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下,淅瀝瀝的,蘇起聽到有人在哭喊,她抬起頭往外麵看去,一片黑,天空黑壓壓的,雨落在地上,屋簷上。

    這場雨來的突然,連下了幾天卻未見有半分的頓意。

    這是一場漫長的雨。

    長到蘇起都記不清今日是第幾日了。

    “殿下,今日已是第七日了。”

    有人在一旁小聲的提醒她,蘇起微怔,她點了點頭,由侍女攙扶著站起身來。

    今日是第七日,按照規矩,今日也該讓亡者安息。

    繞過迴廊,院中來往的人都撐著傘,蘇起看過去,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的,就如同這場沒有停歇的雨般。

    有人見著了她,停下那匆忙的步伐,向著她屈膝行了個禮,蘇起記得他,前些日子這人還在勸誡先生,該將蘇起早早趕出府中,不該留著蘇起這個禍害。

    當時誰能知曉今時的情況,那個禍害蘇起一下子便翻了身,淮國城破,昭國的大軍入境,蘇起成了高高在上的殿下。

    這偌大的商家,因為有了蘇起這個禍害,卻是安然無恙。

    離靈堂近了些,蘇起便聽到了從裏麵傳來的哭聲,此起彼伏的,哭得毫不淒慘。

    今日是第七日,他們大概也哭了七日了吧?

    人若亡去,身為他的親朋好友自當痛不欲生,食不下咽,整日以淚洗麵,直至年歲的過去,方才放下,

    這方是常態。

    可她一滴淚也哭不出來,從聽到她的死訊時,這雙眼睛怎麽都哭不出來,更別提整日以淚洗麵為那人送葬。

    蘇起走了進去,靈堂裏跪著許多人,個個都披麻戴孝的,裏邊的人,蘇起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府中來來往往的人,蘇起總能見到一些。

    那個時候,先生便拉著她,坐在樹下,指著那些人,一個個教她熟識。需要記住的,先生會一個個指明,並道出對方的一切,不需要記住的,先生連提都不會提。那時候先生便已打算將這個商家交與她打理,或者說從先生將她撿迴府中的那一刻起,便早早做出了今日的打算。

    蘇起拉迴過往的思緒,她瞧著屋裏的人,一片淡漠。

    她來到這裏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在堂中的棺槨。

    人若死去,誰會為之哭泣呢?

    先生曾說:一是你的至親所愛,二是親朋好友,除此之外若非要算上第三種大概便是連螞蟻都不舍得傷害的慈悲心懷。

    蘇起記得自己當日還在笑,世間哪有這種人。

    可先生說,這個世間偏偏就有這種人的存在。

    蘇起也好奇,這到底是怎樣的人。

    後來先生又說:人與人之間不過是由利所聯係在一起的,無論是血緣至親亦或者是親朋好友都逃不過一個利。

    人都是唯利是圖的,沒有一個人例外。

    若她有朝一日死去,那麽為她而哭,也隻有那些依伴她而生的人會哭。

    至親哭,是因為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他們的後半輩子無依無靠。

    所愛哭,是因為心愛之人離世,從此再無人伴她左右。

    友人哭,是因為少了一個可對之哭泣,來往的對象。

    一個人的離世,會得到無數人的哭泣,無非就是失去他之後,原本的生活會發生動蕩,而他們無法接受這種改變,便隻能以哭泣來發泄今後應要麵對的糟糕時日。

    他們,也是如此在哭泣嗎?

    蘇起走了過去,堂中擺放的棺槨還未封死,她用手一推,便瞧見了裏邊躺著的人。

    對方麵容平靜,她死時並未有任何的不甘不願,還是笑著的,她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將亡的命運,對於這個未來,先生並沒有任何異議,所以才會那麽輕易的接受她那素未謀麵的兄長送來的一杯酒。

    兄長告訴她,先生對她並沒任何情愫,否則先生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地離去,先生明知她會痛苦,會難過,可仍選擇了棄她而去,如此的一人,她不該如此留戀。

    可兄長錯了,她自小便在先生身邊長大,先生是何許人,她又怎會不知。

    如今正是冬月,在這廣闊的堂中躺了幾日,也不見棺中的人有任何的變化。

    蘇起頓時便笑了。

    她翻過身,進到了棺裏,原本一人躺著的棺內,此時躺下了一人,卻不顯得多麽擁擠,反而剛剛好,好像一開始這棺便是二人合葬棺。

    隨她而來的侍女抬起手,沉重地吩咐著:“封棺。”

    蘇起望著頭頂的懸梁,她轉過頭,接著殘餘的光,注視著身邊人的臉,她的手在黑暗中悄然地握住對方早已冰涼的手。

    先生離去。

    她不會哭泣,她不會難過,更不會煩惱今後沒了先生的時日又該如何。

    因為,她會與先生一起,無論生與死。

    蘇起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她閉上了雙眼,

    棺蓋被人慢慢地推上,蘇起聽見“啪”的一聲,視線中的光徹底消失,這口棺被人徹底地封死。

    蘇起露出個笑容,她閉上了雙眼,與身邊人長眠。

    先生曾說過,此生最過遺憾的便是無法看著她長大,無法牽著她的手送她出嫁,無法看著她兒女成雙,子孫滿堂。

    但,於蘇起而言,能伴著先生才是她所願。

    【你就甘願就此死去嗎?】

    黑暗中,有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

    蘇起猛地的睜開眼,身上蓋著的被子同時滑了下去,她轉過頭,看向自己身處這個房間,和她所認知的完全不一樣,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自那次以後,她已在這種陌生的世界裏醒來過無數次,每一次對她來說不過是如機械般的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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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複被愛,重複不愛。

    記憶中的先生早已模糊,那個原以為會牢牢記在心中的麵容隨著時間的逝去而逐漸的被遺忘,隻是那早已烙進心底的執念並不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消散,蘇起始終記得自己在這無數個世界中徘徊的原因,哪怕那人的麵容早已模糊,可不會忘,便是不會忘。

    第一次交易的時候,蘇起便知曉她會在一次又一次的重複之中忘記過去的一切,終有一日,她終將遺忘掉先生,進而成為神仙的傀儡,從此在無數個陌生的世界裏不斷的流浪,哪怕神仙實現了它當時的承諾,蘇起也將忘卻。

    有人敲了兩下門,蘇起的目光放到了門口,她下了床,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外麵的人問:“柳柳,起了嗎?”

    蘇起打開了房門,外邊站著的是一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婦人,三十來歲,笑容和善。見著了她,婦人心中一喜,抬手便要碰她,蘇起後退了半步,避開了婦人的手,婦人的臉上有些落寞,隨後她笑了笑,溫和地問著:“頭還疼嗎?”

    蘇起搖了搖頭,也不答話,似乎是習慣了她的冷淡,婦人倒也沒有露出什麽難過的表情來,她說道:“小姨做好了早餐,你下來吃吧。”

    “嗯。”

    她走後,蘇起重新迴到房中,合上門的那一刻,大量的記憶向腦袋襲來,醒來時的那些記憶在這大量的記憶中全部被衝散,重新建立。

    蘇起扶著腦袋,倚靠在門邊,直到腦袋的疼痛緩和下來後,她才睜開雙眼。

    【這次的世界很簡單,目標也是個新手攻略者,隻經曆過兩個世界,對於殿下來說,應當是非常簡單的。】

    【稍微有些不幸的是,這個世界,任務目標的主要攻略對象有四個,殿下隻是其中之一,不過……攻略下殿下的話,任務目標至少能拿下五千積分,作為一個難易程度隻有c級的世界,總積分也才一萬,殿下已經占了大頭,不管怎麽樣,攻略下殿下,都是首選。然而對於殿下來說,若是沒法拿下目標的全部攻略數值,這個世界對殿下來說,很虧呢。】

    蘇起扯了扯唇角,什麽都沒說。

    與神明的交易,她成為傀儡去到那些陌生的世界扮演陌生的角色,同時,會有人想要她愛上自己,而自稱為係統的家夥是神的仆人,隨著她一起去往陌生的世界,係統稱唿那些想要奪取她感情的人為攻略者,對她來說那些攻略者是目標。

    係統告訴她所需要做的是不愛上對方,讓攻略者的手段無效,神明似乎和攻略者也有交易,攻略者幫神明獲取異世界的核心能源,神明便會幫助攻略者實現這個願望,而神明並不願意幫助攻略者實現願望,因此便和她們這些人簽訂了另一份契約,她們成為神明的傀儡,阻止著那些攻略者,從攻略者手中盜取被拿走的核心能源。

    據係統說,那個核心能源,便是世界主角的愛,不論是主角還是反派,都能產生那種核心能源。

    說起來,這個神並不是什麽好神,明麵上應允了攻略者完成任務便能替他實現願望,背地裏又找來了傀儡,阻攔攻略者的任務。

    雙方爭鬥,勝出的是神。

    【殿下又在想什麽了?】

    ‘在想神可真無恥。’

    【這可不是無恥,這是謀略,攻略者太過貪心,一個世界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亦或者是反派,隻要有核心能量,便去攻略,他們是到手了想要的核心能源,但對我們來說,這個世界崩潰可不是一件好事,事實上,隻要他們進行攻略的時候克製一下,不要那麽過分,我們也不會想著去阻攔。】

    【殿下還是太稚嫩了,這樣子可是很容易上當受騙的。】

    聽著係統的話,蘇起搖了搖頭,兩個記憶同時在腦裏轉著,雖然早已經過許多遍,但那殘留的刺痛感卻從未消失過。

    【殿下也該爭氣點,隻讓目標的任務失敗,而不去爭奪,殿下的願望可是很難實現的。】

    ‘若我也成了那種盜取他們感情的人,那麽和你們又有什麽區別呢?’

    【殿下總會知曉的。】

    她閉上雙眼,不再理會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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