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時節,洇濕的季風從綠蔭中溫柔穿過,青灰色的殿脊上十數隻小雀正在嬉戲,香煙繚繞的大殿中,二十二位白衣僧侶分成兩圈盤膝圍坐在三層木台上。最下一層坐了十二名僧人,中間一層做了十位僧人,每個僧人皆手結印契,雙目微闔寶相莊嚴。視線再往上,最高一層木台上卻坐了一個眉目清俊的紫袍道士。

    隨著梵音從二十二位僧人口中念出,金色的願力在紫袍道士的頭頂形成一個巨大的“卍”字,遠遠地看,那道士就像一根蠟燭,頭頂燃著瑩瑩佛光。

    突然,那道士雙目圓睜,大聲喝道:“我要出去!”

    下首的二十二位僧人眉頭齊齊一跳,梵音更加快速地從他們的口中流溢出來,紫陽隻覺得頭頂的“卍”字又更亮了幾分,壓得他一絲不得動彈。

    紫陽垂頭喪氣,和眾和尚打商量:“不出去,見家屬總可以吧?我要見明羽!”

    沒人理他。

    紫陽悲憤,衝著大殿外叫道:“法印!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

    大殿外靜悄悄一片。

    紫陽大怒,喝道:“禿驢!你再不出來,本君就告訴其他禿驢,你曾經在凡間……。”

    “哎呀,道君,你就做個陣眼也這麽不安分!”法印急急忙忙走進大殿,衝紫陽說道:“你閉上眼打個坐,三百年一晃不就過去了嗎?”

    紫陽毫不客氣地迴道:“你閉上眼打個坐,一生都過去了!少廢話,你快去把我弟弟找來!”

    法印一臉為難:“你那個弟弟總是喊打喊殺……。”

    紫陽麵無表情地威脅道:“你曾在凡間的天香樓中……。”

    “好好好,老衲這就去將他找來!”法印急忙求饒。

    紫陽這才滿意,目送法印離開大殿。

    風吹過,撩起幹涸大地上細小的塵沙。

    西陵廣袤無垠的曠野中,三名修士正在緊張的對峙中。

    梅雪看著對麵那女修渾濁蒼老的眼眸中滿是陰冷的嘲弄,不由緊張地咽了咽唾液。

    一般來說,修士就是壽元快耗盡,也不可能會蒼老的如此厲害。特別是女修,女修們多會服用養顏丹之類的藥物,到了坐化時,外表看起來也不過三四十歲。可眼前這名元嬰女修,卻像個八、九十歲的老婆婆,十分不合常理。

    女修枯瘦如雞爪般的五指牢牢卡在黃蒲軒的脖頸上,黃蒲軒臉色發青,卻艱難地從嘴中吐出幾個字:“不用管我……。”

    梅雪默默無語,她倒是不想管他,可這個女修是元嬰修士,她想跑也跑不了啊!

    那女修對梅雪陰森森地笑道:“你的小情人倒是很關心你啊。”說著,尖銳的五指又插進黃蒲軒脖頸幾分,鮮血從她幹枯的皮膚表麵流下,滴落在黃褐色的地麵上,迅速被幹裂的土地吸收。

    梅雪看這女修變態的樣子,害怕得全身汗毛倒豎。

    這女的真的有病吧……

    她說黃蒲軒不是她的情郎,她要殺他,她說黃蒲軒是她的情郎,她還要殺他!

    眼看黃蒲軒就要斷氣,梅雪默默替他送行:黃師兄,你走好,我盡力了,祝你早死早超生,下輩子繼續當個純潔的處男。

    突然,那女修大笑著將黃蒲軒丟開,手一伸,就要去抓梅雪。

    一直提防著她的梅雪急忙運起陰水遁避開,那女修眼中閃過一絲趣味,一條紫色長鞭突然出現在梅雪腳下,猛地將她雙腳束縛住,梅雪噗咚倒地,地麵被她的臉砸出一個淺坑。

    “哎呀,這麽漂亮的臉摔壞了可就不好了!”

    女修滿眼心疼,走到梅雪身邊,將她從地上抓起來,枯瘦的手在她的臉龐上撫摸過,掩飾在幻型術下的容顏重新顯露出來。女修眼中露出滿意之色,梅雪被她那充滿掠奪性的目光一掃,頓時明白了她想幹什麽。

    奪舍。這個女修想要奪舍。

    知道了她想幹什麽,梅雪反而冷靜了下來。

    奪舍說起來容易,卻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做到的。

    首先,此法有違天裏,每個人一生中隻能奪舍一次。

    其次,必須是和自身元神契合度極高的肉身才能奪舍。

    再次,隻能對低自己一階的修士奪舍,如元嬰奪金丹,金丹奪築基。元嬰不能對築基奪舍,因為築基的身體不足以承受元嬰的元神,強行奪舍隻會爆體而亡。

    這個元嬰女修想要奪舍,如果她的元神和梅雪的肉身契合度夠高,早就開始奪舍了,可看她的樣子,卻沒有馬上占據肉身的心思。可見她的元神和肉身契合度不夠,所以她不能馬上奪舍。

    看來她暫時還是安全的,梅雪悄悄鬆了一口氣。隻是說到奪舍,梅雪突然想到她當初占據這個肉身的事,那時候她隻是一個沒有修為的靈魂,按理來說,她不能操控築基修士的身體,可她不但操控了,後來她居然還能吞噬原主有修為的元神,這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太多……

    以前她從個凡人突然變成修仙者,很多東西都不知道,可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懵懵懂懂的小白。梅雪咬咬下唇,拒絕再去想這個問題。

    梅雪強行命令自己鎮定下來,對女修問道:“不知前輩怎麽稱唿?”

    女修一邊探查她身體資質,一邊迴道:“你叫我夏彤就行了。小姑娘的資質真是千年難遇啊!這樣的體質,居然還能保持元陰之身!”夏彤看著梅雪笑得一臉古怪:“你的名字?”

    梅雪本想隨便編一個敷衍她,不想看著那雙渾濁的眼睛,不受控製地迴答道:“梅雪。”

    “好,好。”夏彤連連點頭,又問梅雪:“告訴我,那男子真是你的情郎?”

    梅雪搖搖頭:“不是,他隻是我的同門師兄。”

    夏彤放開梅雪,哈哈笑道:“我就知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情侶,一個元陰未失,一個元陽仍在!”

    梅雪一被她放開,便猛然驚醒過來,這女人好厲害的攝魂術!

    “既然他隻是你師兄,我就不殺他了。”夏彤見梅雪一臉疑惑,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梅雪輕輕點頭。

    夏彤陰森森冷笑道:“那是因為,我雖然討厭負心漢,可我更討厭這世上有情人終成眷屬。”

    臥槽!又一個受過情傷最終變態的女人。

    夏彤道:“我放了你的師兄,你要怎麽感謝我?”

    梅雪心想如果你殺了他,放我走,我可能會更感謝你。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女人不會放了她。梅雪道:“不知夏前輩想怎麽樣。”

    夏彤見梅雪識趣,滿意道:“不如你跟我走吧!”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情勢比人強,梅雪不得不點頭同意:“夏前輩可否稍等,容我和師兄說幾句話?”

    夏彤沒有反對,梅雪走到黃蒲軒身邊,半蹲下來對他交代道:“黃師兄,師妹要走了。還有些事要麻煩你,不知道黃師兄可否幫忙。”

    黃蒲軒看看夏彤,又看看梅雪,低聲說道:“你盡管說,不管何事,隻要我能力所及。”

    梅雪木然著臉問道:“那我讓你娶餘曉珊呢?”

    “梅師妹!”黃蒲軒漲紅了臉,又氣又惱。

    梅雪道:“好啦,開玩笑的。那個傅歆寒丹田裏有顆聚靈珠,他現在丹田破裂,以後都不能修煉了,你幫我把聚靈珠取出來交給餘曉珊,告訴她,她答應我的東西,我以後有空再去取。”

    黃蒲軒答應下來,又問梅雪:“你是為了取聚靈珠,才騙我來找傅歆寒的麻煩吧?”

    梅雪立刻抬頭望天:“哎呀,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她站起來,不再理會黃蒲軒,乖乖走到夏彤身邊,“前輩我們走吧。”

    夏彤看著梅雪,笑得一臉古怪:“你有沒有什麽東西忘了帶?”

    “什麽東西?”梅雪裝傻。

    夏彤但笑不語,將食指和拇指放在唇中,吹了一個嘹亮的哨音。

    沒多久,一隻黑色的巨蟒口中叼著一隻肥貓,朝夏彤搖頭擺尾地爬過來。那蛇爬到夏彤身邊,一口將肥貓吐到地上,用一個清亮的女音罵道:“媽了個巴子的!這貓看著肥,跑得倒是挺快!廢了老娘一番功夫才捉到。”

    說著,長長的尾巴在花狸貓屁股上抽了一下,喝道:“小子!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把你屁股上的毛扒光!”

    花狸貓捂著屁股躲到梅雪身後,眼淚汪汪:討厭,最討厭那種隨便扒人家內褲的女流氓了!

    花狸貓和梅雪之間存在心神聯係,可以互相找得到對方,梅雪本想讓它先逃脫,之後等黃蒲軒找到援軍,再由花狸貓帶路來找她,看來這個打算被夏彤識破了。一人一貓相顧無言,最後同時想著:泥煤!好倒黴啊!

    夏彤帶著梅雪一路南飛,幾個月後,離開西陵進入南疆。

    夏彤本來就是個魔修,梅雪一身陰氣,看起來也像個魔修,兩人沒受什麽阻礙,順利進入南疆地界。南疆屬於魔道地盤,梅雪一路上見到不少奇奇怪怪的魔修,以及穿著清涼打扮妖嬈的魔女。

    魔宗和道宗不同,雖然修真界都是強者為尊,但這一點在魔宗上,體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道修有時候還要顧慮一下麵子問題,比如高階修士不會隨意對低階修士出手,但在魔宗這裏,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講究。高階修士可以隨意對待低階修士,低階修士若是敢反抗,丟掉性命還是幸運的,被抽出魂魄拿去練魔功直到魂飛魄散也是常見到的事。

    梅雪因為跟著夏彤這個元嬰修士,所以一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麽事,唯一的麻煩是夏彤的蟒蛇。那蛇胃口奇大,梅雪和花狸貓每隔十日都得為這隻蟒蛇獵一次食,蟒蛇十分挑剔,獵物帶甲殼的不吃,帶刺的不吃,帶足多的也不吃,若是獵來不符合它要求的,必然要大發脾氣。

    某日花狸貓獵來一隻蜈蚣,蟒蛇大怒,一把火燒光花狸貓屁股上的毛。

    從那天起,花狸貓每次打獵都特別積極,嚴格遵守蟒蛇的三不吃原則,每次不獵夠十隻,絕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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