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初也不知為什麽七皇女突然這麽嚴肅, 她又不好拿自己上過遊泳課來說,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灼傷後, 西初磕巴了一下, 解釋著:“幼、幼時遭了火災,便偏愛下水。”

    七皇女嘀咕了一聲:“你倒是命大。”

    隔著門西初並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 不由得問了一聲:“七殿下說什麽?”

    七皇女沒重複迴答,她轉而問:“你當日為何要下水救我?你可知那稱救了我的宮女被拔了舌,從此再也不能言。”說到後麵, 七皇女想起了那日見到的宮女,心情也不由得沉悶了許多。

    她悶悶不樂地繼續說著:“若是知曉會如此,你可還會來救……我。”

    這種極其不自信, 極其沉悶的模樣不太像她, 七皇女覺得自己這個模樣不太好,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南雪的女王爺因為友人在西晴便千裏迢迢跑來此處尋人, 可見此人被外界評斷有多麽不好也還是有著願意與她交好, 願意在危難中救她的友人的。

    她心中有幾分羨慕。

    她與皇女們的關係都不好,這宮裏頭也無人願意與她說話, 唯有這個陪了她幾月的醜宮女。

    唯有她。

    裏頭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久到七皇女都不想再繼續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問題了, 西初突然迴答:“奴婢隻是長樂宮的一個小宮女, 自是害怕的。奴婢是個膽小鬼,若是被拔了舌的話, 怕是都會嚇暈過去了。可……在被拔舌前, 奴婢看到的隻是有人落了水, 奴婢正好通水性,若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能救的人去死,奴婢怕是夜夜都會被噩夢驚醒,每日都會夢到那人質問奴婢為何不救她。”

    西初很抱歉,可是真要西初眼睜睜看著自己能救下的人去死,西初做不到。

    人不應活的太過涼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話說的是沒錯,看那話也隻是說著多管閑事吧,落水的人不想死,而她路過的有那個能力救,為何不救?

    如果知道救人的後果是被拔舌的話,她可能會猶豫會兒,人非聖賢,她也隻是一個自私的普通人。

    七皇女抿了下唇,率先笑了起來,她輕笑道:“這話倒是問的有些好笑了,若換做是你落了水,本宮指不定連看都不願看上一眼。”

    西初道:“七殿下不熟水性,自當保全己身。”

    “有能力的去救人叫英雄,無能力的去救人叫不自量力,七殿下心知自己做不到,不去添亂便是最好的。”

    七皇女愣神,她問著:“你真的是個小宮女嗎?”

    被問到這種致命的問題,西初又開始結巴了起來:“奴,奴婢幼時住在私塾隔壁,上課時,奴婢偶爾會偷偷去聽,這,這些,都是夫子教的。奴,奴婢不懂,但心知夫子教的東西都是好的,便一直記到了現在。”

    七皇女倒也不在意她迴的是什麽話,笑了笑,整個人都放輕鬆了下來,她隨口與西初說著:“過幾日本宮也有夫子了。”

    西初一愣,又聽外頭的七皇女道:“是長老院的秋長老,她說本宮已經沒有繼承皇女的可能了,不如繼承她的衣缽,做個長老院的長老。”

    那不是挺好的嗎?長老院和皇族是這個國家裏的兩大至高權利,若是進了長老院,可比七皇女當個普通的皇女要強,連女帝的決策都敢駁迴的地方,七皇女進了應該不差。

    她問:“你也覺得好是嗎?”

    西初輕輕碰了下唇,迴答著:“奴婢覺得很好。”

    “往後,秋長老便會教本宮讀書寫字,明事理,辨是非。”

    “你說這好嗎?”

    西初聲音更輕了下,繼續迴著:“……自是好的。”

    外頭的七皇女卻說:“可本宮聽著,你像是覺得不好。”

    西初並未想到七皇女會這麽敏感,在裏頭的她,正對著緊閉的房門,她低著頭,看著在黑暗中也瞧不見的腳尖處,她說:“奴婢並未覺得不好,奴婢所學也就那麽一些,奴婢也教不了七殿下什麽了,往後七殿下能有更好的老師來教導,奴婢自然是歡喜的,奴婢隻是……隻是想到往後七殿下都用不著奴婢了,心裏有些失落。”

    她教了七皇女挺久了,總有一種家養的小白菜跟別人跑了的奇怪感覺,七皇女也不是什麽小白菜,秋長老也不是豬,可她就是覺得……小白菜沒了,心裏有些酸澀,不想說話,不想搭理七皇女了的奇怪感覺。

    外頭的七皇女好似並未聽出西初話裏頭的複雜心事,她又道:“你天資愚笨,識得那些字,想必也是勤勉了許久,入了這宮,可就沒有私塾裏的夫子教導你了。往後本宮的書讀的比你多了,自當是比你強上許多。”

    “本宮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知知恩圖報四字。”

    “今日你便在這,給本宮磕個頭,尊稱一聲老師,往後本宮空閑了,自會指點你一二。”

    最後一句話,七皇女說的鏗鏘有力,將西初這條正鬱悶著的水中鹹魚炸了個驚醒。

    西初滿臉黑人問號:……???

    什麽東西?

    她說了什麽?

    沒有得到西初迴答的七皇女沉下了音,“怎麽?你不願?”

    “不,不是。”裏屋的西初嘴角抽搐了下,她自然是不願的,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西初正好是一位傑出的俊傑,她解釋著:“這門還鎖著呢,西初給七殿下磕頭,殿下您也看不見呀。”

    這倒也沒難倒七皇女,她高聲道:“你便磕響些。”

    西初陷入了沉默之中。

    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那她現在算是什麽迴事?欺師滅祖?可是這個試圖欺師滅祖的家夥是皇女,而她,隻是這長樂宮之中的,一名小小小宮女。

    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西初這還是細胳膊。

    西初,一個優秀的俊傑,相當優秀。

    屈從了。

    七皇女似乎很高興,西初雖看不見她的臉,但七皇女與她說話時,聲音裏帶著些笑意,天真如孩童般,現下倒是與她的年紀有些相符了,隻是說的話依舊不像是個孩子。

    往後有了名師教導,七皇女應該會更加優秀吧?

    倒也挺好的,優秀的人不怕有人敢欺負。

    昨夜西初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第二日醒來時忽的聽見外頭有什麽聲響,有人在低聲喊著:“七殿下。”

    七皇女似乎在外麵陪了她一夜。

    西初愣了下,隱約聽著被喊醒的七皇女略顯啞意的綿軟聲音,她吩咐著:“將這屋子打開,把人送到迴雲殿。”

    “是。”

    門被打開的時候,是下午。

    開門的是招河,長樂宮的第二位大宮女,有頭銜無實權的大宮女。

    招河一臉不耐地站在門口,等見著了西初的臉,她更是連聲怒道:“晦氣。”

    “生的這般醜,若我是你怎有臉活著?”

    這話西初熟,特熟。

    一般炮灰才會說這樣的話。

    出了關押了西初許久的小黑屋,西初還是有點舍不得的,但在跨出那道門檻聽見熟悉的吱吱聲時,西初加快了腳步,一腳邁出,她並沒有舍不得,她非常舍得,她一點都不留念被關小黑屋的感覺,那不是人該過的日子。

    她得去找點滅鼠藥,滅了這囂張的小老鼠才行。

    “殿下特意指名要你去伺候著,也不知你這家夥醜成這樣,到底是怎麽入了殿下的眼的。說不定,便是你生得太醜,殿下覺得稀奇,便想召去跟前仔細瞧瞧。”說罷,招河又湊了過來,仔細瞧了瞧西初的臉,她的麵目被嚇到扭曲,拉近距離時不僅西初嚇到了招河,招河也將西初嚇得個不輕。隻是招河能夠十分嫌棄地說出那些西初生的真是醜的不堪入目的話,西初不能嫌棄她長得也不咋地還來嫌棄自己這被火燒過的臉。

    許是被說多了,西初的心中也生起了點奇怪的感覺,她低下了頭。

    招河領著她,出了長樂宮,她也不曾發現。

    直至遇上了一夥人,西初才看了一眼,隱約覺得領頭的人有些眼熟,她正想再多瞧兩眼,招河忽然拉著她退到了一邊,並強壓下了她不安的小腦袋不讓她抬起頭,這一低頭,西初才發現自己在長樂宮外邊。

    等那夥人離開了之後,招河才鬆開了手,西初立即扭頭看向了後邊,隻看到了幾個宮人的背影,還有走在最前頭被其他人遮掩住了背影的女子。

    她剛剛好似見著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好像是……小王妃?

    她到西晴了嗎?這裏是皇宮,她是在西晴宮中當差嗎?她被好多宮人們簇擁著,想來應該是在宮裏頭混的很厲害吧。

    想到這,西初一路被打壓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許多,整個人都顯得很開心,為著小王妃擁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感到開心,同時也在為著自己開心,故人相逢,雖然小王妃現在肯定不認識她了,但朋友嘛,不一定要認識,對方過得好就好了。

    她現在過得很好,小王妃過得也很好,這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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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紅花*19

    你們沒有心,這是老七專場,老七會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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