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弄潮 - 第0507章心靈鑰匙


    武大山不愧是常務副市長的司機,一身阿迪的運動休閑裝,儀表經過精心的打理,與剛給勞立寬開車時那個老實巴交、稍顯土氣的樣子比起來,簡直有種鳳凰涅磐的感覺,他一隻手握住馬駿的手,另一隻搭在馬駿的肩上,高興地說:“兄弟,見到你我就象看到親人一樣。 ”


    馬駿笑著說:“武大哥,你也是大忙人,真想找個機會我們一起坐坐,敘敘舊啊!”武大山說:“擇日不如今日,等你把事忙完了,我請你喝酒,你可別推辭啊。”馬駿說:“好的,我去給史市長匯報個事,完後我打你電話。”武大山說:“史市長今天跟市領導們一起,參加市裏的活動去了,要不我哪有時間陪你?”


    史湘蘭不在,馬駿上去也沒有意義,他於是說:“那麽今天我就交給你了。”武大山一揮手說:“沒得說,走,現在我們去錦園。”馬駿說:“能不能換個地方?錦園可不是我能去的。”武大山說:“你為什麽不能去?你別忘了你去過一次的。”馬駿說:“那次可不一樣,那次是陪著周省長來。”武大山搖頭說:“別在意這些,你呀,也不要太把這些當迴事了。”


    錦園位於楚湖市城郊,是一座占地一百多畝的會所式酒店,最高的建築也就是一座三層的中心樓,三十多座兩層的帶著徽風皖韻的別墅拱衛在四周,其間小橋流水,翠竹奇石,頗有江南水鄉的格調,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這裏的服務員,來這裏工作最低的門檻就是大學畢業。一切和外麵的酒店會所相差無幾,但唯一不同的是,這裏隻對內開放。簡單來講,它是楚湖市市委市政府的“禦用”會所。


    在去錦園的路上,武大山就跟錦園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他也沒有抬出史湘蘭來,隻是說,有個重要的客人要來,你把楓橋夜泊給我留著。酒嘛,十五年的女兒紅,對,就是上次喝的那種,酒後的活動,你看著安排就是。武大山放下電話,籲了一口氣,說:“好久都沒有心無旁騖地喝酒了,今天時間、地點、人物都對路。”馬駿笑了笑,說:“我可不能喝太多,晚上我還要開車迴澤西呢。”


    武大山說:“兄弟,不要掃興好不好?今天晚上喝多了,明天再迴去。”馬駿為難地說:“我還有好多事要辦啊!再說,晚上不迴去,我怕高雅擔心。對了,你今年都三十二了吧,為什麽還不找個老婆管管自己?”武大山象沒有聽見這句話似的,指著前麵說:“呶,錦園到了。”


    隻有兩個人,兩個故人,曾經的兄弟,雖然現在見麵甚少,但是有種感情就好像是這剛剛去掉蠟封的陳年女兒紅一樣,散發著陣陣醉人的香氣。特別是武大山喝下一口酒後,感慨道:“兄弟,我認識的所有朋友中,隻有你才是真正的兄弟。”他這句話一出口,就決定了馬駿必須酩酊大醉。


    女兒紅相較於其它的白酒,入口顯得清洌甘甜,所以馬駿並不懼它,兩個人你來我往地頻頻舉杯,菜已經顯得不重要了,它們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調味品,兩個人幹完了一壇女兒紅,菜基本上處於原封不動的狀態,馬駿並無任何不適的感覺,隻是感到毛孔微微沁汗,渾身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酣暢,所以當武大山開第二瓶酒的時候,馬駿並沒有阻攔。


    酒是穿腸的毒藥,這句話稍有些偏激,但是如果說酒是打開心扉的鑰匙,應該沒有多少人反對吧?所謂酒後吐真言,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官場上酒文化的盛行,並不是說明官員們都是嗜酒如命的人,隻是在官場上,隻有借著酒,才能夠撞一撞平日裏不能逾越的一條條紅線,能夠窺一窺身邊這些距離最近又最遠的人們的內心。


    這就是時下酒局上葷段子滿天飛、稗官野史多如牛毛、上下級突然稱兄道弟、連平素互不理睬的人也能促膝談心的深層次原因,人是一個有感情的動物,官場中人概莫能外,因為生存的需要,他們在平日裏不得不互相提防,互相算計,他們也知道這樣的生活很累,酒局給了他們一個釋放的出口,所以,官場的酒文化也就盛行起來。


    武大山的酒量並不大,但表現得非常積極,隻是讓馬駿感到意外的是,武大山並沒有顯露出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豪邁,而是隨著酒精在體內的發酵,他的情緒越來越低落,馬駿發現,武大山的眼眶有些濕潤,難道他遇到了什麽傷心的事?


    馬駿不好過問,他們雖是朋友兄弟,但不是鐵杆,不同於他跟焦雙清之間的感情,但是即便馬駿沒有問,武大山還是說了,他無比惆悵地說:“兄弟,哥活得累啊!”說完,又仰頭幹了一杯酒。馬駿不知道他的累指的是哪一方麵,按理說,一個常委副市長的司機,除了服務好領導外,沒有什麽壓力的,相反,武大山能把馬駿請到隻有市領導才能來的地方喝酒,這本身就說明了武大山這個特殊的崗位有著連處長們都無法企及的能力和格調,他應該知足了啊!


    還能有什麽讓武大山累的呢?馬駿實在不明白,他忍不住問道:“武哥,有什麽煩心的事,能說出來嗎?讓兄弟給你分擔分擔。”武大山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他說:“兄弟,我當過兵,我打心眼裏向往軍營的生活,雖說訓練艱苦,但是在一起的都是一群可以生死與共的弟兄,內心純淨,人在其中生活,覺得很真實很純粹,可是現在呢?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司機,卻要麵對最陰暗的東西,有苦說不出,有什麽事隻能他娘的憋在心裏長黴,不能說啊!兄弟!”


    武大山說完這句話,難過地搖了搖頭,然後一頭倒在桌子上,半盞陳年女兒紅潑灑在桌子上,然後順著台布往地上滴落,就象武大山沒有流下的眼淚。馬駿扶著武大山走向了楓橋夜泊別墅的二樓,他把武大山送到床上,給他擦了把臉,然後走向了門邊,這時武大山突然大嚎了一聲,說出一句話來,這句話讓馬駿更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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