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酒醒之時,已是夜半,窗簷下懸掛著一根根聖潔的冰淩,在角樓上靈燈的印照下,閃爍著晶瑩的流光。屋中冰冷寂靜,花狸貓在床尾卷縮成一團唿唿大睡,紫陽被它用身體包裹在中間,隻有一張嫩白的小臉從絨絨的皮毛中露出來。

    梅雪微怔,默默拿出記錄符給這兩隻拍照。類似的照片她已經拍了許多,準備挑出最可愛的一百張裝訂成冊,賣給北延最大的書坊。明羽的裸照聽說一百多年以來一直都很暢銷,可惜那些照片她一顆靈石分成也收不到。這次紫陽的娃娃照,不知道能不能吸引廣大富有母愛的女修士收藏。

    拍完照,梅雪無事可幹,無聊之下走出小樓散步。

    夜幕下有一對男女正在爭執,是騰遠和伏古蘭。

    梅雪停下腳步,這種男女間鬧分手的戲碼她一向不愛看。

    沒多久,騰遠無情的轉身離開,留下伏古蘭矗立原地,隻有細細的嗚咽聲在夜風中交織。梅雪單手托腮,想不明白為什麽伏古蘭會這麽傷心,她記得以前騰遠處過的女人雖多,但大多數女人最後都主動把他甩了,剩下那部分沒甩他的,也不過是把他當移動錢莊。那家夥一肚子花花心腸,一看就知道是個靠不住的,和他玩玩還可以,除非是為了他的靈石,誰會真心把他當終身伴侶……

    梅雪搖搖頭,本想離開,伏古蘭卻突然取出一把鋒利的刀對著脖頸抹去,梅雪反應飛快,轉身袖風一掃,將她手中的尖刀打飛。

    “為了一個男人尋死覓活,你對得起你的家人嗎!你有勇氣死,怎麽沒勇氣活!”梅雪幾步走到伏古蘭身邊喝道。暗地裏卻在給自己鼓掌,這句台詞太帥了,她很早以前就想這麽說了。

    伏古蘭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元嬰女修一陣詫異,結巴道:“前輩,你、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麽,你剛才不是準備抹脖子麽?”

    “我隻是想把頭發絞了。”

    梅雪:“……。”

    伏古蘭繼續說道:“我們狄人認為,煩惱由頭中生,頭發是長出來的煩惱絲,如果有什麽不開心,就將已經長出來的煩惱絲絞斷,這樣頭腦中的煩惱就能更快的生出來變成頭發,腦中的煩惱一去,自己的心情也就變好了。”

    得,感情她剛才白耍帥了。梅雪微窘,轉身想離開。

    身後的伏古蘭卻怯生生地問道:“前輩,你能留下來和我說說話嗎?”

    梅雪腳步微頓,又轉身走了迴去,這個單純的女子,她並不討厭。

    梅雪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個蒲團,兩人並排坐在一起,伏古蘭雙手抱膝,沉默許久才問道:“前輩,如果我也是金丹修士,騰遠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為何這麽說?”

    “他說我隻是個築基,他要去的地方我修為不夠,他沒法帶上我。都是因為我修為太低,如果我不是築基……。”她說著說著,淚水又滑落了下來。

    梅雪輕輕一歎:“其實你們的差距,不在於築基和金丹,而在於你的心裏隻裝了他,他的心裏卻裝了整個天空。”

    她見伏古蘭眼中哀色更濃,一時有些不忍,勸慰道:“騰遠那廝根本不適合做伴侶。你都不知道他以前有過多少個女人,我在西陵的時候,騰遠在金丹修士中,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西陵有一種叫月狐的妖獸,這種妖獸性子烈,寧死也不肯做人修的靈獸,所以不能強行簽訂契約,隻能懷柔馴養,隻有少數月狐能夠馴養成功,和人類親近,但那種狐狸特別嬌氣難伺候,脾氣還壞,幾乎沒有修士肯花時間去養,騰遠卻養了一隻,你知道為什麽嗎?”

    伏古蘭想了想,問道:“他想培養自己的耐心?”

    梅雪隻覺這姑娘天真得可愛:“錯。他是養來勾搭女修的。”

    “啊?”伏古蘭傻眼。

    “月狐長相美麗可愛,天生具有的魅惑技能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幾乎沒有女修不喜歡。騰遠就專門馴養了一隻,每次帶著那隻騷狐狸出門,勾搭女修就沒失過手。”

    伏古蘭:“……。”

    梅雪道:“怎麽樣,是不是感覺很幻滅?”

    伏古蘭點點頭,又問道:“可我沒看到他帶著月狐,那隻狐狸是不是死了?”

    “非也。”梅雪搖頭:“什麽人養什麽獸,那隻狐狸和騰遠一樣喜好美色。有一次騰遠帶著它去勾搭美人,結果……。”

    “怎麽樣?”

    “狐狸被美人帶走,他被留下了。”

    “嗬嗬。”伏古蘭輕笑。

    梅雪為了讓她死心,又特意說了許多騰遠的糗事,不知不覺,黑夜過去,天邊出現紫紅色的極光,為這片古老的極北大地染上璀璨的詩意。紫陽正好從屋中出來,小小的身子騰空而起,飛至梅雪的肩膀上坐下,和她一起欣賞這場天地間不期而遇的光影盛宴。

    因為宴席上的事,伏古蘭對紫陽心有畏懼,梅雪便讓她先離開。世界很安靜,隻有風從冰原上吹過,待到天邊那片絢麗的極光消失,紫陽才開口問道:“我們什麽時候離開?”

    梅雪想了想迴道:“隨時都可以走啦,隻是你這個法身隻有原身百分一的實力,真的要進靈骨塔嗎?”

    “自然要去。”紫陽認真迴道。他上一世能修到飛升,就是因為在靈骨塔中得了機緣,所以靈骨塔裏的那件東西他一定要得到,他費盡心力修出這個法身,就是為了去靈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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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雪奇怪道:“師傅你這個法身為什麽這麽不結實?是不是法印給你的功法有問題?”

    “那倒不是。”紫陽從梅雪的肩膀上飛下來,盤膝坐在她麵前,“我在凝結這個法身的時候,加進了傀儡煉製法。這具身體的每個部分,都是單獨凝結出來的,再利用傀儡術組合在一起。”

    “幹嘛要這麽麻煩?”梅雪不解。

    “這具身體不能算是法身,更偏於傀儡身,你可以在我身體上烙下你的精神印記,這樣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梅雪沉默片刻,迴道:“師傅我沒有特殊愛好……。”

    紫陽木著臉道:“你想太多了。靈骨塔的規矩,道修和魔修人數必須一樣多,以我如今的實力,他們不會讓我去多占一個名額,拉低己方的整體實力。但如果我是屬於你的傀儡,我和你在一起就隻能算一個人。如今讓我去和人鬥法是不可能了,所以動手的事得你來,但我的經驗怎麽也比你豐富,有我在你身邊提點,你也能多幾分安全。”靈骨塔他上一世去過,作為當年從裏麵活著出來的人,靈骨塔裏麵有什麽東西,魔宗對手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

    梅雪點點頭同意下來,紫陽這個法身就算毀了,對他來說頂多折點修為,原身並不會有事。而且若不是她讓紫陽去當陣眼,他現在就能以原身出來,何必當個傀儡。所以出於補償心裏,這次她就帶紫陽的法身進去,他專門動口,她負責動手,反正師傅能放在口袋裏,帶著並不礙事,除了有點囉嗦。

    既然定下計劃,梅雪也沒有再耽擱,略作收拾,將紫陽放進口袋,叫上肥貓準備離開。

    騰遠也在今日動身離開,梅雪看了看來送行的伏古蘭,她臉上雖還帶著淚痕,但情緒已經平靜許多。梅雪和騰遠傳音道:“你真舍得她?不後悔?”

    騰遠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但我若是為了她留下,我肯定會後悔。”

    “嘖,你這個負心漢還挺坦誠的嘛。”

    “誠實一直都是我的優點。”

    梅雪嘴角微抽,這廝不愧叫太後,臉皮真的好厚。

    她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砸在騰遠的腦門上,“給你的。”

    “臥槽!你這個暴力女!”騰遠捂著腦門痛唿一聲,“我詛咒你一輩子沒人要。”

    他話音剛落,忽然感覺到一股森冷如刀的威壓抵在他背上,騰遠緊張地咽咽口水,一時忘了梅雪那個恐怖的師傅也在場。他打開白玉瓶,假裝查看裏麵的東西,一股純粹的靈力從瓶中溢出,騰遠掃了一眼,立刻將瓶口塞緊,隻憑一眼他就可以判斷出裏麵的東西,居然是化嬰丹!

    他急忙抬首想和梅雪說點什麽,卻發現站在身前的人已經消失,隻留下幾許清風。

    梅雪帶著紫陽繼續朝靈骨塔方向深入。

    紫陽奇怪道:“為何一句道別都不留。”

    “這個麽,如果沒有道別,就感覺還有再見麵的一天。”

    “你看起來和他交情不錯。”

    “生死之交吧。法印和師傅關係也不錯吧,佛門功法不外傳,他卻給了你。”

    紫陽唇邊帶起一絲笑意:“他會給我功法,那是因為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迫於我的威脅,不得不給。”

    “什麽把柄?”梅雪下意識問道。

    紫陽目光微閃:“我答應他不外傳。”

    “切!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和尚能有什麽把柄,肯定是犯戒了。”梅雪腦中的狗血細胞開始運轉,笑得不壞好意:“看那老和尚樣子,酒戒、葷戒、殺戒他應該不會犯,那就是色戒啦!”

    紫陽默默無語,為什麽梅雪在這種事上就特別敏感……

    紫陽不肯多說,梅雪卻起了八卦的心思:“師傅你怎麽知道法印犯色戒?是你無意中看到的呢,還是你帶他去犯的啊?按理你們修為差不多哦,他若是犯色戒,肯定是不會讓你知道的,所以無意中看到這個可能性可以去除。”梅雪雙手一拍,驚喜道:“那就是師傅你帶他去犯的色戒啦!”

    紫陽:“……。”

    梅雪連連追問:“師傅你是怎麽帶他去犯色戒的啊?你給他找女人了?還是你們一起去找的女人?”

    紫陽:“……。”

    “師傅你說嘛。”

    紫陽隻能繼續當鋸嘴葫蘆,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麽,當初算計了法印一次,逼他給自己推算梅雪的轉世,沒想到這麽快就遭報應了。正為難間,梅雪卻突然停了下來,紫陽不解,過了一會,他的神識範圍內才感覺到附近有元嬰修士,正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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