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要從我這裏騙走……我明白了……事實當然如此……否則我身上有別的什麽值得圖謀的嗎?”伊薇特小聲嘀咕著, 她的語句含混不清,沒人能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費雪先生?”莫尼斯博士正打在整理發黏的筋腱絞索,聽到她的自言自語隨口一問。

    但就在下一刻, 他的表情凍結在臉部,精細打理的雪白胡須濺上一點鮮紅,最初的感覺是整個下肢都失去了知覺, 緊著著一股令人眼前發黑的劇痛席卷了他一切思維。

    “嗬……嗬……”莫尼斯博士張開嘴, 卻隻能發出老舊風箱似的出氣和進氣的聲音。

    他視線不受控製地發散, 周圍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麵孔旋轉著映入他眼簾, 耳旁則傳來人群喧嘩嘈雜的唿喊。

    “她殺了莫尼斯博士!”

    “快阻止她, 儀式不允許失敗, 卵中之光會保佑我們!”

    她殺了我?

    莫尼斯博士難以理解他們話語的內容, 他茫然低頭一看, 卻看到有一隻手臂直插入他的小腹, 而且沒入很深很深。

    她一直以來表現的十分配合,在儀式開始之前,甚至也聽從了隱士們的要求解除了武器, 沒有因此產生絲毫的敵意, 誰也想不到, 她竟然在儀式中毫無征兆的突然暴起, 徒手的情況下一拳擊向了距離她最近的莫尼斯博士。

    隻有怪物才具有這樣的力量,旁人隻看到莫尼斯博士腹部被鮮血浸透,後腰的形狀也因此扭曲變形,人類之軀承受這樣的傷很難說還有命在, 他們不知道的事, 伊薇特這一拳直接打折了莫尼斯博士的脊柱, 還用極端暴力的方式旋轉翻攪著, 幾乎將他半個腹腔的內髒位置整個重新排列。

    莫尼斯博士難以置信地圓睜著眼睛,殺死他的人原本秀麗麵孔因為憎恨和蔑視變得有些扭曲,緊抿的嘴唇輕輕吐出一些依舊含混不清的語句,隻是因為這次離得特別近,他聽清楚了。

    “騙子……你的伎倆被我識破了……我是不會把鑰匙交給你的……”

    難以理解,她為什麽會突然變得憤怒?他明明是那麽羨慕她得到了神祗的特別禮遇,然而事情最終發展成了這樣。

    意識逐漸模糊,即使是清醒的時候,莫尼斯博士很難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也許因為她是瘋子,瘋狂的人本就不可理喻,他們常常無緣無故一會怒氣勃發,一會喜形於色,沒人能知道為什麽。

    他保持著僵直的姿勢,倒在了柔軟的草地上,睜開的眼睛腫映出的人影轉身背對他,而她的背部卻像飽滿的豌豆莢一樣緩緩裂開。一陣颶風襲來,吹拂著蠟燭明滅不已,映照在豆莢的內部,那裏麵像過於成熟的果實般豔紅,填充它的卻不是內髒,而是一團團糾結的赤色經絡,它像是珊瑚,又像是菌絲,正從包裹它的殼裏緩緩探出卷須……

    ……

    在茫茫的大海上,“風笛號”商船正循著往日的路線,往返於安格爾西島海域的各處港口。船運一般都有固定的航線和流程,從a到b到c,把一個地方的貨物賣到另一個地方,清空船艙後再就地購置下一個目的地緊缺的東西,現在他們應該前往的就是達菲爾德島。

    通常情況下,他們應該從上一個地點運來釀酒的大麥和製作麵包的小麥,賣到達菲爾德島,然後從島上帶走特產的啤酒和幹酪,這麽多年都是一成不變的。可在上一次航線中,不知道修道院的院長和船長交流了什麽,他甚至連貨物都沒卸完,就匆匆下令離開了這座島。要知道那批穀物在下一個站並賣不上什麽錢,船長不僅要給投資人上交和平時差不多的錢,餘下還要自負盈虧,往日裏把錢看得很重的船長卻一聲不吭,從沒抱怨什麽。

    聯係到再上一次航運中發生的“意外”,船員們心情都有些沉重——一個樂觀開朗的小夥子就這麽死去,還是那樣殘酷的方式,任誰也心有餘悸。

    有人說,他受詛咒的亡魂還徘徊在“風笛號”上,要讓這艘使得他葬身的船被大海所淹沒。

    懷著複雜的心情,船員們神色陰晴不定,從港口踏上了海島的土地。

    這次就連船長也有些疑惑,往日在這個固定的日子,總有隱士來與自己接洽,如今不僅沒看到任何人煙,就連修道院裏日夜不停、用來焙烤麥芽和煮沸麥芽汁的釀酒坊炊煙也不見升起,他低頭看了看懷表,正好到了準點,這個時間平時早就敲鍾開始了禱告,修道院裏卻一片死寂。

    船長是這片海域附近出生的本地人,先民的一些傳說故事還悄悄流傳在民間,他從小聽著這些故事長大,因此比來自別的地方的船長都更懂得敬畏那位不曾有文字著述的神靈,當別的船長因為傲慢或者粗心大意給自己的團隊招致不幸時,隻有他依舊風雨無阻地往返於這條航線,久而久之別的人都知難而退,他就成了聲名遠揚的聖昆汀修道院精釀啤酒的唯一代理商。

    他是知道這座島的隱士們在供奉那位隱秘的神靈,既然神慷慨地賜給了他祈求的財富,這位在海上討了多年生活的亡命徒也不會因為聖典上幾句話將祂視為異端偶像,他決心弄清楚神靈的秘密祭司們究竟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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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船長安撫了他的船員,讓他們呆在船上,以免遭受什麽不測。在經過傑弗裏的教訓後,這群鬧騰的刺頭都變得安分守己起來,他也就放心地獨自向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他越走越是疑竇叢生,這一路上都靜悄悄地,沒有看到任何人,直到他走進了修道院建築主體,這裏依舊一片死寂。

    大門鎖著,門縫裏夾著一封信,信封上有著修道院院長熟悉的筆記,看封麵竟然是寫給他的?

    他拆開信件,上麵首先問候了他的身體健康,緊接著告訴他一個十分重要的消息,說是此地的神已經離開了小島,要去往一個遙遠的地方,修道院的所有人都決心追索神明的旅行,去往一個陌生的故土繼續他們未竟的侍奉,也許以後再也無法相見,但希望船長不要掛念他們,這是他們深思熟慮的選擇,也是終極幸福的所在,他們在遠方也將為這位永別的朋友繼續祈禱。

    在信的最後,院長還提醒他留意大門角落,那裏有幾件曆史上傳下來的古董,這是給船長個人的禮物,以感謝他這麽多年來為修道院的忠誠服務。另外,這片土地因為神靈的離去已經不再是神聖的,他告誡船長以後應該遠離這裏,以免染上可怕的厄運。

    船長驚訝地握緊信件,他才注意到,周圍鬱鬱蔥蔥的草木葉片邊緣都變得有些幹燥發皺,顯得萎靡不振,這可是十分稀奇的景象。要知道這座島總是四季如春,植物像是發了瘋一眼迅速生長,就連一到冬天就會死亡的許多一年生植物,在這裏也會變為多年生,冬天不僅不枯死,來年春天還會發出更茂密的新枝,比如修道院食堂外有一盆本應冬天就死掉的羅勒香草,也是一年比一年更加茂盛,他曾問過相熟的隱士,對方隻是神秘一笑,告知他是神靈的意誌,也更加讓他對這位無名神祇深信不疑。

    現在正值春季,就連全國上下其他地方也開始生機勃發,可島上的樹木卻反常地開始枯萎,如果不是庇佑此地的神已經離開,又有什麽別的解釋呢?

    他在掃視周圍的時候,目光一瞥,卻看到牆角的地方有一處幹涸的棕紅的痕跡,如果隻看形狀,有些像是人類試圖抓住牆沿,卻被某種野獸或者怪物拖著強行拽走,那種被磨破的手指留下的痕跡。

    船長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他用力甩甩頭,把這個荒謬的念頭掃出腦子。

    不可能的……他究竟在想什麽?一定是某位隱士勞作之後在牆上擦了擦手上的泥土,他無需從多想,也不要過度解讀。

    他不敢多作停留,隻是拿上裝著古董燭台、古銀水瓶的禮物包,快步走出去,返迴自己的船,生怕那隻有可能存在於想象的野獸或者魔怪要找上自己。

    此時船上的船員們正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其中一位資曆老的船員憂心忡忡地巡視著貨倉,不知道該不該建議把糧食袋搬到甲板上。按照慣例,船會在黃昏之前離開,如果和上次一樣出了岔子,那麽又隻能把糧食運到下個普通港口低價處理掉;但如果他們要做這比生意,真希望早些做決定,不然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要在黃昏前搬運完,多半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忽然,他注意到存放糧食的幹燥地表上有著濕漉漉的水跡,像是有什麽從海中而來的東西邐迤而過。

    和他一起的另一名水手打算跟著水跡去看看,卻被他死死拉住。

    “大概是舷窗沒有關進,風浪吹了進來吧,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下個港口就要處理掉,不怕潮濕黴變。走,我們去看看別的地方。”雖然那人也覺得奇怪,畢竟風浪濺落的水跡形狀不會是這種片狀的模樣,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就跟著前輩去了另一個方向。

    老水手一直離開了那附近有一段距離,才喘了一口氣,小聲罵他:“有些事情沒必要非搞明白不可,你這個蠢貨,你忘了那個偷竊金匕首的家夥怎麽死的嗎?最近大家私下都在傳言,他的幽魂從海中迴到這艘船,不想被他帶走就給我裝得糊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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