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忠洲迴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看齊顥銘,聽大哥說他能夠站起來了,起初他還不信,直到齊顥銘手撐著那杆子站了起來,齊忠洲才忙把他扶到了輪椅上坐下,“有起色就好,有起色就好!”


    胡渣都來不及清理的齊忠洲,若不是那一身的衣服,看上去就像個深山裏頭出來的野人,齊顥銘看他隨意地把已經很長的頭發往後一撩,平日裏這麽注重形象的四叔,什麽時候變的這麽邋遢了。


    齊忠洲隻顧著研究齊顥銘的腿,“你是說,定王請的人給你看過之後,確定是中毒的?”齊顥銘出事那年,齊忠洲已經十四歲了,早就洞悉了這個家的一切,得知侄子變成了這樣,齊忠洲直接拋下了從小定親的未婚妻,書信一封,離開了南陽侯府。


    這些年幾經周折,對侄子的病情也有所了解,隻是心裏一直不願意去猜測,究竟是誰這麽狠心,對一個孩子下毒手。


    “是,那醫師說中毒年份很長了,若不是四叔經常帶迴來一些珍貴的藥材壓著,我這條命,恐怕早就沒了。”齊顥銘想起當日那醫師的話也有些心悚,長達半年的去毒之後,最重要的是要慢慢的用藥把損壞的筋骨恢複過來,這個過程才是最漫長的。


    “沒告訴大哥?”齊忠洲仔細看了他的藥單,這麽多年下來,能配出這麽好的方子,他也隻能說一個妙字,齊顥銘搖搖頭,“還沒告訴父親中毒的事情。”


    “上迴給你看過了之後,我就去了北厥,北厥那天氣比咱們熱多了,到處都是深山老林,我這整整在山裏頭呆了兩年才出來,剛從山裏出來沒多久,就救了一個年輕人,這麽拖拖拉拉到了現在才迴來。”難怪如今這四叔都不顧形象了。


    齊顥銘見他一心沉迷於醫學,仍不住提醒道,“四叔,周姑姑也知道你迴來了。”正在翻書的人手猛然一抖,被胡渣掩蓋地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合上書本,轉頭看著齊顥銘朗聲道,“顥銘,你那娘子呢,你小子,四叔離開才幾年,你就要當爹了!”


    齊顥銘知道他不想要提這件事,讓卓夜去請了瑩繡過來,如不是齊忠洲的幫助,她就算是重生再多次也不可能遇到他了,抱著這一份感激,瑩繡給齊忠洲行了個大禮,“侄媳瑩繡見過四叔。”


    “客氣什麽,快快坐著。”齊忠洲見他們氣色都不錯,讓瑩繡坐下給他把了脈,“你和顥銘的吃食還是從大廚房裏供的?”


    瑩繡點點頭,齊忠洲微皺了下眉頭,“這是補的有些多了。”他在北厥呆的那幾年,見到的是北厥的婦女,若是懷了孩子,不會什麽都不做,家境好的,反而會去多做一些事情,每日散步,飲食上也沒有他們這補的這麽誇張,遂北厥那生孩子的時候,通常比較順利,極少出現難產**俱亡的事情。


    “如今你月份尚欠,不必補的這麽多,清淡些為好,必須吃的一些東西我想大夫來看的時候也和你說過,我這再給你列一張下來。”齊顥銘的母親就是難產,生下了他之後最終沒留幾日就走了,瑩繡的母親亦是如此,連孩子都沒留下,齊忠洲見過的更多,京城之中閨中小姐身體多是弱的,有了身孕之後更是護著不動,補的多了胎兒個頭過大,許多都在第一胎的時候沒能挨過去。


    齊忠洲這麽一說,齊顥銘才覺得幾個月的日子,自己娘子肚子沒大多少,人倒是豐潤了許多。


    正寫著,抱琴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坐著書桌旁的齊忠洲,對瑩繡說道,“小姐,有位叫周姑姑的女子,從宮裏來的,說要見四老爺,現在正在偏廳候著呢。”


    手中的筆猛然地掉在了紙張上暈染了一片,齊忠洲有些慌地拿起弄髒了的紙,從一旁抽過一張另外寫了起來,邊寫手還有些抖。


    “瑩繡,你去接待一下,那是皇後身邊的周姑姑,我過會就來。”齊顥銘見四叔緊張成這樣,讓瑩繡先出去。


    好不容易寫完了那方子,齊忠洲卻是一點都不想停下來,齊顥銘安靜地坐在輪椅上陪著他,最終他還是起身,歎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


    躲了這麽多年,她這是比自己都鐵了心了。


    瑩繡讓抱琴去準備了最好的茶點,到了偏廳後,一個宮裝打扮的姑姑坐在偏廳中,“周姑姑,不知道您要來,怠慢了。”抱琴機靈地上了茶和糕點,退到了門口那,周初柔笑著打量著瑩繡,“來,坐,可別累著。”


    “周姑姑喝茶。”瑩繡在她旁邊坐下,盡管周初柔笑地十分和善,但是從中的幾分探究之意瑩繡還是感覺到了,周初柔看了一眼瑩繡的肚子,從懷裏拿出一個錦袋子放在桌子上,“此番出宮,皇後娘娘就托我給這沒出生的孩子帶個禮物,這是在皇廟裏頭供奉過的,希望能給這孩子帶來一些好運。”


    “多謝娘娘賞賜。”瑩繡要站起來行跪拜之禮,周初柔趕緊扶住了她,眼底閃過一抹讚賞,不驕不縱的才好。


    “這又不是在宮裏頭,你還有身子呢。”周初柔慢慢地喝著茶,目光落在門口,那傳來一陣車軲轆的聲音。


    齊顥銘到了門口就不再進去,讓抱琴叫了瑩繡出來。


    瑩繡推著他往院子裏去,到了茶屋才停下,門口搭起的架子上已經有一些綠藤蔓延,瑩繡摘了一片葉子放入一旁的小水潭中,好奇地問,“皇後也姓周,那這周姑姑是不是皇後娘娘族家裏的人。”


    “娘子聰慧,這周姑姑,正是四叔的未婚妻子。”齊顥銘神州摘了一顆小果子放在了葉片之上,水潭裏蕩漾開了一片的漣漪,抱琴給瑩繡搬過來了椅子,坐下之後,齊顥銘才開始給她講。


    “我落水那一年,醒來後腿就不能動了,四叔那是剛剛科考過,什麽都不要,離開了侯府,說要替我去尋藥,一定要把我治好,留了一封信下來消失的無影無蹤,周姑姑是四叔從小就定親的人,是周家三房的嫡幼女,兩個人相差了五年,算是娃娃親,周姑姑也一直是被這樣教養起來的,不料四叔就這麽走了,當時的周姑姑才九歲。”


    “當時父親上門賠禮道歉,說一定會把四叔找迴來,四年過去,我這裏時常會收到四叔讓人帶來的藥材,可四叔卻一直都未現身,周姑姑已經十三了,身上是周齊兩家的婚約,周家就說要解除婚約,趁著周姑姑還年輕,以周家的地位,也能訂下一門好親事,老侯爺沒有辦法,錯的是四叔,隻能答應了這事。”


    本來退親一事不難,可最後變成了周初柔不同意解除婚約,她二話不說直接進宮陪著皇後娘娘,誰都不肯嫁,要等齊忠洲迴來。


    皇後娘娘勸了沒用,周家勸了也沒用,老侯爺見僵持不下,親自進了宮去勸說,周初柔還是不同意,就是因為這件事,到現在南陽侯府對周家還是有些愧疚。


    又過去了三年,齊忠洲迴來了,他原本以為這個時候周初柔應該是嫁人生子了,沒想到她不僅不嫁,直接要等自己迴來,才剛進侯府沒多久,看完了齊顥銘,南陽候正準備逮人呢,齊忠洲直接溜了。


    這般貓捉老鼠的遊戲整整持續了十三年了,齊忠洲每次迴來,都是要躲著周家的耳目,齊忠陽這個做大哥的已經沒有什麽臉麵去和周家說什麽,周初柔已經從一個豆蔻年華地姑娘熬到了如今這樣,在皇後娘娘身邊,被稱作周姑姑。


    瑩繡聽完後歎了一口氣,雙手不自覺的握著他的手,“周姑姑可是癡情的人。”


    “周姑姑來看過我許多次,甚少提及四叔的事情,不過我印象中,小的時候四叔會經常偷偷去周府找周姑姑,恐怕四叔是覺得有愧於她,當年若不是那麽走了,如今也不會這麽躲著,不敢見麵。”


    偏廳中,周初柔看著那一臉胡子的人,幾乎要瞧不清楚那樣子,可那雙眼睛她卻從未忘記過,“十三年了,忠洲你可還記得我的樣子?”


    齊忠洲有些失措,卻不敢掉頭離開,她長大了,走的那年她不過九歲,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稚嫩,可如今早就洗脫了那年華,“我記得。”齊忠洲聽到了自己沉沉的迴答聲。


    “此次迴來,你還要走麽?”周初柔走到他麵前,臉上掛著一抹淺淺地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胡子,“你以前多喜歡幹淨,身上半點髒東西都不願意留。”


    齊忠洲臉上閃過一抹窘促,搖了搖頭,“顥銘的腿可以治了,不走了。”


    周初柔瞧見了他臉頰上的那抹緋紅,“那我懇請皇後娘娘,為我們賜婚,好不好。”


    “好。”齊忠洲看著那還熟悉的笑容,良久,點了點頭。


    周初柔望著他不再說話,最後從袖口中拿出一個香包,給他係在了腰間,“本來每年都給你繡了一個,去年家裏走水,就隻剩下這個了。”


    直到周初柔走後很久,齊忠洲還站在那裏,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香包,齊忠洲臉上浮現一抹無奈,轉身出了偏廳,去往南陽候的院子。


    三日之後皇後就下了懿旨為周初柔和齊忠洲賜婚,這段當年眾所周知的棄婚事件,如今竟然是這樣的方式收尾,周初柔在皇後娘娘身邊是女官職位,有所品級,而齊忠洲當年科考之後就沒有任官,直接離開了南陽侯府,皇上權衡之下,讓齊忠洲進了太醫院。


    因為齊忠洲的婚事,連著遠在外守的齊家三爺也迴來了,南陽侯府這才是真正的全家團聚——


    作者有話要說:年輕氣盛時候的離開,不經思考,而後卻不敢再見,嗷嗷嗷嗷,守候的美麗挖~~~~~</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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