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野叢林間。


    下木源二摸黑前進著。


    他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的父親,獲得了前往北九州城報信的機會。


    但也隻允許他一人前去。


    如果去的人多了,更容易被武士發現,從而給村子帶來滅頂之災。


    腰間的布袋裏,是攜帶的幹糧。


    習慣了被搶奪糧食的下木村,自然會把一些糧食藏起來,不然早就全部被餓死了。


    “隻要我能成功報信,明軍肯定會賞賜我,村子裏的人,再也不用過這樣的苦日子了。”


    他恨。


    因為現在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好起來了,唯獨他們下木村,還是任由別人的欺淩。


    可現在時代已經變了啊。


    他們是倭國的部落民,但實際上是漢人的後代,他也不姓什麽下木,而是趙。


    爺爺告訴過他,趙姓在中原,那也是一個非常大的家族。


    他們的祖先,是趙家的嫡係,有著數不盡的牛羊,仆從,吃不完的糧食,享用不盡的富貴。


    帶著這股子信念。


    下木源二翻山越嶺,往著北九州城的方向過去。


    實際上部落民是不被允許離開村子的,因此這輩子,下木源二也沒離開過村子。


    因為被禁止學習的關係,所以什麽叫東南西北,他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有條路通向外邊,在他的認知中,外邊就是北九州城。


    然而北九州城在東南方,而他走的卻是西南方。


    不過還好的是,整個九州島都是大明的地盤,不管他找到哪座城池,都屬於大明。


    .....


    晉城。


    城門口大量的倭人排隊入城,他們有些是周邊的商販,有些是其他地方的行商。


    下木源二遠遠的看著。


    “那就是漢人嗎,果然威武霸氣。”


    看著城門口值守的明軍士兵,下木源二眼睛都發亮了。


    此刻的下木源二身上衣衫襤褸,活脫脫就是個乞丐的模樣,在路上想好的說辭,到了麵前卻讓他有些膽怯。


    咬咬牙,下木源二就朝著值守的方向過去。


    “誒,你這乞兒,怎的不排隊呢。”


    “別管他,不遵循規矩,明軍大人會教訓他的。”


    周邊的人都在看好戲,也沒人去告訴他什麽。


    下木源二就這麽直衝衝的來到了城門值守士兵的麵前。


    “止步!”


    士兵見此也不奇怪,這等蠻夷之地,很多人都沒禮儀規矩。


    “去排隊!”


    士兵對他嗬斥道。


    下木源二嚇得直哆嗦,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士兵見此也不意外,倒也沒有要動粗的意思。


    這是上峰的交代,在非特殊的情況下,盡量不要動用武力。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城主大人...交代。”


    仿若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下木源二終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能夠在這裏進行值守的,多少都是懂得些倭語,下木源二的話說得很慢,士兵也聽懂了。


    笑著用蹩腳的倭語說道:“你是有什麽事情,要跟咱們城主說啊。”


    這算是調侃了,士兵並不覺得這麽個乞丐,能說出些什麽。


    城主,那可是晉王殿下,是什麽人都可以見到的嗎。


    “武士,很多的武士,他們來到了我們的村子,想要對城主大人不利。”下木源二情緒穩定了許多,開口迴道。


    聽到武士這個詞,值守的士兵臉上變得嚴肅了許多。


    不管是真是假,涉及到武士方麵,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你可知道,謊報軍情,可是殺頭的大罪。”士兵聲音有些低沉,旁邊跟著一起值守的士兵,也走了過來。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比較難懂,下木源二隻是說道:“武士,很多很多的武士,比這裏的人還要多,他們搶走了我們村子所有的糧食。”


    士兵聞言,和旁邊的同僚對視一眼。


    隨即旁邊的士兵立即朝著城樓跑去,顯然是去匯報消息。


    先前問話的士兵,對著另外的同僚微微點頭,數人立即過來把下木源二圍了起來。


    下木源二很是害怕,吞咽了一口口水問道:“大人,如果有功勞,我會有賞賜嗎。”


    士兵這句倒是聽懂了。


    “如果是真的,自然會有賞賜給你,如果是假的,那麽你就等著被砍頭吧。”


    沒多久,很快就有穿著總旗服飾的軍官走了過來。


    在他的旁邊,還跟著一位錦衣衛。


    錦衣衛是專門負責翻譯的,畢竟城門口最容易出現混亂,沒個懂倭語的肯定不行。


    “帶走。”


    總旗立即讓士兵們帶迴城樓進行審訊。


    下木源二就這麽呆呆的跟著走了進去。


    走過城門,他看到了城內密密麻麻的人群,這比他這輩子見過的人還要多。


    吆喝的商販,穿著華麗服飾的商人,騎著高頭大馬的威武騎士,讓他一陣眼花繚亂。


    他對什麽都好奇。


    “拿些吃的給他。”


    “是。”


    城樓內,士兵在錦衣衛卓許的吩咐下,帶來了兩個煎餅。


    下木源二已經有差不多兩天沒吃東西了,他隻帶了三天的幹糧,卻用了五天才抵達這裏。


    看著熱氣騰騰的煎餅,下木源二顧不得燙嘴,連忙抓起就吃。


    一陣狼吞虎咽後,把麵前的兩個煎餅吃光。


    “吃飽了,現在該說說你的事情了,不要想著有任何的隱瞞。”


    “現在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又是在哪裏看到的武士。”


    錦衣衛卓許循循善誘,用倭語問道。


    下木源二恭敬的迴道:“大人,我叫下木源二,從下木村來。”


    “很多的武士來到了我們的村子,他們搶奪了我們的糧食,我知道我們那裏,已經是屬於大明的管轄,那麽多的武士,肯定是在準備什麽陰謀。”


    錦衣衛卓許眉頭微皺,迴憶了下,在晉王的藩國內,印象中好像沒有哪個叫下木的村子。


    “你們村子是在什麽地方。”


    下木源二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不知道怎麽去說。


    “不要急,你仔細想想,從村子出發到晉城,用了幾天,又路過了哪些地方。”錦衣衛經驗豐富,引導著說道。


    下木源二聞言愣了一下,問道:“晉城,這裏不是北九州城嗎?”


    錦衣衛卓許心中一動,語氣略帶驚喜的問道:“你們的下木村在北九城附近,在那裏,你看到了許多武士,是這樣的對嗎。”


    下木源二點點頭:“是的,大人。”


    卓許當即起身,直接走到了下木源二的旁邊,開始詢問一些細節。


    包括下木源二怎麽過來的,用了幾天時間等等。


    問清楚後,桌許的眼中已經是掩飾不過的驚喜。


    這是天賜功勞啊。


    當即對旁邊的總旗吩咐道;“好生看著他,給些吃食和水,我現在立即去城內稟告晉王殿下。”


    總旗顯然也知道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當即抱拳道:“遵命。”


    卓許這樣的錦衣衛,雖說也隻不過是個總旗,但實際等位等同於百戶。


    更是有直接匯報晉王的權力。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朱棡這裏。


    其實隻要聽到北九州,下木村,武士這幾個關鍵詞,就能聯想到其中問題所在。


    尤其是對朱棡來說,他這才剛剛參加完四藩王的會議,明白足利義滿很有可能要對燕王進行偷襲。


    “好家夥,看來果然是沒猜錯,這足利義滿當真有幾分謀略,這才多久,就已經安排人過來,是想要來個前後夾擊吧。”


    朱棡哈哈一笑,而後對桌許吩咐道:“把那報信的小子帶過來給本王瞧瞧,這要是真的,可算是立了大功。”


    錦衣衛桌許連忙返迴,帶著下木源二來到了晉王宮。


    朱棡這幾年,對於晉王宮的修繕可謂是花費了不少錢財,豪華奢靡不在話下。


    下木源二此刻就如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被晉王宮的威嚴所震懾心神。


    那一個個穿戴著盔甲的將士,更是讓他心驚膽戰。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威猛高大,被鐵甲包裹的將士。


    一路上,錦衣衛也隻得緊急教他一些禮儀,未免衝撞了晉王。


    到了晉王大殿,下木源二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坐上上方,威嚴的目光審視自己,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隻有這麽跪著,他的心裏才少許有幾分安定。


    “小民下木源二,拜見晉王殿下。”


    朱棡不懂倭語,由旁邊的桌許翻譯。


    “起來吧,本王有個問題問你,你是個倭人,為什麽要用五天的時間翻山越嶺,把倭兵的消息告訴本王。”


    朱棡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從錦衣衛桌許這裏得知,麵前的倭人翻山越嶺,日夜兼程,就為了趕過來報信。


    本來是朝著北九城去的,結果跑到了自己晉城來。


    這顯然有些不正常。


    下木源二聽到桌許的翻譯後,趕忙把一直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因為我不是倭人,我是漢人的後代。”


    朱棡聞言,有幾分新奇,就讓他具體說說。


    在下木源二的解釋下,朱棡終於是聽明白了。


    原來這個下木村生活的人,並非全是倭人。


    其中除開一小部分是犯罪的倭人外,大部分的人都是曾經蒙元初期,攻打倭國時南宋軍隊的後人。


    因為被倭人俘虜,因此地位極其低下,相當於以罪民的生活居住生活在倭國。


    這也沒錯,在倭人的眼裏,攻打倭國的南宋士兵確實屬於罪民。


    聽完後,朱棡也有些感歎。


    一百三十年前的漢人後裔,竟然還遺留至今。


    最關鍵的是,堂堂漢人,竟然會被倭人所鄙視。


    “其中真假,本王自然會派人前去查探,如若為真,你當有大功。”


    “方才你說是漢人後代,可還知自己先祖所姓。”


    朱棡問道。


    下木源二連忙迴道:“下木是倭人給的姓氏,我們這一支的祖上,原姓為趙。”


    “在我們的地窖裏,藏著先祖所寫下的曾經中原祖地所在,隻是時間太長了,我們已經不懂得漢字,也不會漢語。”


    到這個時候,朱棡已經相信了下木源二所說的話了。


    因為這個事情很好查探,也不存在什麽陰謀的地方,作假的可能性不大。


    隻要查到了倭兵隱藏之地,那麽先行將其擊潰俘虜,等到足利義滿再行偷襲之事時,就有巨大作用。


    “既是漢人後裔,且有立下功勞,本王自當有所嘉獎。”


    “事後,當恢複你村中漢人身份,準許迴中原探親,往後不再受倭人欺辱。”


    朱棡直接說道。


    他可以借著這個名義,直接把下木村劃到藩國管轄之內。


    要知道北九州本是四大藩王共同管轄,現在他有了這個借口,二哥跟老四絕對無話可說。


    如此相當於藩國的地盤於又擴大了一部分,一舉兩得。


    朱棡從下木源二的口中得知,當初被俘虜到的南宋軍隊,不隻是他們這一村人,還有許多人生活在其他地方。


    如果能夠知道這些地方所在,那麽對於朱棡來說,有著很大的作用。


    尤其是生活在倭國中州島內的,隻需要稍微派人說一下,那就是他最好的細作。


    收到情報後,朱棡立即派人前往北九城周邊,開始打探關於倭兵的情報。


    對於下木村,其實很好查探,隻需要問一下原本北九州城的倭人官員就知曉了。


    數十精銳探馬,開始以下木村為中心,開始查探起來。


    畢竟是五萬人,不是幾十幾百人。


    先前是因為有倭人的幫助,才沒得到消息,這般一查探,立即就有了結果。


    很快就確定了其大概的位置。


    他們隱藏在北九州周邊的各個村落之中,管理這些村落的漢人官員已經被囚禁,又或者是殺害。


    在各個關卡上,都有潛伏的倭兵。


    不過在大明的精銳探馬下,這一切都暴露無遺。


    消息很快就反饋到了朱棡這裏。


    聽到約莫有數萬武士,朱棡不驚反喜。


    他現在藩國內各個礦藏,可是大量缺乏奴隸,普通的倭國百姓,一個個瘦成排骨,身體素質極差。


    挖礦可是個體力活,最好用的還是倭兵。


    將這些倭兵俘虜了,能夠很大程度上緩解朱棡用人所缺。


    除開派去呂宋的私兵,朱棡手中還有三萬多的親衛軍,十萬倭兵組成的私兵。


    雖說麵對數萬倭兵,但朱棡可沒覺得有多大麻煩。


    以襲擊的方式,自然可以輕鬆將其擊潰。


    他也不打算告訴朱棣亦或是其他藩王,因為完全有能力吃獨食。


    當下,點齊大軍,直接殺向倭兵潛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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