沒吃。”


    他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麵前這個氣喘籲籲的女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唿。


    一聽對方還沒吃,原本鬆下的氣又提了起來。


    林譚十分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之後離開。


    深吸一口氣,她握著門把,推門而入。


    “那個,我買迴來了,對不住啊耽擱了一會兒。”


    搶在對方抨擊自己之前,她先開了口。


    閉著眼睛等了半天,卻發現四周安安靜靜的。


    坐在床上的男人,沒有冷嘲熱諷,沒有低聲怒吼。


    有些膽戰心驚的睜開眼睛,目光觸及那張平穩無波的麵容,心裏微微了鬆了一些。


    這個樣子,是不是表示他不追究,沒生氣了。


    “呃,等急了吧,我馬上弄好給你吃。”


    邊說,便走到床邊,正要將袋子放下,倏然一陣涼風拂過,接著自己的手腕就被用力的拽了起來。


    “啊,痛。”


    猛不丁被這麽用力的一拽,她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唐亦洲不理會她的痛唿,原本平波無瀾的眸子染上了點點的陰鬱。


    “去買個早餐怎麽這麽久?”


    “你先放手啊,好痛,買早餐的人太多,所以我耽誤了一會兒。”


    “是嗎?”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眼神之中,那抹嘲諷之意卻愈加濃厚。


    濃厚到,仿佛要淹沒眼前這個謊話連篇的女人。


    “真是買早餐的人太多,還是因為……”


    淡淡的掃了一眼她的臉:“和某個男人在門口卿卿我我,舍不得離開!”


    話音落下,指骨用力,錢米覺得自個手腕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可惜心中的震驚比手腕的疼痛來的更快。


    她驚愕的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心虛:“你,你……”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涼薄的聲音,像是冰冷的毒蛇劃過皮膚:“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的,倒是很有情調啊。”


    “不是,你誤會了。”


    見對方臉色愈來愈可怕,錢米忙不迭解釋:“我隻是……”


    “隻是什麽?”


    原本陰鷙的眉眼變得愈加可怖:“隻是什麽,隻是你在這裏受了苦,轉身就去朝對方訴苦,尋求安慰?”


    “我沒有,我也隻是不小心碰到他的。”


    聞言,唐亦洲用力一把甩開她的手腕。


    錢米踉蹌了幾下,險些朝地上撲去。


    “從現在開始,你如果再跟馳錦昀見麵,我們之間的約定就作廢,你最好給我記明白了。”


    揉著已經紅成一片的手腕,錢米忍著疼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砰’的一聲聲音。


    她駭了一大跳,抬起眉眼的時候,發現唐亦洲整個人趴在桌子上。


    原本小桌子上的東西,被碰到地上,七零八落的。


    胸口猛然窒了一下,忙不迭的上前扶起他,卻見那張俊顏慘白的可怕。


    半個小時候過後


    “他怎麽樣了,有沒有事情,有沒有問題?”


    “沒事,隻是一下子怒極攻心,唐總現在需要的是靜心修養,不能隨意動怒。”


    “怒極攻心。”


    錢米低垂著頭,臉色也跟床上的男人一樣,十分蒼白。


    怒極攻心,也是被她氣的吧。


    “我們先出去吧,讓唐總好好休息。”


    為首的醫生朝身邊的兩個醫生交代了一聲,便隨即離開。


    等他們離開之後,錢米才走到床邊,看著閉著眼睛的男人,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覺。


    有酸澀,有愧疚,有難過,有自責,還有,還有一種像是要被海水灌頂一樣的窒息感。


    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撫過男人修長的睫毛,還有高挺的鼻梁,手指落在那張削薄的唇瓣之後,停住了動作。


    就短短這些時日,這男人就瘦了一圈,原本淩厲的輪廓,變得愈加冷厲。


    莫名其妙的,孟軒曾經說的一句話從心底蹦了出來。


    “你肯定是唐的克星,一物降一物啊。”


    孟軒語言能力不行,他想表達的是他們很適合。


    可現在,還真是一語中的。


    她還真的是唐亦洲的克星。


    一直在害他。


    “對不起。”


    話音落下,見到原本闔上的長睫顫了顫,她嚇了一跳,立馬收迴手。


    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後方有腳步聲傳來。


    見到有人來,錢米提了心跳,緩慢的轉過頭,但看到來人是唐紹簡的時候,瞳孔之中有著害怕的驚嚇。


    對上這張不怒自威的臉,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心髒有些微跳動。


    如果說唐家她最怕的人是誰,不是唐豐不是趙琴雅,而是這個男人。


    唐亦洲的父親。


    總覺得他那雙眸子能看透一切一般,雖然冷靜睿智,卻總是逼迫的你無所遁形。


    此時此刻,那雙跟唐亦洲幾乎一模一樣的黑眸,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良久的沉默之後,倒是對方先開了口。


    “亦洲怎麽樣了?”


    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錢米磕磕碰碰的說到:“醫生,醫生說沒有太大的問題。”


    “沒事就好。”


    他點了點頭,隨後望向錢米,在看向她左臉上的五指印之後,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一時之間,兩人沒有開口,氣氛十分沉默。


    “對,對不起。”


    聽到這聲音對不起,唐紹簡並沒有多大的意外,更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錢米有些驚愕。


    對於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們的表現不外乎兩種,要麽氣憤,要麽鄙夷。


    可是他為什麽連眼神都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鄙夷,或者嘲諷。


    最起碼,也要狠狠的罵自己一頓啊。


    什麽都不會說,反而讓人心裏不安。


    “唐,唐伯父,你,你為什麽不罵我?”或者,大發雷霆。


    畢竟,自己的兒子被一個騙子和小偷害陳這麽慘,一家人被蒙在鼓裏當成猴子耍,任憑誰都會氣急敗壞的吧。


    連唐亦洲,現在都恨不得撕了自己。


    唐紹簡並沒開口,而是淡淡的看了她一會兒。


    錢米兩隻手緊緊的抓著衣角,十分緊張。


    良久之後,沉沉的歎息聲響起。


    “罵你或者懲罰你,有任何意義嗎?”


    嬌小的身軀微微的一顫。


    “在你掉崖之後,亦洲以為你已經命喪大海,整個人變得頹廢不堪。”


    聞言,原本僵硬的身軀變得愈發僵冷。


    望了她的臉色一眼,唐紹簡繼續娓娓而來:“亦洲從來沒有這麽在乎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


    “或許你還不太清楚我父親的為人,他一直以來對亦洲都十分嚴苛,我都不忍心如此,可是我父親卻做得到。”


    頓了頓他繼續:“他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培養自己的唯一的孫兒,不容他的人生中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錢米垂著頭,靜靜的聽著。


    “亦洲也一直做的很好,甚至,做的比我更好,可是這樣的一個繼承人,卻少了一些東西。”


    “我也一直在想他缺了什麽東西,直到看到你,我才明白過來。”


    缺了什麽?


    猛然抬起眼,卻看到一雙漾著清淺光芒的眸子。


    “你猜,他缺了什麽?”


    “我,我不知道。”


    “缺了感情。”


    唐紹簡也並非一定要她迴答,而是自顧自說到:“他缺的,就是你帶給他的這份東西。”


    這是什麽意思?


    黑白分明的眸子,因為聽到這句話,而顯得驚愕無比。


    “在我父親的教導下,亦洲隻知道用利益衡量一切,用利益標碼所有的東西,而遇到你之後,他總算明白了除了利益之外,還有別的東西。”


    “伯父。”


    這段話雖然說得不是很直白明了,但也差不離。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這番話。


    “我要說的是,即使你有再多的錯,但你教會他感情,衝著這點,我又為什麽要罵你懲罰你。”


    錢米抬頭,嘴巴微微張著,小臉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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