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春蓂很滿意今天的見麵。


    岑春蓂都在考慮應該如何重用這個年輕人。有能力、有想法、還是湖南本地人。重用金銘,就能夠拉攏以張家為首的一批湘潭士紳。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看起來應該給他加個擔子。


    可是這個想法沒有幾天,他就沒空管張學文了。


    因為湖南這幾天突然之間風聲鶴唳。


    有會黨要造反的消息是一日賽過一日。


    連張學文他們都聽說了。在萍鄉縣竟然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高喊“殺韃子”、“鏟富濟貧”,一個個囂張得很,這些人完全忘記了湖南還是大清的天下。


    禹之謨他們動員萬千學生給陳天華送葬的時候,也僅僅是說陳天華是我三湘才俊,是我三湘驕傲。雖然也批評滿清當年滅亡中國,但誰也不敢說陳天華是因為造反所以我們佩服這句話。


    更不用說“殺韃子”、“鏟富濟貧”這種口號。


    如果當初禹之謨真的喊出了這個口號,龐鴻書肯定不是帶著警察過來阻止了。直接就是調動新軍和巡防營,直接鎮壓那次的活動。


    在長沙的同盟會會員一個個都是莫名其妙。


    以至於很多人都找到了張學文。因為同盟會湖南分會成立的時候,各個部門隻許縱向聯係,而不能橫向聯係。所以很多人都以為這是同盟會外務部和軍事部之間的活動。


    平常可以不聯絡。


    但是革命的時候最起碼大家要統一步伐。各個部門之間應該要精誠團結,因此同盟會很多人都來到張學文這裏打聽。


    其實連張學文現在都蒙在鼓裏。自己可是從來沒有聯絡過會黨,萍鄉、醴陵那些地方更是沒有聯絡過。張學文建立了同盟會湖南分部之後,並沒有怎麽聯係會黨。隻是和他們保持一些關係而已。


    萍鄉縣傳出來的東西,和張學文沒有任何的關係。


    萍鄉縣是什麽地方?


    那裏是羅霄山脈的北部,是湘贛邊界的地帶。那裏有著著名的安源煤礦,工人就超過了幾千人。而且除了安源煤礦那裏還有很多的小煤礦。萍鄉縣更是交通樞紐。


    陸路可到瀏陽,水路可以到醴陵。


    這裏因為爭鬥頻繁、工人很多、而且各種小手工業者更是數不勝數。也因此這裏是湖南哥老會最聚集的地方之一。當年黃興他們華興會準備的長沙起義,聯絡的會黨馬福益就是這裏的老大。


    雖然後來馬福益被俘犧牲了。


    但是馬福益留下的一幫會眾都還存在。


    聽聞是萍鄉縣出來的謠言之後,張學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馬福益。然後想到的就是華興會。可是張學文實在是想不到是誰?到底是誰組織的。


    總不能這些會黨自己要造反。


    …………


    “有沒有聽到什麽消息。”


    同盟會湖南分部的部門領導人都在。進入了十一月份之後,風聲更是越來越緊。同盟會湖南分會這邊也是開始調查,到底是同盟會所為,還是會黨自發的起義。


    因為同盟會湖南分會更重視學界和軍隊,所以會黨方麵是有所疏漏的。


    還好目前負責外務的譚人鳳早年也是加入過會黨。在會黨當中消息很快,所以這個事情是譚人鳳負責調查的。


    “聽聞是蔡紹南、魏宗銓聯合了龔春台、馮乃古、薑守旦幾個人成立了‘洪江會’。而全權負責此次起義的是劉道一。”譚人鳳把自己調查的情況告訴了在座的大家。


    看到大家還不是很明白。


    所以譚人鳳接著給大家介紹這幾個人。


    原來龔春台、馮乃古、薑守旦都是當年馬福益的手下。馬福益死後,他們就成為了萍瀏醴地區的會黨領袖。把馬福益當年的勢力全都接收了。


    “譚胡子,你怎麽這麽清楚?你到底是找誰調查的。”


    陳荊年紀不大,但是一直都是不拘小節。對於譚人鳳,張學文都是叫他“譚老”。但是陳荊卻一直都是“譚胡子”、“譚胡子”的叫。但是譚人鳳反而更喜歡陳荊。


    “什麽清楚。你隻要去打聽一下,這完全不是秘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準備的。還沒有發動起義,現在全湖南誰不知道他們要起事。甚至誰組織起義,都傳了出來。簡直是亂彈琴。”


    譚人鳳很生氣。


    造反這種事情怎麽就鬧得沸沸揚揚,整個湖南都知道了呢?現在長沙誰不知道萍鄉縣有人要造反,湖南、湖北地區的軍隊都已經開始集結。


    “炳生,炳生怎麽就不和我們聯係呢?”


    張學文很生氣。


    劉道一既然是迴到了湖南,就應該和自己聯係。再怎麽說張學文他們在湖南已經有一年的時間,總比他們更了解現在的湖南情況。現在他們貿然舉事,不要說根本就沒有成功的可能。而且也打了目前同盟會湖南分會的同誌們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是打亂了自己的節奏。就算是想要配合他們也已經是不可能了。


    “炳生這是跟你較勁呢?你認為依靠會黨不可能成功,炳生卻認為中國目前最可靠的力量就是會黨。”


    仇亮坐在張學文的左邊,臉色冰冷。


    大家的心情都不好。畢竟還沒有起義,已經被人家知道了。不用想,也知道基本上不可能成功,誰的心情能好。


    “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我們總不能坐視不理。”


    覃振也是非常不滿意劉道一的做法。不過覃振和劉道一兩個人是認識的。而且關係還不錯,所以無法罵他。


    “稽亭兄,你怎麽看?”


    坐在右邊的就是在湖南銷聲匿跡兩個多月的禹之謨。要不是因為此次事情如此著急,也不可能讓禹之謨來到長沙。現在長沙還是非常危險。


    特別是萍鄉縣暴動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長沙這邊也是加強了監管。就是害怕革命黨在長沙也鬧事。


    “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們肯定是要死馬當成活馬醫。不過勝算不大,他們既沒有武器、又失去了突然性。估計現在清廷已經準備好了,根本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我們這邊掌握的力量也不夠。就算在新軍當中我們能夠掌握的力量也不過幾百人,不會超過千人,根本就不夠用。那些學生就更不用說了。我們隻能做補救的動作。”


    禹之謨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們立即派得力的同誌,一定要是我們湖南本地人,還要有很多的關係。不至於被官府當成亂黨抓起來的人。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收攏以後被打散的起義人員。”


    “然後要準備一支精幹力量隨時準備。一旦重要人物被捕,立即實施營救。”


    禹之謨不愧是做了這麽多年的組織工作。想問題很是全麵。雖然是事情來得很突然,但短時間之內已經有一套應對方法。


    “難道我們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失敗?”


    周震鱗很是不忍。


    “不要說是他們,就算是把我們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成功。如果我們這個時候貿然出擊,就有可能把我們同盟會湖南分會全都搭進去。我們絕對不能這麽做。”


    禹之謨很是堅定。


    張學文點點頭。


    張學文是同意禹之謨的想法的。張學文最反對的就是這種貿然的、沒有計劃的行動。


    劉道一,劉道一。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會黨是不可靠的。他們人多嘴雜,還沒有起義已經是到處嚷嚷。這種紀律怎麽可能成功呢?看看這次,還沒有暴動,就已經讓所有人都知道。


    湖北,那裏是人家張之洞的老巢。那裏可是有強大的湖北新軍,就算是巡防營的實力,也比這些會黨強大。


    “希陶姐,收容起義打散的人員,就交給你了。”


    張學文考慮很久之後,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唐群英。“梓厚兄,那些打散的人員可不能隨意遣散了。要把他們重新聚攏起來,然後用另一種名義保存下來。”


    “我反對。這種危險的工作怎麽能交給一個女人呢?”


    陳荊當場就反對。


    “陳士街,你什麽意思?你是說女人就不如你了?我就怕死了?”


    唐群英這次會議話不多。因為張學文告訴過她,她目前最大的任務就是推動湖南的女子教育。但是唐群英是將門之後,脾氣很大的。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說“女人怎麽怎麽?”。


    “不不不。”


    陳荊雖然是湖南俠客,但是也怕唐群英這位女將。


    “我是考慮很多。我們這些人當中,希陶姐的家族在三湘影響力巨大。有她在官府不可能去為難她。不過,希淘姐。就算是這樣,你也要小心。不要什麽人都收攏,人多嘴雜不要把自己牽連進去。保護自己,永遠是第一位的。”


    大家都是點點頭。


    陳學文的考慮很好。


    “還有稽亭兄、仙霞兄,你們兩個人在今天會議結束之後,立馬隱蔽。在此次風波過去之前,絕對不能出現。因此有什麽工作趕緊移交。萍瀏醴在湘潭邊界,既然傳出這麽大的風聲,那裏的會黨想必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以他們的號召力說不定幾千人、上萬人都有可能。到時候這肯定是一次震驚朝野的大事情,我湖南、湖北、江西、江蘇這些地方肯定是會大肆搜捕革命黨。你們兩人是朝廷掛了號的,必須要隱蔽。”


    “而且我以同盟會湖南分會會長的名義下令,近期幾個月當中所有的部門都暫時放棄激進的做法。所有工作都要緩緩的進行,不得采取前段時間的方法。還有一些激進的同誌,這幾個月當中必須要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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