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中白綾懸掛,偌大的黑色棺木放置在了中央,大大的一個奠字在那一麵。


    隻是這靈堂安靜,安靜地隻聽到那啜泣聲和燒紙的聲音,一旁是一個小火盆,抱琴不停地往裏麵扔著冥紙。


    “小姐,抱琴會多燒一些紙錢給您,我聽老嬤嬤說過,這在陰間,也少不了用錢的地方,小姐,路上一個人太寂寞的話,抱琴來陪你好不好?”呲啦一聲,一滴淚落入了火盆子中發出聲響,抱琴顫抖著手抹了一下臉,從一旁拿起一疊的紙錢,一張一張確認都燒了幹淨。


    黃昏外麵的風吹地靈堂內白綾晃動,抱琴抬頭看著那冰冷冷的棺木,剛要站起來,外麵就傳來了一陣車軲轆的聲音。


    卓夜推著齊顥銘到了靈堂前,抱琴趕緊起身,喊了一聲二少爺。


    齊顥銘嗯了一聲,示意卓夜將自己推進去,青石板的地上車聲尤為突兀,這靈堂冷清的就連哭靈的人都沒有一個。


    就這麽讓她孤孤單單地走了。


    齊顥銘專注地看著,小哥哥終究是來不及,什麽都晚了一步,所以才造成你今天這樣的局麵對不對,你一定是失望透了,對整個南陽侯府失望透了,所以才這麽決然地要走。


    那為什麽不把他也帶走,琴音不在,蕭笛何需,齊顥銘想起瑩繡第一年進侯府的時候,侯府賀壽,瑩繡作為世子夫人,又是蘇妙戈的親傳弟子,親自為南陽侯彈奏了一曲,而他以蕭伴曲。


    那時候的她臉上總是帶著些憧憬地笑意,而目光卻總是追隨著大哥,偶爾還能在汀楓院聽到那一陣的琴音,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少,是從她第一個孩子落胎開始。


    “少爺。”卓夜見他望地出神,提醒道,“連家夫人快到了,侯爺說要您去前廳看看。”


    眼底閃過一抹不耐,齊顥銘輕輕地按了按手扶的把手,“你現在就去迴稟侯爺,連家的婚事,我不接受,難道連夫人舍得把女兒嫁給一個廢人?”


    卓夜平靜的臉上閃過一抹異動,隨即點了點頭,出去了。


    抱琴跪在地上繼續燒著紙錢,心想著越多越好,這樣小姐就不會在陰曹地府受苦了。


    “傻丫頭,你燒的太多,你們家小姐可管不住這麽多的銀票。”齊顥銘看著這忠心耿耿地奴仆,她這一去,留下這個丫頭,今後可怎麽辦。


    抱琴的手頓了一頓,隨即拿起另外的一疊,哽咽道,“我從外頭的道士那買了通行的,小姐一定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去。”


    齊顥銘靜默不語,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齊顥晟走了進來。


    看到在靈堂中央的輪椅,微皺了下眉頭,再看到一旁的抱琴,問身後跟著的人,“怎麽夫人這的人都去哪裏了!”


    “難得大哥還記得大嫂。”看著那奴仆誠惶誠恐地下去,齊顥銘嘴角揚起一抹不屑,“我想著那些奴才,應該都去討好錢家夫人了。”


    “二弟這話是什麽意思。”齊顥晟不喜這陰冷的靈堂,看了一眼棺木,低頭看著齊顥銘,笑道,“二弟才是好興致,還記得前來祭拜一下你大嫂。”


    “大哥不比介懷我的話,我隻是替大嫂可惜罷了。”齊顥銘收迴視線,淡淡地說道。


    “可惜什麽。”


    “可惜她所托付人。”


    良久,齊顥晟歎了一口氣,“二弟這是在怪大哥沒有好好待她。”


    齊顥銘聽著那一句歎息,心中來了氣,嘲諷道,“大哥自然有大哥的打算,沒能好好待她,何須牽扯她進來,如今人死魂散,大哥都不還她一個安穩,白日未出,就急著再娶一個世子夫人進門。”


    伴隨著齊顥銘的話,跪在地上的抱琴淚水落地更洶湧,齊顥晟怔怔地看著以往平靜的二弟這般反常,忽然笑了,“當初你也喜歡,為何不說。”


    “世子,小姐已經死了,請世子高抬貴手,不要再出言損了小姐的聲譽。”沒等齊顥銘開口,抱琴重重地在地上磕了頭,求齊顥晟不要這麽說。


    齊顥晟的臉瞬間深沉了下來,抱琴不畏懼地看著他,“小姐生前清清白白,二爺也隻是心疼小姐的遭遇罷了,如今世子這麽一說,豈不是讓小姐死後都不得安生。”


    靈堂內無端地刮起了一陣風,從齊顥晟的臉頰吹過,冷地徹骨,席卷了院子中的幾片落葉,又很快地卷上了天,晃晃悠悠地不知道飄去了哪裏。


    看著齊顥晟離開,齊顥銘迴頭看著抱琴,柔聲道,“你叫抱琴對吧,我知道你們小姐把賣身契都還給了你,你若是沒有去處,就跟著我離開南陽侯府,照顧我的起居,你願意嗎?”


    抱琴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這是唯一抱著善心來看望小姐的人,曾經是小姐口中念叨的南陽侯府最清明的好人,腦海中飄過瑩繡過去的話,抱琴點了點頭,她答應過小姐,一定會脫離南陽侯府,一定會過的好好的......


    書房內,齊顥晟抬頭看著牆上的畫像,那是兩個為他傾盡所有的人,而他,卻還要再娶一個世子夫人迴來。


    南陽侯永遠不會承認柳絮兒的孩子是嫡子,即便是瑩繡養了他們幾年,百日後,南陽侯府又迎來了一位新的世子夫人,同日,齊顥銘帶著抱琴搬離開了南陽侯府,在外住下。


    這已經是新皇登基的第二年,除卻謀反那一次鏟除的世家根基,京城還有些許多在新皇看來沒必要的存在,他們的爵位和俸祿每年都是國庫的一筆不小支出。


    南陽侯府一直未有嫡子,直到錢氏進門,像是一個惡毒的詛咒一般,半年後錢氏落胎,柳絮兒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齊季品也意外落水身亡。


    南陽侯府一直未有所出,加上世子並無在朝廷上有所大建樹,聖旨下,侯府降品。


    這是忽然來的消息,像是秋後的收割,南陽侯府的才是第一刀,下去就是別的世家,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有收迴封底的也有降低爵位的,而皇帝開始大力提拔謀反當初幫助他的一些官員,本因齊顥銘的關係,南陽侯府應當有所共榮,隻可惜齊顥銘分離侯府,自立門戶。


    一屋子的美妾都無法替他生下一個孩子,包括那個年輕的世子夫人,在隔年的開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錢氏,再度落胎。


    自恃清高地齊顥晟終於坐不住了,聽著錢氏哭訴每晚都聽到那可怕的哭聲,差人將瑩繡過去住的院子夷為平地,將所有的桃花樹都砍了扔了,瑩繡的死像是纏繞在他心中的噩夢,偶爾噩夢,都是那個女人披頭散發地向自己索要死去的孩子。


    不知道錢氏打哪裏聽說了瑩繡兩次意外落胎的事情,特別去找了自己的小嫂子瑩惠,瑩惠還去了萬安寺請了大師前來,說是這一切都是瑩繡的鬼混在作祟,意圖謀害她的孩子,一陣作法之後,半年過去,錢氏再度有了身孕。


    兩次意外落胎的身子早就沒有當初的好,稍有不慎孩子又會流掉,錢氏害怕瑩繡的死是有小嫂子的關係,當初錢家為了把女兒嫁進南陽侯府,當時已經是錢家媳婦的沈瑩惠就來到南陽侯府,刺激已經重病的瑩繡,促使她很快死去。


    戰戰兢兢地過了幾個月,連著齊顥晟都有些神經衰弱,春天一過,就在瑩繡每年忌日的當天,錢氏帶著丫鬟出去給侯夫人請安,迴來的路上,意外跌倒,再度落胎。


    如何都查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原因,錢氏開始每日瘋瘋癲癲地,口中念叨著她來報仇了之類的話語。


    京城傳言紛紛,錢氏被送迴了錢家,不過幾年時間,南陽侯府連著兩位世子夫人,一死一瘋,還有那沒有機會進來的柳絮兒也是身死,就連那兩個無辜的孩子都離開了人世。


    齊家大少爺的克妻之名盛傳,最重要的是關於那兩位夫人都生不下孩子,每當懷孕孩子就會掉落,就算齊家家世再好,都沒有人敢把女兒嫁進來。


    空有一群的妾室,卻沒有一個有身孕的,齊顥晟的脾氣越發的暴躁,除了齊家三少爺之外,好像齊府再也沒了可以傳遞香火的人了。


    那像是一個詛咒,齊顥晟看著書房內的畫像,喃喃著是否是柳絮兒看著兩個孩子死了,不願意他再有別人的後人,要懲罰他。


    十年過去,齊忠陽因為侯府衰敗,抑鬱而終,齊家分家,本來屬於齊忠陽的二品職位也被摘除,齊顥晟信了那個詛咒,以為是柳絮兒和瑩繡在作祟,開始酒醉。


    也許是比精神上還要殘酷的折磨讓這個男人崩潰地徹底,終於在一個冬天的深夜裏,齊顥晟酒醉永遠趴在了那張書桌之上,再也沒能醒來,窗外依舊是飄飄揚揚地大雪,風透過夾縫吹入屋子,不知怎麽地,將牆上的兩張畫都給吹了下來,其中一張落地的快,裝裱處直接撕裂了中間口。


    白衣成兩半,齊顥晟迷迷糊糊地看著,仿佛是看到了那一張笑靨,一張,兩張,永遠不要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了,接下來是諸葛妹子的,更新時間應該是明天,不過會稍微晚一點,涼子現在人還在諸暨呢~~~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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