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身份?”周茹反問了一句, 語氣中帶有些許冷意,“談談你的想法。”

    “我之前曾經說過……我擅長‘占星’。”彌賽諾彬彬有禮地道,“而在中古世界,‘占星’也相當於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吧?我聽說有一種職業名為‘國師’, 那便是負責占星之人, 如果我隻是個普通的侍衛, 我又要如何展現出自己的實力來幫助大家呢?”

    不得不說, 這家夥講得還挺有道理。

    張濛瞥了一眼彌賽諾。或許是因為自己也獲得了占卜災厄的預知能力, 她倒是對彌賽諾的想法表達讚成態度——倘若他真能被某位王看中,那麽五人之後的一切行動將獲得巨大的幫助, 到時候是輔佐對方抑或尋求其他更有王者氣度的‘王’,就是另一迴事了。

    周茹思索片刻, 微微點頭:“那麽、你就做一個性格孤僻古怪,但是因為曾經用占卜之術救出了小姐,所以地位較高的野道士吧——假如這個世界真的存在‘道士’……”

    幾人小聲詳談了具體情況,皎皎從自己的儲物空間中取出了一隻巴掌大小的精致木轎,往地上輕輕一擲,木轎迎風漲大,眨眼間化作一頂雖然並無任何昭示身份的花紋圖樣,卻足以從材料質地看出珍貴價值的精美車轎。

    周茹同樣有所準備,她默默掏出一枚精靈球砸在地上, 伴隨著塵土飛揚,一匹渾身雪白無半點雜色的高大駿馬出現在原地, 周茹手動替它戴上了鞍驥, 皎皎鑽進了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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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揮灑著‘恆’字的旗幟在風中飄揚。

    這麵旗幟黑底紅邊, 夾以絢爛的火焰紋飾, 周遭蛇尾般的輪廓在空中獵獵飛舞, 好不威風——這麵旗幟代表著一種力量,一種權勢,足以令尋常賊寇聞風而逃。這麵旗幟庇護的不僅僅是性命,同樣也是在這世道上難能可貴的‘尊嚴’。

    夏侯舀是一個黑發束起,郃下短須,眉眼細長,蟬衣直裾的中年男人。他今年三十有餘,妻兒健全,識字通文,祖上甚至能與公卿搭上些許血脈關聯;侍衛之中,六成都是他畜養的家奴武士,乃是此次商隊不折不扣的頭目與領袖。

    此時正值隆夏,午後天氣燥熱,日頭酷烈,商隊前進了一天,未曾停歇半刻,此時轉入荒野,周遭皆是茫茫然一片草丘土壑,令人望之生厭。

    夏侯舀自然不需要同那些卑賤之人一道,在外頭風吹日曬。此刻他正衣衫整潔地坐在轎輦之內,麵前擺著一張小幾,上放香茗兩盞,對麵同樣跪坐著一名長衫如雪的青年,他麵目清雋,神色寧靜恬淡,一襲平民白衣,卻有一種天塌不驚的氣度,正是夏侯舀的客卿李柳。

    “李先生,此番燕國欲與褫國交好,達成盟契之約,公子恆心中甚是憂慮,唯恐竹籃打水,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夏侯舀聲音謙恭地詢問年輕人。

    李柳微微一笑:“公子恆前有兄弟輔佐,後有妻妾相助,左顧右盼之間,縱使豺狼虎豹垂涎,也足以躍過難關。褫國為與燕國聯盟,派遣公主珺前往燕國,正是為了與國君的兒子結為姻親。可惜公子恆已有妻妾,隻得白白看公子玨、公子琛誰能抱得佳人。”

    “公子恆謙虛謹慎,寬仁待下,友愛兄弟,自然不會對此事有所齷齪?隻是燕褫兩國聯盟,慜國又怎會眼睜睜看著?照我看……”夏侯舀話未說完,隻聽得外頭傳來騷亂之聲,登時眉頭一皺,向李柳告罪,而後掀開幕簾,朝身邊心腹問道:“何事如此喧囂?”

    “迴夏侯先生,前方有一惡漢擋住了我等去路……”心腹猶豫道,話正說到,忽然‘啊!’地驚唿一聲,“怎……怎麽可能!?”

    夏侯舀不禁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蒼茫茫的大地之上,有一名男子身穿黑色筒袖的緊窄服飾,正自雙手抱在一株枯瘦嶙峋、幹癟粗大的樹身之上。

    伴隨一聲怒喝,老樹顫顫巍巍,枝椏抖動不休,那男子從半蹲到直身,周遭灰塵飛舞,土塊崩散,竟是硬生生將那老樹從深深紮根的荒野之中倒拔了出來!

    “好,好啊!好一個倒拔老樹的偉男子!”夏侯舀見狀,被那人的強力與英武折服,竟然下意識開口叫好,“他便是你們說的攔路之人?”

    這話已不必心腹迴答,因為倒拔老樹的男子竟然雙臂一揮,將一棵根莖虯連盤繞的老樹生生丟擲到路上,正擋在車隊之前,阻礙之意不予言表。

    他這一擲之力,不知多麽可怕強勁,那份精準的眼力與手法,也足以讓任何武人為之俯首稱道。這般英勇威武、難以描摹的人才,難道會如之前碰見的那些麵黃肌瘦的小賊一般嗎?自然不會!夏侯舀生出些許愛才之心,心道:“若我引薦了他做公子恆的客卿,不知該會被他如何褒獎?”

    他立時踏出車內,站在車轅之上,大聲道:“壯士不知姓甚名誰,何地來人?尋我等有何見教?還請上前一敘!”

    那人也不怕他使詐,大步朝夏侯舀之處走來。

    侍衛不禁為他讓出一條大道,等他走到近前,夏侯舀更是吃驚,這才方知為何侍衛都如此畏懼此人——他竟然是個身高八尺、相貌英俊、偉岸健碩的男人。尤其身材之高大,站在侍衛之中,露出頭顱肩頸,好似鶴立雞群,更兼氣度凜然,倒拔老樹,雖然他身無兵刃,卻如同一把絕世寶刀,叫人不敢直視。

    夏侯舀心裏有點打鼓,生怕此人一時義憤將他生撕,卻見這人停在幾步之外,朝他雙手合攏,做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迴道:“在下寧濛,方才有所失禮之處,還望見諒。隻是我等遭遇盜匪,急需幫助,才魯莽做事,吸引閣下關注,希望閣下勿要怪罪。”

    見他勇武至極,卻又言辭文雅,說話井井有條,夏侯舀更是心生好感,和煦道:“怎會怪罪?還請壯士起身,若需水糧,我自會雙手奉上。”

    “我等隻盼能跟著商隊,進入燕地而已,至於水糧,不敢奢求。”那人道。

    夏侯舀越看他越是愛才,這人如此有禮,說話順耳至極,又力能扛鼎,無論怎麽看去都不是心懷叵測之人。他自恃公子恆麾下,心中無懼,笑道:“當然可以,我這便叫車隊關照。”

    那人再次拜謝,離開車隊,轉進一隻矮小土丘之後。

    不多時,夏侯舀便望見一輛精致典雅的車轎緩緩開出,駕車白馬神駿非常,車夫同樣是一名身材高大,冷峻沉默的男子,可他卻不像車夫,後背上兩把武器裹著細布。而車轎旁邊,則是一名五官深邃,身穿長衫的男子侍候。

    夏侯舀望見這般情境,頓時微眯雙目,思忖這是何地公卿家眷、貴胄之後。

    自稱‘寧濛’之人等了片刻,車轎於商隊邊停住。

    侍衛們切切談論著木料的昂貴、白馬的稀罕、寧濛的勇武之時,夏侯舀心知這是主人要向自己道謝了,於是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鬢邊,從容恭候。

    簾幕被一名身材修長高挑、肌膚細膩、眉眼野性的女子撩開,那女子並未佩戴帷幕,讓夏侯舀略微詫異,同時不由地警惕鄙夷。這莫非就是此間主人?做那倒拔老樹壯士的主人實在可惜了他!正當他這般思忖之時,女子伸出手去,似是要接應什麽——簾幕再次被揭開了。

    這次揭開它的是一隻冰肌玉骨、完美無瑕的女子的手。

    ——夏侯舀一下子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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