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喬輕聲詢問著:“媽媽怎麽知道的?”

    那件事情,她沒和任何人說過,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除了她、黎顏和孟尋也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媽媽是怎麽知道的?

    喬琬笑笑, “喬喬, 在這之前, 媽媽想告訴你一件事。”

    “媽媽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訴喬喬, 瞞著喬喬是對喬喬好,媽媽一直都這麽認為著, 就像喬喬從來都不會說為了手術費到底用了什麽辦法。”

    “司傾哥借我的,媽媽,沒有來路不明。”許喬說著, 有幾分的著急, 生怕媽媽會誤會她。

    喬琬拍拍她的腦袋,說:“我知道喬喬不會撒謊,媽媽很開心,我的女兒心裏除了媽媽還有自己的存在,為了另一個人而活著太痛苦了。媽媽希望喬喬是一個完整的人, 能夠為了自己而活。”

    “媽媽……”

    許喬低著頭, 喃喃地喊著。

    喬琬伸手將被許喬打開了的房門給推開,她拉過許喬的手, 往裏麵走去。

    “媽媽一直沒告訴過你, 你的生父是誰。”

    前方, 媽媽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些輕鬆笑意的。

    許喬抿了下唇,下意識地拒絕著,她直說:“我有媽媽就好了。”

    許喬的人生中隻有媽媽,過去、現在、未來也都隻會有媽媽。

    不需要第二個人,不需要從未見過麵的父親。

    對於一個拋棄了媽媽的男人,她並不稀罕。

    “媽媽年輕的時候遇上了一個男人,他救了我,他長得好看,氣質特別,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符合白馬王子的特質,原因有很多很多種,媽媽愛上了他,短短的三個月糾纏裏,就有了你。”

    “那段時間,大概是我最幸福的時候,發現懷了你之後,我很高興,我以為他如我愛他那般愛著我。”

    “可那是噩夢。”

    “他說隻是玩玩我,畢竟我是送上門的。”

    “喬喬,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話。”

    “我跑了,和他在一起後父母那邊不要我了,我離開他後,又不知道要去哪,我也不想打掉你。剛開始的時候,真的很難,我什麽都不會,又擔心被他找到。”

    “我當時是怨懟的,怨著你,恨著他,要是沒有你們我的人生該有多美滿?然後,你出生了。”

    低悶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清空,喬琬轉頭看向許喬,她走上前,伸出了雙手。

    “喬喬,你是我最珍愛的寶貝,你是這個世界賜予我的寶物。”

    “喬喬,媽媽愛你。”

    突然被抱住許喬還有些愣,耳邊媽媽那充滿感激的話語落在了耳旁,許喬聽見她帶著些啜泣的聲響,心髒那塊有些悶,她閉上了雙眼,露出了個淺笑,“媽媽,我也愛你。”

    所以,請不要再說了,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

    她並不想知道,也不想要媽媽陷在過去的那些迴憶之中。

    可喬琬並沒有聽到她的祈求,她說:“那個男人出現了。”

    “你的生父,許靖廷。”

    喬琬鬆開手,她搖著頭,笑容有些苦澀:“媽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二十多年後,在媽媽即將嫁給另一個男人的時候。當時或許是有著怨氣的,但現在忽然很慶幸,他出現了。”

    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許喬聽見了媽媽的哭腔,那個一直以來都是溫柔麵孔麵對著她的媽媽,眼裏閃著淚光,她說:“喬喬,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媽媽讓你承擔了這些不該有的事情。”

    許喬沉默了下,說:“媽媽,我沒事的。”

    “隻要您沒事就好。”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的想法,隻要媽媽好就好了,隻要媽媽能夠平安,隻要媽媽能夠陪在許喬的身邊,那麽她付出什麽都無所謂。

    就跟媽媽所說的那樣,她不允許有人傷害許喬,許喬也不允許有人傷害媽媽。

    喬琬輕笑了聲,她摸了摸許喬有些僵硬的臉,中止了這個對話。

    “喬喬。”

    “小顏對你好嗎?”

    許喬一愣,“黎小姐很好,媽媽……你怎麽知道的?”

    “他告訴我的。”

    你的交往對象和你的父親有著來往,這種話,她壓根就沒法說出口。

    這種話她不會說,所以也不會讓她的女兒知道那些事情,她低下頭,額頭抵著許喬的額頭,與許喬那雙有著茫然的黑色眼睛對上,喬琬露出了個溫婉的笑,“喬喬,喜歡她嗎?”

    在她注視下的女兒實誠地迴答著:“喜歡。”

    許喬是個不擅長說謊的人,她也不喜歡說謊。

    不知道她是怎麽將許喬撫養長大的,但在看到許喬的那一刻,她有了些佩服自己,能夠撫養出這麽優秀的孩子。

    她真誠,善良,對任何人和事都不會敷衍。

    她的孩子值得所有人去真誠對待她,而不是被一群人渣給纏上。

    喬琬又問:“她喜歡喬喬嗎?”

    “很喜歡。”

    喬琬輕輕一笑:“喬喬真有自信。”

    “不是自信,媽媽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我以為媽媽會責怪我……”

    “為什麽會責怪你?”

    “因為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喜歡的人和我是同性別的人。”

    “喬喬不管喜歡的人,媽媽都不在意,媽媽隻在乎,被喬喬喜歡的人是否和喬喬一樣,也喜歡著喬喬,那個人是否能夠對喬喬好。”

    “無關性別,隻關乎人。”

    “她能做到喜歡喬喬,能做到對喬喬好,能夠讓喬喬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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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是男人和女人又有什麽區別?”

    她是個好母親。

    非常好的母親。

    或許做人不太合格,或許在處理和男人的關係上不太合格,或許從前做過許多錯事,但在做母親這方麵,她十分優秀。

    大概這個世界上溫柔的人都是如此的,不管是媽媽,還是先生。

    都會抱著最大的溫柔去對待這個世界。

    她很幸運,許喬也很幸運。

    許喬抬起手擦去眼角溢出來的淚水,她說:“媽媽,累不累?我做飯給您吃。”

    喬琬轉頭看了看許久沒有人居住的家裏,她迴頭看向許喬,問道:“家裏什麽都沒有,喬喬餓了嗎?”

    “嗯。”

    得到了許喬的迴複,喬琬頓時笑了起來,她溫柔地詢問著:“媽媽帶喬喬去吃飯好不好?”

    像是哄小孩子,這種奇怪的舉動讓許喬有了些不安,她點點頭,說了聲好。

    喬琬去換了一身衣服,許喬就在外麵等著她。

    沒多久,喬琬就從房間裏出來了,她換了一條裙子,手裏還拎著那件她傳來的襯衣。兩人一起出了門,一下樓,許喬就看到喬琬把手裏的那件衣服丟進了垃圾桶裏,毫不留戀的。

    丟掉了衣服,喬琬便牽住了許喬的手。

    許喬怔愣了下,抬起頭時,對上媽媽的目光,她微微帶笑地看著自己,許喬跟著笑了下。

    許喬已經很少有像現在這樣子,被媽媽牽著手,走過大街小巷。小時候的媽媽總是很高大,許喬小小的,跟在媽媽的身後,被媽媽牽著走。

    不管是去哪裏,假日時去人多的商場,過馬路時,在外麵散步時,媽媽總會牽著她的手。

    現在也是,被牽著,往前走去。

    “喬喬小時候小小的,現在一眨眼就長這麽大了,都有媽媽高了。”

    “真懷念呢。”

    “現在也很好,喬喬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媽媽很高興。”

    媽媽的話,不斷地從前麵傳來,許喬有些不安,說不出的不安,幾次想說話,可都被無視掉了。

    “媽媽,我……”

    “到了。”

    她們在一家麵館停了下來。

    招牌有些老舊了。

    大堂裏坐著不少人,生意非常好。

    “喬喬還記得這家嗎?”喬琬轉頭看她。

    “小時候喬喬總是喜歡跑來這裏,抱著一碟藕片就能吃上半天。”

    許喬抿了下唇,她說:“記得,每天吃完藕片就能見到媽媽了。”

    從出來後到現在,不安的情緒越發濃厚了起來,許喬忍不住問:“媽媽,您想去哪裏?”

    媽媽卻摸了下她的額頭,說:“今天也吃一次吧?”

    “……好。”

    點了兩份麵,外加一碟藕片。

    先上的是藕片,涼涼的,脆脆的,有些辣。

    許喬咬了一口。

    喬琬坐在她對麵,一直微笑著。許喬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緊,媽媽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事,她總覺得不安。

    這個世界變化太大了,無法預估,無法猜測,她隻能順著被改變的世界扮演著被改變的許喬。

    不知道為什麽,眼裏突然蓄滿了眼淚,輕輕觸碰一下就掉了下來。許喬聽見媽媽惶恐的聲音響起,她急忙詢問著:“喬喬?”

    “你怎麽哭了?”

    淚眼讓她看不清麵前人是怎樣的模樣,大致是擔心的,許喬搖了搖頭,她說:“我沒有,隻是被辣到了。”

    她抬起手,用手背擦拭著自己眼角的淚水,眼睛稍微有些敏感,擦拭的時候,許喬閉上了一隻眼。

    “媽媽,可以不吃了嗎?”

    坐在對麵的媽媽輕聲說著:“喬喬要乖乖吃完。”

    許喬放下了筷子,她紅著雙眼看著對麵的媽媽,追問著:“媽媽,您要去哪裏?”

    局麵一時僵住了,店家送上來了兩碗麵,氤氳的熱氣在兩人之中升起,許喬有些看不清坐在對麵的媽媽,隻能聽到她說:“……媽媽很抱歉,媽媽要留下喬喬一個人了。”

    “媽媽要跟你父親一起生活,喬喬一個人呆在這邊,可以嗎?”

    “……媽媽。”

    為什麽?

    不是迴來了嗎?

    為什麽,要丟下她?

    詢問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許喬看著媽媽,看著她露出和她記憶裏相同的笑容,看著她仿若哄騙小孩般地對她說:“拒絕的話是不可以的哦。”

    所以,不是可以嗎?

    而是,可以嗎。

    很過分呢。

    明明這麽過分,可是她卻完全不能拒絕。

    “……媽媽,您的決定,我不會幹擾。”

    哪怕是不願意,也不會去拒絕。

    “喬喬真是個好孩子。”

    既然要走,那為什麽要迴來?許喬不明白,蘇起也不明白,決定了將重要的人拋下,那麽說不說很重要嗎?

    很重要。

    一個是不辭而別,一個是清楚地告訴了你,你將被丟下。

    媽媽走了。

    那碗麵,她也沒有動上一筷子。

    許喬怔怔坐了好一會兒,她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將麵條送入口中,已經涼透了的麵滋味一點都不好。

    ※※※※※※※※※※※※※※※※※※※※

    我知道你們要選骨灰盒了,我把自己送火葬場謝罪了。

    遞骨灰盒,請收下qaq

    媽媽便當預訂中。

    qaq你們還愛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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