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芙蓉還靠在窗戶旁邊,她兩眼茫然空洞地望著外麵。


    有那麽一瞬間,小玉兒心軟的想要把詭計全盤托出,但那樣做卻是違背主子的命令,主子待她不薄,她不能對主子無義。


    「水姑娘,淨身的藥汁熬好了,現下還燙口,過一會兒,等藥汁稍微溫涼之後再喝哦。」硬下心腸,她還是沒有泄漏半句。這藥汁裏還加了少量的毒藥,隻要水芙蓉飲下這碗藥汁,在幾個時辰之後,藥效就會發作。


    如果水芙蓉夠幸運的話,這毒藥可能隻會讓她失去生育能力,但萬一不幸的話,她的下體會大量出血,可能有失去性命之虞。


    水芙蓉迴眸望著那碗藥汁,原本迴穩的情緒再度陷入悲涼。


    「謝謝你,小玉兒,你去忙吧。」這陣子都是小玉兒親自幫她熬藥汁,她滿懷感激地向她道謝。


    小玉兒無言地默默離開了,寢室又變得靜寂。


    走迴桌前坐下,哀怨的雙眸凝視著那碗藥汁——


    大廣場上的中央,生起了巨大的營火,將黑夜照得白亮。廣場的四周,架著木架,架上正烘烤著全羊和全豬,肉的香味飄散四處,讓人食指大動。


    耶律常焰坐在首座,眾臣依照職位大小坐在兩側。


    數十位舞伎正隨著旋律跳舞,耶律常焰身旁各坐了數名妃子,他意興闌珊地吃著羊肉,舉杯向眾臣們敬酒,他的妃子們使出渾身解數殷勤地伺候他們的主。


    圍繞著他的眾妃子們,全是傾城傾國的美人兒,可是他卻提不起半點兒興致迴應她們的熱情。


    這會兒霓貴妃柔弱無骨地偎在他的胸前,替他挾來一塊香噴噴的羊肉喂他。


    耶律常焰冷眼瞥了霓貴妃一眼,他曾萬般嬌寵過的妃子,此時卻入不了他的眼,他對她頻頻的暗示沒有半點迴應。


    「皇上,今晚就讓臣外家服侍您好嗎?」把羊肉送入皇上的口中,霓貴妃小手抵在皇上的胸前,充滿挑逗性地愛撫著。


    她仰首用熱切的眼神凝望著她的君王,紅唇微啟,吐氣如蘭,她嬌懶的嫵媚姿態讓人迫不及待地想吞了她。


    耶律常焰冷冷地瞥了霓貴妃一眼,他對她的挑逗感到嫌惡和不耐。


    推開霓貴妃,耶律常焰從座位上起身。


    「我迴寢宮去了,你們就留下來繼續享樂吧!今晚朕特別允許你們狂歡整夜。」他滿腦子都是水芙蓉的身影,她這會兒不知睡了沒?


    「皇上——」被硬生生推開的霓貴妃,美麗的容顏扭曲成猙獰的模樣。她無法相信皇上竟然對她一點兒都不動心,還急著迴寢宮去看那個中原女子。


    耶律常焰對霓貴妃那心碎的喚聲充耳不聞,他大步邁向昊皇殿,他的寢宮。


    約莫過了一刻鍾,她用手碰瓷碗的邊緣,溫溫的,可以喝了。


    水芙蓉毫不猶豫地用雙手捧起碗,碗緣就著口,慢慢地喝下這苦澀的藥汁。


    「你在喝什麽鬼東西?」耶律常焰滿心歡喜地踏進房,卻看見這個畫麵。


    她雙手捧碗,仰首喝著裏頭的藥汁,那冷然的神情好似要飲藥自盡般的決絕。


    厲喝一聲,耶律常焰衝眼,在她還沒把碗裏的藥汁盡數飲完之前,用力揮掉了那隻瓷碗。


    瓷碗飛向門邊,然後掉落地麵碎成幾塊碎片,碗裏還剩下的半碗黑色藥汁,全潑灑在地毯上。


    水芙蓉怔愣地看著地上,她惋惜地看著那浪費掉的藥汁。隻喝了半碗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看來明天一早她又得麻煩小玉兒幫她重新熬一碗了。


    「告訴我,那碗裏裝的是什麽藥?」耶律常焰慍怒地托起她尖潤的下顎,強迫地命令她的視線從地上移到他的臉上。


    一整晚,他的心情莫名地忐忑不安,於是他心神不寧地匆忙趕迴房,沒想到心中的不安竟得到印證,她在暗地裏正進行著某項計謀。


    「那是淨身的藥汁。」冷靜地抬眸對上他的怒氣,她的雙眼空洞得令人震驚。


    「你說什麽?」他憤怒的吼聲震耳欲聾。


    「我不要為你孕育孩子,這瓷碗裏頭裝的是淨身的藥汁。」


    耶律常焰無法相信他所聽到的,她竟然……


    他曾特別吩咐過步總管,不必熬這藥汁給她喝,因為他殷切期待她能為他生養子嗣。


    「步總管,你把我的命令當耳邊風嗎?」又吼了一聲,他把責任算到步總管的頭上。候在寢宮外的步總管,無辜地衝進裏頭,大唿冤枉。


    其實步總管心裏已有了譜,這陣子宮中唯一和水芙蓉有接觸的隻有霓貴妃;那天霓貴妃用一隻金壺賄賂他,他為了一時的貪婪,讓霓貴妃進到寢宮和水芙蓉見了麵。要命!步總管雖知情,但卻不敢說出來,因為皇上此時處於盛怒當中,他這一說,不隻霓貴妃會沒命,連他自個兒老命都難保矣。


    「是誰替你熬的藥汁?」不是步總管,那麽一定另有其人在替她做事,要不然她根本沒法子得到這帖藥。


    是誰?誰膽敢忤逆他?


    「是我自己熬的。」她心虛地說。


    她嘴硬不願供出幕後黑手,沒關係,這事先擱著,他絕對坐查個水落石出的。


    「你不願為我孕育孩子——」森冷的聲音從齒縫逼出來,那倏然陰沉的臉龐醞釀著可怕的風暴。「你——非常該死的——竟然——不願為我孕育孩子。」他氣得切牙切齒,失去控製的怒氣忍不住傷害了她。他的手指緊掐住她的玻收,那失控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顎骨,她的下巴傳來一陣陣疼痛——


    「為——什——麽——不——願——意?」黑瞳盈滿風暴,他惡狠地瞪著她無波無痕的蒼白容顏。


    「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沒有任何理由!」看他那臉殺氣,她不明白自己哪兒惹怒他了。她從來未曾看過他如此動怒過,就為了她不願意懷他的孩子。


    「很好的理由——就是不願意。」冷冷地說,他的神情和聲音像冰一樣要凍死人。「客觀說來,你對我根本沒存半點兒感情,你的心中根本沒有我的存在。」他繼續說,神情愈來愈陰鷙,眸子也愈來愈森冷。


    「我們之間隻有交易,我會把身體給你是因為你曾允諾我,你會保證我親人的安全;除此之外,我們之間沒有存在任何關係。」把心交給他是自尋死路,她不會這般癡傻。水芙蓉鎮靜地說,她的語氣是那麽的冷淡。


    「沒錯,我們之間是存在著交易。」她的冷然讓他憤怒,讓他想殺了她。「告訴你,我已有了你娘親和弟弟的消息,他們就藏匿在蘇州城裏。我已經派人去把他們接來大遼,算算時間,他們現下應該正在前來上京的路上吧。」把憤怒壓抑在胸口,放開了手,他勾唇冷笑地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本來他打算給她一個驚喜的,但現下情況改變了,他要用這個來要挾她,來折磨她——誰教她竟然膽敢忤逆他。


    無波無痕的臉終於有了表情。水芙蓉驚喜地抬眸看著他,她的娘親和弟弟脫離危險了。


    「他們何時會到?我要去見他們。」她衝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臂懇求著。


    「他們明天一早就會進宮裏來,可是很遺憾的——你卻見不到他們了。」他笑著說,那笑意帶著刺。


    「為……為什麽……我不能見到他們?」她惶然地問。他嘴角那抹森冷的笑意讓人從腳底冷到腦門。


    「因為——你不願意替我孕育孩子。」他決絕地告訴她原因。


    水芙蓉心一驚,柔弱的身子骨因他冷絕的話而搖搖欲墜。


    「如果……我肯為你孕育子嗣,你就願意讓我和我的娘親及弟弟團聚?」她顫巍巍地吐出一口氣,語氣悲涼。


    「在今晚之前,你如果肯乖乖的、心甘情願的替我孕育孩子,我會答應讓你和你的親人團聚;但現下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了——你忤逆了我,我打算把你的親人送至北方,讓你們永遠都無法相見。」他心狠無比,因為她對他竟沒有半點情分。


    「不——你不能這麽做——」水芙蓉哀淒地大叫,她緊抓住他的手臂,淚珠滾下了頰。


    「你該很清楚,我一向說到做到。」


    「不——你不能這麽狠心地對待我。我求求你,別把我的親人送至北方……」


    「你求我?」他挑起怒眉。


    「我請求你——」無力的身子往下滑,她哭倒在他的腿邊,泣聲哀求。「從現下起,我絕不敢忤逆你半分,我會心甘情願地做到你的一切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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