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麵對妻子的堅持,最後也隻能是無奈的同意下來。


    這麽多年以來,丁氏從來沒有幹涉過李景隆什麽事情,唯獨是這件事。


    其實李景隆也並非不願意帶小舅子去下西洋,隻是現在才剛剛被任命,正是處於風口浪尖的時候,想要先行做個表率。


    盯著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各個勳貴家幾乎都有明裏暗裏的意思傳遞過來,誰都能想到這般大的規模,其中會產生多大的效益。


    換了別人那也就算了,現在可是太孫當道,何曾見過太孫幹虧本的買賣。


    大明各大有名氣的商會,都是在京師有駐點的。


    下西洋的大事件出來,有資格的立即就湊到了一塊。


    南京大酒樓。


    與其說是酒樓,但可不僅僅隻是吃飯睡覺的地方。


    這是一年前新建,洪武二十九年年初開業,在整個京師裏最大規模,位置處於內外城交界處。


    當時建這酒樓的時候,涉及到不少官員勳貴的府邸範圍,硬是給直接拆遷了,這後邊的背景即便沒人去說,誰還不能猜出來。


    高昂的消費,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夠進入的。


    一頓飯的耗費,可能就是百姓數月甚至上年的收入。


    前院也就消費,後院有各類廂房一百零八間,最便宜的一晚都要二十貫寶鈔,還隻能是會員才能定下。


    想要成為會員,首先就是要充值萬貫寶鈔。


    這個門檻足以把大多數人給攔住了。


    花了這個錢,排場自然不小。


    在這後院裏,有單獨設立的治安司維護秩序,安全,巡邏往來的都是衙役。


    十二個時辰有人服務,即便是半夜起床想要吃點糕點,那都有人候著馬上現做。


    開業的時候並沒有敲鑼打鼓什麽的,但開業的當天,一百零八間後院廂房就已經是被爭搶包下。


    要知道這裏頭最貴的十間廂房,可都是八百八十八貫寶鈔一晚。


    就這,起步都是包月,根本沒有按天算的。


    也就是說,單單這十間廂房,每年可以帶來三百多萬貫寶鈔的收入。


    最初朱元章聽到大孫說起這個數目的時候,真的是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咱就是說,大孫整這麽個大酒樓,一年下來歲入能有兩三千萬貫寶鈔?”朱元章多少是有些不敢相信。


    哪怕之前都已經麻木了,現在還是感覺到非常震撼。


    這哪怕是住房啊,這簡直跟搶錢有什麽區別。


    大孫完全可以直接搶的,還給人家住在一晚。


    咱大明真的有這麽多的冤大頭嗎。


    朱元章感覺自己現在已經有些懷疑人生了。


    當年他為了賦稅歲入,國庫內帑,可謂是絞盡腦汁四處開源節流,幹了二十多年,結果往前的歲入才一座酒樓這麽高。


    這讓朱元章頓時感覺非常不好了,感情自己先前都是白幹了?


    朱英解釋道:“也不能是這麽去看,現在的經濟不同了,海貿展開之後,這些參與到海貿的商人們在短時間內賺取了大量的財富。”


    “咱們大明的各類產品對於海外來說,是絕對的暢銷,隻要能夠運送上船,根本就不用擔心賣不出去,且因為現在許多貨物都以工廠的方式進行大規模的製作,成本逐漸的降低,促使利潤變得更大。”


    “且這些商人們在咱們大明貨物出手海外後,轉手就是高額利潤,畢竟他們想賣多少就是多少,這也不好進行管控,全看是自己本事。”


    “咱們大明水師庇護航道安全,現在倭寇也都全部消失了,安全的航道給海貿帶來了更大的繁榮,隻要是參與到海上貿易的,幾乎都有著非常穩定的收入。”


    “據下麵匯報的情況,普通的商會每月就能有數千乃至上萬兩白銀的收入,那些有自己商船的大商會更加離譜,最大的商船聽說一趟下來進賬有十萬兩白銀。”


    “不僅是南洋,倭國的白銀則更多,在倭國的幾個叔叔,手裏頭至少都有著三四座中型銀礦,每天加工出來的白銀,都已經是比得咱們印寶鈔了。”


    銀礦金礦這種礦藏,那就是實實在在的全世界硬通貨,熔煉加工之後,就可以直接使用。


    現在的倭國就藩的四大藩王,儼然已經成為神豪的象征。


    而這些大量白銀,最終自然是大幅度的流入到大明的市場經濟之中。


    按照大明的律法,寶鈔才是現行的官方貨幣,白銀的私下交易是屬於違法的範疇,所以大量的白銀都是存入到皇家錢莊裏,兌換成寶鈔。


    寶鈔提舉司,現在正是大量的招募人手,由於白銀兌換數目非常之大,導致現在寶鈔提舉司已經有些趕不上躺了,隻能是不斷的擴大規模。


    經濟發展得太快,朱元章感覺自己都有些跟不上時代了,總體來說自然是非常驚喜。


    “這樣的酒樓,咱覺得可以多開一些。”


    “不僅是在京師,於沿海的各個府城裏,都可以開設類似於此的酒樓,這可都是不少錢財。”


    朱元章認真的說道,他感覺現在於大明,真就如同是撿錢一樣,隨後幹點什麽事情,都能得到大量的錢財。


    說完後,朱元章又補充道:“現在咱們大明錢財是越來越多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可農戶的數目,正在是不斷的減少。”


    “高產作物是能夠帶來大量的糧食,但這些糧食對於承載的人口,也是有個上限,若是遇到什麽天災,怕對於大明百姓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前些年咱下過一道諭旨,令許多地區改農為桑,現今絲綢棉田暢銷,越來越多的人都不願意種糧食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在這點上,大孫要想好辦法應對才是。”


    “否則眼前的這些繁榮景象,猶如是鏡花水月一觸即破。”


    朱元章囑咐著說道,他很清楚現在大明人口的增長是多麽的誇張,前段時間在京師周邊走上一圈,就發現家家戶戶都是在帶孩子,且多數還不止一兩個。


    這些大明新生兒的出現,意味著不需要多久人口就迎來大爆發。


    現在的天氣,又是一年比一年寒冷。


    在高產作物的掩蓋下,水稻和小麥實則已經是在不斷的減產了,隻是因為高產作物大量種植和收成,所以這樣的現象並不明顯。


    朱元章一直很是關注這塊,他很清楚糧食是大明的根基,是國本。


    現在迎合商業的發展,絲綢和綿鍛的價格不斷上漲,種十畝地不如一畝桑,百姓們自然更想種植桑田而非是稻田。


    朱元章意識到,長久以往的話,肯定是要出大問題的。


    朱英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孫兒已經是有所察覺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農戶想盡辦法走出村裏,不再幹那土裏刨食的活計。”


    “對於這個問題,和大明目前的發展很難得到有效的改變,所以孫兒現如今隻能是從外界尋來糧食,人口進行解決。”


    朱元章沉默了一下,問道;“現在有多少人了。”


    朱英遲疑了片刻:“如今統計在冊的,大約已經有兩百多萬了。”


    朱元章聽完之後,停頓了片刻沒有說話,良久才歎息道:“這是個治標不治本的事情,長久下去必然是隱患,倒是現在隻能是這麽做了。”


    朱元章很清楚現在大明中,還有一個違法的產業,目前並沒有受到官府嚴厲的限製,甚至是大孫暗中在進行。


    大明的矛盾在於土地經濟,而糧食又是國家之本,錢財再多也不能當飯吃,遇到天災饑荒的話,就會出現大問題。


    高產作物是好,但是在大旱大水之下,依然是沒有辦法去保留。


    天災就是天災,什麽作物都沒法生長。


    是以國家必須要有足夠的儲備糧食以應對各種危機才是。


    人口的急速增長,意味著巨大的消耗。


    違背曆史的規律,在小冰河時期這樣的環境下,去刺激人口的增長,先行搶奪世界市場。


    對於朱英來說,或者是對於大明來說,是機遇更是挑戰。


    如果處理不好,那麽現在大明的繁榮,很有可能是朱英統治期間的曇花一現,或許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又會迴到曾經的軌跡之上去。


    這當然不是朱英想要的結果。


    所以,人口買賣開始盛行起來。


    海外的人口,被不斷的轉賣到大明這裏,甚至於已經是催生出了大批的莊園主。


    之所以叫莊園主而不是地主,是因為這些土地都是掌控在朱英的手裏,以租賃的形式給那些世家大族。


    這些世家大族的經濟來源,除開海貿貿易之外,更是涉及到大量的人口引進。


    很早的時候,或者說當大明邸報開始盛行的時候,朱英就已經是在進行鋪墊了。


    他利用京師邸報,還有海上行商們的口口宣傳,來不斷的傳播大明的富裕,借此吸引大量的海外民遷徙到大明來。


    同時暗中撥款大量金銀,用於一些商會的人口交易。


    這些被買來的海外民,一般身體還算不錯,他們到了大明之後,就會有人把他們帶來莊園裏去,進行各類作物的種植。


    而他們並未入到大明戶籍中去,甚至大部分人這輩子,都沒有進入到大明戶籍的可能。


    能夠得到大明戶籍的,也隻有一些技術上的人才,或者有大貢獻才行。


    朱英說的兩百多萬人,便就是這些人。


    用曆史上的名稱,更可以稱作昆侖奴。


    .......


    此時的南京酒樓中,大量的商會大老們匯聚一起,商議關於加入到大明下西洋的行列之中。


    倒不是說編入官府的船隊,而是跟隨官府的船隊一起。


    即便是跟著,也是需要資格競爭,並不是說隨便什麽人都可以。


    “這次的下西洋,必然是自古以來最為龐大的規模,以我大明現在的水師,我敢說至少有這個數的寶船出行。”


    四海商會的大掌櫃伸出手掌張開說道。


    頓時有人驚唿:“五百寶船,這也太誇張了點吧,這都能滅掉多少小國,怕不是有數萬將士隨行出發。”


    海外的情況,除開大明官府之外,就屬海商們最為清楚了。


    別說是五百寶船,便是五十艘,在南洋西洋一帶,那也是絕對的頂尖存在。


    五百寶船,說是殺雞用牛刀都顯得不夠,完全是高射炮打蚊子。


    四海商會敢以四海為名,自然背景後台都是很足夠的,別的不說,單單是可以獨自麵見張伯,就已然是身份的象征。


    聽到四海商會說出這麽個肯定的數目,眾人的眼睛都有些紅了。


    “五百寶船,這可得攜帶多少貨物啊,是要完全傾銷南洋,西洋兩地,怕是有上十萬萬之多的寶鈔價目。”


    “咱們若是能夠跟著沾上一點,那可就...可就....”


    有那商會的掌櫃,不由的發出聲來。


    隻是立即又被人給壓了下去:“這次可是直接前往西洋,如此遙遠的距離,非大船不可往。”


    “且就是說,這次出行海外數年,即便是沒有糧食的附加要求,那麽在昆侖奴....”


    “放肆,膽敢胡言!


    !”前麵那人話還沒說完呢,立即就有一大商會掌櫃起身怒斥。


    前麵的小掌櫃頓時意識到自己失言,連連朝著嘴巴就是一頓猛扇:“是我胡言,是我胡言。”


    昆侖奴的交易,涉及到奴隸貿易,這在大明是嚴格禁止的。


    可在海貿的潛規則裏,想要獲得跟隨大明水師航道的資格,就有糧食跟人口引進的附加要求。


    如果達不到的情況下,就會遭遇海關賦稅司的各種罰款。


    但是這個事情,是不能放在明麵上說的,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這後邊是誰在操控,但要是從嘴裏說出來,就要獲罪,獲大罪。


    這一塊,隻要有任何的風聲碎語傳出來,指定就要遭受到治安司,錦衣衛的嚴查,且往往是一查到底。


    哪怕是勳貴,那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因為此事被下職,甚至是被處以勞役者不在少數。


    前車之鑒擺在那裏,誰敢討論這個事情。


    再說了,這裏是哪,這裏是京師南京大酒樓,到處是巡邏衙役,一句話的閃失就會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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