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這篇文章我看了。”


    劉道一和王亮兩個人拿著報紙來到了張學文這裏。“子清,整體上你的思路很對。我也認為我們的革命應該分清楚敵人和朋友。但我還是那句話,時間太慢了。還有我認為你對於會黨的認識是有偏差的,他們才應該是我們需要依靠的力量。而且你的這個東西要完成,就需要一個非常嚴密的組織係統才可以。”


    劉道一是仔細讀過張學文的文章。


    因為劉道一知道張學文很有能力。不過張學文和劉道一兩個人在革命方法的問題上,有太大的分歧。因此到了日本之後,發生過好幾次的爭吵。


    “時間慢?炳生,革命不是隻有衝動就可以的。他需要我們周密的計劃、周密的部署才能夠成功的。”


    劉道一搖搖頭。


    “子清,現在的滿清已經是搖搖欲墜。隻要我們在旁邊使點勁,他就會轟然倒塌的。滿清晚一天覆滅,我們的國民就會多受一天的欺壓。我們國家就要遭受多一天列強的欺辱。”


    劉道一的話沒有結束,張學文就生氣的站了起來。


    劉道一絕對是有思想、有才華的人。他有一種魅力,可以讓周圍的很多人圍繞著他。他有出眾的組織才華,也有出眾的口才。可以說是張學文認識的人當中,劉道一的領袖氣質和魅力甚至超過黃興、宋教仁這些人。反正張學文心中,劉道一絕對是這個時代的風流人物。


    可是他現在鑽進了死胡同。


    在他的眼中滿清完全是不堪一擊。


    所以他想早一點完成革命。而他革命的依靠對象就是那些會黨。在劉道一看來,隻要聯合南方那些會黨,那麽就能夠給滿清致命一擊。


    “搖搖欲墜?炳生,你睜開眼看看國內。國內還有那麽多的新軍,還有那麽多的巡防營,你認為會黨能夠戰勝他們嗎?這些不論,袁世凱的北洋軍,你覺得中國有能夠戰勝他們武裝嗎?就是各地的新軍和巡防營加起來都不是北洋軍的對手,難道要依靠你手上的會黨去跟北洋軍打?你有沒有想過地方士紳是不是支持我們?廣大的百姓是不是支持我們?”


    張學文還是想要說服劉道一。


    不要說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就光是劉道一如此人才,張學文也希望劉道一不要走歪路。因為這是革命,一旦走歪路很容易丟掉性命的。


    “炳生,欲速則不達。等我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再舉行起義,也是為了同誌們的性命。你要是貿貿然的起義,會犧牲很多無辜的同誌。”


    但是劉道一的神情很堅定。張學文和劉道一兩個人對於革命形勢的判斷不同,得出的結論也不同。


    “子清,我們兩個都是固執的人。”


    “炳生,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算了子清。我們這樣吵來吵去也不會有結果。我們不要為了這個傷了和氣。”


    “和氣?炳生,我們現在隻是吵架。但是以後你可是要領導起義的,到時候就不是簡單的吵架,而是要死人。不會是一個兩個,也不是十個二十個,是上百人、上千人,甚至是上萬人都會付出性命。”


    “子清,你……”


    “好了好了。”王亮插進了兩人中間。“你們兩個人像什麽樣子。今天就談到這裏。我還沒吃午飯,二哥管不管飯。”


    “管。”


    張學文看王亮的樣子就知道,他也不同意自己的觀點。王亮更同意劉道一的想法。這讓張學文有一些無奈。像劉道一這樣的年輕革命者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衝動。


    他們總是會把敵人看的太簡單,或者說對於前景太樂觀。完全不去考慮客觀上的差距,不去考慮敵我雙方之間的差距。


    劉道一和張學文兩個人在飯桌上很默契的沒有再提起報紙的文章。


    但是張學文心中是有些失落的。


    張學文最希望的反而是劉道一能夠支持自己的想法。可惜劉道一和自己對於目前形勢的判斷不一樣。


    …………


    劉道一和王亮離開之後,張學文心中有些悶悶不樂。劉道一是張學文的發小,兩個人的情分非同一般。而且劉道一在華興會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張學文估計未來成立同盟會,劉道一的地位也會非常高。


    如果劉道一支持張學文的主張,那麽對於張學文來說絕對是擁有巨大的好處。


    可惜。


    “有人嗎?”


    “你是?”


    進來的人很是魁梧。雖然不算是很高,但是看起來身體很棒。張學文相信現在在日本留學大部分都是文人,當然也有少數的會黨人員。但是這些會黨人員大部分都隻是為了避禍、或者經過而已。


    而且張學文的家族是湘潭大族,從小就和會黨沒有關係。因此能夠過來找張學文的絕對不會是會黨人員,肯定是讀書人。但是來人卻一點不像是讀書人,更像是一個江湖人。


    “冒昧打擾了。我叫彭邦棟,字梓厚。請問張子清是?”


    “你好,我是張子清。快請進。”


    彭邦棟,沒有聽說過。不過既然是過來拜訪的,當然應該熱情歡迎。


    “彭先生……”


    彭家的年紀看起來應該有三十來歲。


    “不不不。子清,我們都不要講虛的。你就直接叫我梓厚就可以了。”


    “那好,梓厚兄。不知今天找我是……”


    張學文認識不少的湖南籍留學生,但是對於彭邦棟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兩人也沒有任何的交情。張學文不知道彭邦棟這麽貿然的過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子清,你的文章我都看了。”彭邦棟從口袋裏拿出了登了張學文文章的“新湖南”報紙。“你的觀點很好,我覺得很正確。不過還有一些問題我是不太明白,所以想要請教請教你。”


    “不敢。梓厚兄,我們可以共同探討。”


    “那麽子清,就不要怪我冒昧了。”


    彭邦棟和他長相一樣,說話聲音很大。“我仔細的讀了好幾遍這篇文章,我覺得好多話你都沒有說透。你看起來說的很多,其實一些重要的部分隻是支吾過去。”


    張學文瞪大了眼睛看著彭邦棟。


    的確當時張學文和仇亮兩個人寫文章的時候,很多東西還是沒有寫進去的。因為有些東西現在不好說,說出來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反對。而且很多東西都會涉及到具體的操作層麵不好寫上去。


    所以張學文和仇亮兩個人都認為有些東西可以隱去。


    “子清,你隻是在文章中說明革命的朋友、敵人,卻沒有說明怎麽對待敵人和朋友。不同的朋友應該怎麽對待、不同的敵人應該怎麽對待。這才是最重要的。”


    聽著彭邦棟的話,張學文心中的驚訝是越來越多。


    後人的確沒有任何的資格鄙視現在幼稚的革命黨。他們不僅有熱情,願意為了國家的未來拋頭顱灑熱血。而且他們當中有的是見識高遠之人。不說仇亮,仇亮畢竟是湖南留學生當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而眼前的彭邦棟卻是一個默默無聞之人。


    以前張學文根本就沒有聽過他的名字。雖然張學文和留日學生交流不多,但當中出名的一些人還是知道的。但卻在留學生當中,從來沒有聽說過彭邦棟這個人。未曾想到他卻能有如此的見識。


    因此張學文沒有隱瞞一絲一毫自己的觀點。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跟彭邦棟是和盤托出。到了最後還提到了革命的領導權問題。


    “梓厚兄,最後說說合作的問題。會黨有很大的反抗精神,我們是可以依靠。但是會黨同樣有很多的問題,他們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們的破壞力也一樣驚人。他們不懂得建設,一旦得勢反而是想著怎麽瓜分利益。因此他們隻可依靠,不能讓他們的勢力擴大。”


    自從張學文說自己的觀點之後,彭邦棟的話很少。隻是偶爾提出一些自己的問題。


    “再說說地方士紳,他們都是在地方上有著舉足輕重地位之人。他們很多人在地方都是有錢、有名望、有人脈的人。一旦能夠爭取他們支持革命,那麽革命的成功幾率將會增加一倍。但是同樣因為他們都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他們的地域保護思想很嚴重。他們在地方上沾親帶故,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而且他們很多人都做過官,對於鬥爭他們是遊刃有餘。他們的要求和我們不同,他們隻想著如何保護自己的家族,提高自己家族的地位。雖然這些地方士紳當中有很多人才,但他們也要服從他們家族的利益。”


    張學文分析完了幾個不同對象,分析了他們的優劣點。


    “因此我們可以和他們合作,把他們引以為援。但是卻不能把革命的領導權交給他們。會黨得勢,他們的破壞力會大大增加。地方士紳得勢,他們就會不思進取,隻想著自己的家、本地的事情。軍人更不能得勢,因為軍人得勢,就會出現新的軍閥。”


    “所以,革命黨要有一個嚴密、強力的組織來領導革命。而不能是去依靠這個、依靠那個。朋友隻是朋友。我們要有自己的力量,來把握主動權。如果你沒有實力,那些原本可以成為朋友的人,最後隻能成為敵人。我們在爭取朋友的同時,他們也在找盟友。而他們隻會選擇最有實力的,最能夠成功的,而不會找一個沒有實力的。”


    彭邦棟一直都默默地聽著。


    聽到這裏,才興奮地站了起來。“子清,大才。你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子清,我能否提出一個冒昧的要求。”


    “請。”


    “子清,我想在你家旁邊找一個住所,時常向你請教問題。”


    “梓厚兄,求之不得。”


    張學文對於彭邦棟的印象也很好。雖然彭邦棟此人從外表上看,一點不像是一個讀書人。但是他的見識卻超過同時代很多人。雖然張學文的文章在近一千的湖南留學生當中沒有掀起多少波瀾,但是能夠有一知己足矣。


    兩個手掌重重的握到了一起。


    “子清,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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