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穎少是夜場的常客。經常看見他一個人,坐在敞開式包廂裏喝酒。所有的保鏢,都麵無表情地守著四周,臉上寫著生人勿近。

    他隻是喝酒,很少點girls或boys陪酒。也隻是一個人,從沒見過他身邊出現其他人。

    那一個全場位置最偏的包廂,是他的最愛。每一次來,無不是在那裏度過的整晚。久而久之,我們叫那個包廂,影房。

    我是夜場的侍者,傳送酒水。偶爾路過影房,看裏麵那個單薄的孤獨的身影,我會想,會不會是他?

    在每一個我接觸到的人的身上,找小哥的影子,如今,已成為我的習慣。

    不管是夢也好,臆想也罷,我當它是真實它就是真實。在我沒後悔之前,我會一直尋找他。

    “服務生!來瓶白蘭地,88年的!”

    附近有girl衝我打響指。火紅色的頭發,碧綠的眸子,惹火的身材,這是娜沙。她又做成一筆。業績真好。

    這些girl都很出色,媚而不妖,撐起這夜場無數個燈紅酒綠的迷醉,一半靠得就是她們。

    繞過人群,來到吧台,“阿來,一瓶白蘭地,88年。42號桌”

    總是不經意間會懷念小哥,就像很久沒有吃過糖的大小孩,戀戀不舍那份甜蜜。

    小哥,如果你還在,我想借你的肩膀依靠。太累了,心累。每一天都在浮華中上浮下潛,每一次露出水麵透氣,新鮮的氧氣都無法將唿吸的汙濁全部替換。我的思想已幹涸,我遊走在這個世上任眼前浮光掠影。

    小哥,如果你已重生過去,現在的你究竟在哪?

    “阿來。你以前有沒有失憶過?”

    “誒,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如果你已重生過去,時間行進至此,若你沒失去記憶,那麽,你必然在我的身邊。之前上一世的小哥還在,所以你沒有露麵。如今他走了,你該迴來了吧。

    “你知道小哥去天國了麽?”

    “小哥?你那個同性戀弟弟?他不是去美國了麽?死了?”

    “……是啊。”

    “啊,你們還有聯係?我還以為,在他氣死你母親之後,你已經跟他斷了聯係呢。”

    “……嗯。”

    阿來無意間的話,一句句如同一把把匕首。撕裂早已愈合的傷疤,露出血肉模糊的內裏。

    “啊!老板!”

    阿來突然恭敬地低頭。

    我看過去,卓叔?

    這些年過去,他卻一點也沒變,仍是那麽人畜無害的精英樣。

    “三,工作還習慣嗎?”他單指頂起銀邊鏡框。這個動作,莫名的熟悉。

    “嗯。謝老板的關心。”

    他隻點點頭,輕輕招手,身後的人端來一個古樸的木盒。

    我靜靜看著這個木盒,被送到我的麵前。

    “今早特快送來樓下的,是給你的。你不在,底下人就代簽收了。”

    突然轟鳴作響的記憶,一幕幕在眼前剪輯著畫麵。痛,快無法唿吸了。小哥,小哥……

    淚水,吧嗒吧嗒地落。我捧過木盒,一遍遍地撫摸。

    是了,這就是小哥的骨灰盒。

    小哥,我們再也不分離了。小哥。

    “三哥,你怎麽了?”

    “三,節哀順變。”

    我鄭重地點頭。

    卓叔深深地看我一眼,帶著人走開了。

    “這難道,是小哥的骨灰?”

    阿來走近,詫異道。

    “酒保!酒保!”

    “啊,來了。”

    阿來過去應付客人。

    我的世界,終於不聒噪了。

    感覺,似迴到年幼時的一個雪夜。一個人,窩在廣場的角落裏抱著腿哭。稚嫩的嗓音,全哭啞了,也還是一個人。對著茫茫的黑夜,冰冷的寒風。偌大的世界,失去了聲音,一個人,一個人。

    那是從爭吵的家中逃走的一個晚上,母親和我生父離婚的前一天。

    一直忘不了那種茫茫然孤獨的感覺,一個人,一個人……

    “哎!三哥!你在發什麽呆呢!快去工作啊!”

    “噢。”

    第三章

    穎少不再是一個人喝酒。

    全場的girls一個個點過,boys又開始被點。

    工作人員的休息室,偶爾經過一間,會聽見裏麵boys的談話聲。每個人都興奮地議論著穎少的出售闊綽,就象從天而降的搖錢樹。

    生活就是這樣,在看不見的地方已拐角轉彎。按部就班的生活,但一不留心,軌跡就被命運之神改寫。

    “那個,服務生!站住!”

    “誒?”

    “對,就是你。請——”

    被穎少的保鏢請進包廂的那一刻,我還在想難道被看上了?

    這就像摸彩票,一不小心,摸到個喜憂參半的頭等獎。

    “你,陪我喝酒。”

    “哦。”

    苟活的人沒有多少節操。如果這個人說要,想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地放棄掙紮。

    有什麽好抗拒的呢?而且,誰被誰吃掉,還不得而知。

    穎少很漂亮。準確的說,是很有味道。

    當他的手抬起我的下巴,用嘴為渡酒時,我不討厭這種感覺。相反的,對這個小我至少十歲的男人,我細細的品嚐了他口中的美味。

    抬頭時,卻撞見他雙眼的迷離。很美,不是麽?

    小哥,是你麽?他是你麽?

    “你叫什麽名字?”

    “三,三哥。”

    “哼,本名。”

    “翔,翱翔的翔。”

    “你做服務生真可惜。”

    “嗯,但我太老。”

    “你才多大就喊老啊!”

    “我已經33。”

    “……”

    穎少沉默半晌,“騙人的吧?”

    我微笑著搖頭。

    第四章

    更換敘事人角度:

    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是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裏。

    寒山寺的鍾聲,敲過十二下。

    被玩友帶著,看完夜奔族的飆車迴來。

    那時,我還沒有被人叫做穎少。

    “拿包南京。”

    一個玩友去買煙。

    路邊便利店的光,驅逐夜的黑暗。

    “找零,請收好。”

    聽見那聲音,內斂而富有張力。

    站在店外,抬頭看,正是這一刻,遇見他。

    美麗的女人,我見得多了。

    正值十五六歲的年紀,被一幫小哥們拉著,去過一個又一個夜場。

    女人,純情的,嫵媚的,端莊的,形形色色。

    一朵朵盛開的嬌豔的花,柔嫩的花瓣,和脆弱的莖稈。這就是女人。

    然而,讓人驚豔的男人,這一夜,出現在我簡簡單單的一瞥中。

    “小穎?發什麽愣啊!”

    我垂下眼,“接下來去哪?”

    “先接著煙!”一玩友唇間叼著的香煙,在黑暗中冒著火星。

    伸手接住丟來的香煙。

    “咱去老地方坐坐。”

    一盞燈,一家便利店,就這樣遠離了。

    “小穎,今天一定要上三壘啊!”

    “滾。”

    “哈哈!”

    三壘?算了吧。

    從什麽時候,對女人開始有陰影的?

    在記憶翻舊賬,隱隱約約,可以追溯到十二歲。

    那時,懵懂初開,開始明白世上有男女的分別,也隱約知道男女的陰陽契合。

    還正上學,班級裏,男生私下討論這些事,有隱隱的愉悅。

    那個成天紮著一對小羊角辮的女班長,伴著她夏日搖曳多姿的裙擺,曾不止一次進入我的夢裏。

    上課坐在她後排聽課,視線會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薄薄上衣裏,那隱隱約約的純白吊帶。

    偶爾,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勾勒她的側臉,還有小小的微微的身體弧線。

    那樣的淡淡的思慕,簡簡單單。

    一天,一本荒木的攝影集,被一個好事的小子帶到學校。

    影集,在教師眼皮底下,被男生們傳閱。

    當影集傳到我手上時,翻開,陰黑的森林巢穴萎靡地朝我張著的糜爛的肉色。

    很抱歉,我無法欣賞這樣的藝術。而同時,再抬眼看前排的女班長,恍惚間,那糜爛的一切,又似在我眼前晃動。

    “老師!”顫抖著舉起手。

    無可抑製地想要嘔吐,逃出課堂,趴在池邊嘔了很久。

    就這樣,我對女人開始有陰影了。事實上,我知道我其實是對自己有陰影。厭惡自己。

    在2010年的那個夏末,午夜,初遇的便利店裏的他,就這樣,勝過美麗女人的所在,刻在我的記憶裏。

    美麗的男人。

    再一次見到那個男人,是三年後,在父親的公司裏。

    繞過父親辦公室外的玻璃牆,眼,卻黏在辦公室外會客廳沙發上的那個男人。

    “他是誰?”撿個路過的文員問。

    “穎少好!”小文員照例地恭敬,“哦,他呀,農行的信貸員,這幾天跑得可勤快了。”

    一個銀行的小信貸員。

    當一個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時,在中國,會有很多銀行爭著搶著要貸款給你。他們視你為優質客戶,上趕著要給你送錢。

    讓好的更好,讓差的更差。這就是經濟上的叢林邏輯。一些無資產才起步的小企業,最需要錢,偏偏銀行鳥也不鳥。

    那時,父親的公司,就遇上這樣錦上添花的事。

    美麗的事物總是很養眼,比如這個男人。

    三年,他仿佛仍是那一夜便利店裏的收銀員。而我,早已改變。

    對女人無可奈何,漸漸的,我開始欣賞男人。

    然後,兩年前,開始接觸腐男這個陣營。

    那一年,網絡小說很火。幾個哥們,沒事會在msn上丟幾個鏈接給我,讓我過去看。

    通常情況下,是瀏覽十行,然後,右上角叉叉。

    瀏覽得多了,就遇上滿意的。一天,在滿意的作者那點其他文看,錯手點進一篇文,自此一將腐成萬古枯。

    原來,男人之間,也是可以的。

    感覺上,似乎原本堵塞的七竅,開了一竅,而後便通暢了。

    精神上的潔癖強迫症,□□上的享樂至死。這句話可以形容我當時的生活狀態。

    第五章

    繼續穎少:

    越是真正美麗的東西,我越不敢走近褻玩。

    站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看他的美麗,如同蓮花,亭亭而立。

    時間,無聲無息,過去一個小時。

    父親是有意為難他。他的耐性卻很好。

    招招手。

    “穎少。”

    “老板在哪?”

    “他在開會。”

    “還有多長時間?”

    “……才剛剛開始。”

    對著不知所措的父親的秘書,我思慮半秒,

    “副總可在?”

    “在。”

    “你,去,將這個人領去副總的辦公室。就說是我的意思。”

    我能為你做的,其實也很有限。

    成為腐男後,進一步的,就是化身耽美狼。

    在具體實踐一些腐文描寫之後,我倦了。

    原來也不過如此。

    沒有把h當做運動的癖好,倦了厭了就習慣一個人靜靜呆著。

    然後,第三次見麵。

    可以用這個詞,時光荏苒吧。

    8年,這一次的再遇花了八年。

    頂級夜場的服務生,黑白兩色的小禮服,裹著你纖細的腰肢。

    坐在偏僻角落的包廂裏,觀察你。

    八年,你依舊是那個便利店裏的收銀員,而我又改變了不少。

    歲月似乎格外鍾情你,給你一副不老的容顏。

    我習慣稱這樣的人,妖孽。

    這些年,父親漸漸退居二線。

    家族企業的擔子,漸漸的,落到我的肩上。

    撫養我這麽多年,可不就是為了如今這個局麵。

    他以為我能守住他一手打下的江山,我換種形式滿足他這個願望。

    公司80%的股份,賣了。留下20%的股份,坐拿分紅。

    我這種人,俗稱,二世祖,敗家子。啜。

    “你叫什麽名字?”

    “三,三哥。”

    “哼,本名。”

    “翔,翱翔的翔。”

    ……

    我知道你你卻不知道我。時間一晃,已過去12年。

    “翔,買你這一晚陪我,”輕咬著他的耳垂,喃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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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留言,木有動力~打滾~~

    咳咳,鎮定鎮定

    最近在看 無頭騎士異聞錄。據說其輕小說也很耐看。我很喜歡這個作者的講故事的手法,畢竟是功底深厚的寫手,解構的敘事手法。開頭,講述一件件看似零碎的事件,如果不留心,讀者就會遺漏很多線索。往後看,才知道作者竟是在有條不紊地織網。慢慢的,到後麵,網織成的時候,結果是百分百的驚豔!我也很喜歡裏麵的吐槽。挺有味道的一部動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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