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隻溫暖的手拂過自己的臉頰,癢癢的, 卻很舒服, 蘇起睜開雙眼, 身體還有些疼痛, 但比起昏過去之前, 要好了許多, 她頭一歪, 便看到了坐在邊上的除妖師。

    見她醒來, 除妖師衝她笑了下, 對方低下頭,湊近了一些, 蘇起感覺自己連她有幾個根眼睫毛都可以數清。

    “好些了嗎?”

    蘇起沒說話, 隻是用自己那雙黑色的大眼睛看著她,她往後縮了些,見到生人的恐懼全都表露在那張臉上。

    “別怕。”除妖師說著,她伸手撫摸著小妖的毛發,處於驚慌中的小妖慢慢放輕鬆了下來,它耷拉著耳朵,坐在床角,看著麵前的除妖師。

    靜靜地待了好一會兒, 等到小妖的警戒完全放鬆了下來後, 除妖師才說:“以後你跟著我, 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她說的格外誠摯, 小妖的耳朵一動, 它不安地看著除妖師,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它這一遲疑,除妖師倒變得緊張了些,她又說:“我可是很厲害的,剛剛就是我救了你,妖不是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嘛,那些妖很明顯對你抱著壞心思啊。”

    除妖師輕聲說著,誘導性的話語讓小妖的耳朵動了幾下,好一會兒,小妖站了起來,嬌小的身型在這張床上顯得格外渺小。它向著除妖師走了幾步,搖搖晃晃的,除妖師總有種錯覺,好似小妖走沒幾步就會摔倒。

    但她始終沒伸出手,將小妖一把抱過來。

    小妖走到除妖師的麵前,伸出了自己那隻胖乎乎的小爪子,因為受了傷的緣故,那隻爪子此時要比平時還要胖上幾分,白色的繃帶纏在它的手上,看著很是滑稽。

    除妖師當即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握住小妖的爪子,將小妖抱了過來。

    “那以後你就叫之遙吧。”

    **

    少鳶大人遊曆迴來,身邊多了一隻小妖,少鳶大人非常寵愛這隻妖,總是將它帶在身邊,在上層的除妖師之中,並不是沒有圈養妖的,就像是有些大妖會圈養人類,一些厲害的除妖師也喜歡圈養妖族。

    少鳶大人的行為並不是很難讓人接受,隻是讓人意外的是,對於這隻妖,少鳶大人一直都是親自照顧,也不讓旁人接手,這份特殊一下子就讓這隻被少鳶大人帶迴來的妖變得格外不同了起來。

    跟著除妖師迴到她在洛時城的少家時,已經是相遇後的第二個月。

    除妖師對她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就算她沒有提,除妖師也會將各種她需要的不需要的東西全都搬到她的麵前。

    好的特別過分。

    蘇起常常聽到跟在除妖師身邊的侍女在背後說,除妖師也待她太好了吧,明明隻是一隻妖。

    蘇起也覺得。

    她上一次被這麽對待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呐,蘇起忘記了,先生總是對她很溫柔,教導她很多事情,許多事情都擺在她的麵前,讓她自己選擇,自己分辨是非,就算做了錯的選擇,先生也不會責怪她,也不會要求她改迴那個正確的答案。

    先生會帶她看很多事情,見很多人,很多人的生活,先生盡心盡力地在教導她,雖然先生從未說過想要她成為什麽樣的人,但蘇起知道,先生想要她做一個好人。

    就如同教主一樣,希望她做個好人,同樣溫柔的人,可先生與教主所用的方式截然不同。

    少鳶又是另外的一種人。

    “這裏,是我家。”將小妖抱下馬車,除妖師對著懷裏的妖溫聲說著,她看著站在宅子門口出來迎接她的仆從們,微微昂起了頭,用著溫柔的語氣說著:“也是你的家。”

    像是有什麽被觸動了般,蘇起抬起頭看著除妖師略顯稚嫩的下巴,腦海裏的畫麵一閃而逝,蘇起記得那一日,先生也是如此,抱著年幼的她迴到家中,告訴她,那是她家,以後也是她家。

    先生親手給了蘇起一個家。

    蘇起抬起了手,她摸了摸對方的臉,有些硬,大概因為皮下是骨頭的原因,被觸碰的瘙癢感覺讓除妖師低下了頭,她衝著蘇起笑了下,問:“怎麽了?”

    蘇起搖了搖頭,她轉頭看向門口的一群人,有個男人匆匆地從裏邊趕了出來,他看上去還有些疲倦,眼瞼下方一片青黛,似乎好幾個夜晚沒有睡好了。

    他看上來有三十來歲的模樣,比起正抱著她的除妖師相比,大上了許多,或許是對方的父親?蘇起這麽想著。

    然後那個男人走了過去,他說:“你迴來了,這一路上沒出什麽意外吧?”

    除妖師沉默了會,蘇起感覺對方抱著自己的雙手用力了些,她輕輕搖了搖頭,道:“無事。”

    看上去並沒有將男人放在眼裏,對方在她心中似乎並不占有什麽重要的地位,是因為這個父親做的很失敗嗎?

    蘇起並沒有這個世界的全部記憶,她有的隻有這隻妖的全部記憶,這是個人妖共存的世界,人族與妖對抗,人族中有靈力可對付妖族的人被稱為除妖師,妖族中有很多妖,與人類過著類似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它們有妖力,它們有妖形與人形,它們或許一輩子都是妖形態,也有可能妖力大漲時,能化為人。

    這是特別犯規的一種技能,能變作人類,那麽代表可以混入人族之中,引起混亂,或是假裝成一個人類生活下去。

    這個收養她的除妖師是什麽人,在這個世界裏處於什麽位置上,蘇起一無所知,從這兩個月的接觸中來看,她大概是很有能力的除妖師。

    “那便好。”男人點了點頭,他忽的看向了蘇起,蘇起感覺自己仿佛被毒蛇給盯住了般,渾身都冷得厲害,她忍不住往除妖師懷裏縮了些,聽著男人的話,除妖師伸出了手護住了小妖。

    “我聽說你從天照府撿迴了一隻妖,便是它?”

    “嗯。”

    “妖生來詭譎多端,最是會騙人,你莫要看它生的可愛,在這虛假的皮毛之下也不知住的是怎樣的怪物。”男人話一頓,他的目光從除妖師那張冷淡的臉上掃過,最後露出了一個平淡的笑容來,他說:“寒冬來臨,倒不如剝去這妖的皮——”

    他說的很平淡,可話語對於蘇起來說卻格外的刻薄,惡毒。

    “兄長——”除妖師忽的出聲打斷了男人的話,蘇起這才知道麵前男人是什麽身份,並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樣,是除妖師的父親,而是她的哥哥,兩人長得差別可真大。

    “之遙的事情不勞你多心,我自會安排。”

    “你竟然還給它取了名字,真是胡鬧,不過是一妖。”

    **

    來到這個世界的每一天,陶楚鳶都是混亂的,她和係統做交易,迴到了過去的時代,找到過去的之遙是她唯一的動力,找到之後,將這個怎麽看都非常弱小的妖保護好就變成了下一個目標了。

    過去的之遙和未來的之遙看著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未來的之遙成熟美麗,沉默不言,過去的之遙像一個毛團,還不是一個人。

    陶楚鳶有時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但765是不會出錯的。

    和之遙相處的每一天,都讓陶楚鳶發現這個之遙與她所認知的之遙有多麽不同,之遙是安靜的,冷漠的,這個之遙雖然安靜,但並不冷漠,她每天都會用新奇的目光看著她,看著這個世界,像是一個初生的孩子,正在打量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以妖族的壽命來說,之遙確實也還是個孩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妖會盯上她。

    陶楚鳶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兄長,雖然從原主的記憶裏她能找到這個兄長的存在,但記憶沒有現實來的真實。

    陶楚鳶記憶裏的少莊是有著和少女漫男主角一樣俊美招人的的美少年,而不是這個落魄渾身都流露出一股喪氣的中年男人。

    兩個人從外貌上都截然不同,偏偏名字是一樣的。

    少鳶有一哥哥叫少莊,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大叔。

    少鳶的轉世陶楚鳶有一哥哥叫少莊,是個二十來歲的美少年。

    到底是陶楚鳶不是少鳶,還是少莊不是少莊呢?

    陶楚鳶不知道,她隻知道在過去的時候,這個名為少莊的哥哥並不是一個真心實意待她好的好哥哥。

    她選擇了相信哥哥,所以之遙死了。

    陶楚鳶低頭看向正被自己抱在懷裏的之遙,嘴角微微地上翹。之遙抬頭迴望她,眼睛眨了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好似在說:為什麽看著她。

    陶楚鳶摸了下她的腦袋,什麽話也沒有說。

    幸好,她還能挽救。

    幸好,她有個係統。

    幸好,她是被選中的攻略者。

    少鳶在這個時代確實是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靈力強大,被奉為除妖師第一人,與大妖交手從未落過下風,或者說都是她打傷了大妖,妖族懼怕她,人族敬仰她。

    這是個可以被稱為少鳶時代的世界,以她為主的世界。

    少鳶大人帶了隻小妖迴到了洛時城的信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對於這類消息,在大多人眼裏都隻是一個稀奇的談資而已,但在另一些人裏就變得格外不一樣了。

    除妖師中有著兩派,保守派和新生派,保守派大多上了年紀,思想也都是妖不可信,徹底的種族主義者,拒絕與妖為伍,拒絕與妖交好,妖族便是人族的敵人,人族應與妖族不死不休,非我族類,其心可誅。

    新生派飼養妖族,與妖族為伍,雖然除去作亂的妖族,可也有為妖族發聲,認為人族不該和妖族這麽僵持下去,妖族每年都死去大量的妖,人族每年也在死去大量優秀的除妖師。

    而,少鳶是保守派的一方,拒絕與妖為伍。

    ※※※※※※※※※※※※※※※※※※※※

    嗯,六月份的最後一天啦,開心麽?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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