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交際廣博的人……

    伊薇特一瞬間就聯想到了她居屋中一位名叫萊德貝特的死魂靈的哥哥, 也是在這次事件中被她瘋狂的思緒感染, 在林地中自殺的陌生紅發男人。

    早在占星術事件剛過沒多久,組織的內勤就上門調查過關於萊德貝特的事, 加上在夢中見過關於萊德貝特的記憶, 伊薇特當時就懷疑, 他背後是否存在一個秘密結社, 而且那一定是一個十分危險而且曆史悠久的社團, 這樣才會讓組織如臨大敵。

    隻不過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身體裏還存在一個如此詭譎的夢境,縱然內心有疑慮, 也得不到驗證,但現在她可以直接詢問萊德貝特本人。

    這個閉塞的村子裏如果出現什麽來路不明的可疑東西,也許那個叫埃德溫的男人有最大的嫌疑。

    ……

    居屋中,萊德貝特依舊沒有放棄地四處尋找埃德溫的蹤跡。他的哥哥此前曾以己身為祭品, 吸引與他們血脈存在聯係的域外古神的注意。雖然埃德溫在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終止了這個過程, 但這一切並非沒有代價,他不得不將自己被攫取的心智大半切割拋棄,遺失在了浩瀚無垠的宇宙某個永遠不會有生物踏足的角落。

    於是埃德溫剩下的空殼隻能終日遊蕩在居屋中,漫無目的地永遠跋涉著。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 比起總是在尋找他,想要和他說話的萊德貝特,這個空間裏對他漠不關心的其他居民,甚至連剛加入沒多久的年輕女仆們目擊到他的次數都比萊德貝特本人更多。

    “哥哥, 你在附近嗎?哥哥……”

    萊德貝特依舊充滿希望地追尋著。今天是個好天氣, 雖然此處聖地從來看不見太陽和月亮, 但密布的雲層縫隙中難得灑落下明亮的天光,讓他想起現世時那種有雲的晴天——太陽被白雲籠罩著,因此柔和而不刺眼,十分適合散步。

    居屋中有晝夜和天氣變化,但它們的交替卻沒什麽規律,大多數時候保持著倫敦常見的鉛灰色陰天,有時連續很久都細雨連綿,有時不到五分鍾就會迎來一次黎明,緊接著又是黃昏,頻繁變換。

    根據新來的有些吵鬧的小姐們推測,也許這一切都和他們的主人——慈悲聖潔的彌賽亞的心情有關。

    盡管這是一條未經驗證的猜想,但當萊德貝特眺望窗外,隻覺得產生一種見光不見日的感覺,那介於陽光和月光之間的朦朧淡白光線充盈了他的整個視網膜,讓他無端想起主人臉上時而浮現的、被淡淡的虛無籠罩的陰鬱淺笑。

    他快步走在無限延伸的走廊,天光描摹著窗戶的形狀,將一塊塊被分割整齊的光斑投向牆壁。

    忽然間,前方的牆上映照的光突然一陣扭曲,投射出一個似男似女的輪廓。

    “萊德貝特。”影子發出熟悉的聲音。

    “我尊敬的主人,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告訴我,你和你的哥哥來自哪裏,此前曾為誰服務?”伊薇特問。

    “我們……”

    ……

    盡管都是無限延伸的幻想之地,與伊薇特脫胎於現實的夢中宅邸相比,末日之鍾的領袖老人擁有的不可思議迴廊以矛盾的扭曲時空組成,顛倒錯亂的房間充斥著不可能的悖論,仿佛想象打破了與現實的壁壘,在微妙的錯亂中揭示著謊言之幕外的真實。

    此時此刻,這處不可思議迷宮正因為擁有者糟糕的心情越發詭異。

    在一個絕對不可能到到達的房間,慈父如同枯萎魔胎的身軀在琳琅滿目、陳列著數十隻紅色試管的架子前滑過,來到一隻用玻璃罩子豐富的展示櫃前。

    這裏麵本來存放著埃德溫的鮮血人像,如今凝固的血液已經融化塌陷,變為黑色惡臭的腐敗粘液。

    它是埃德溫的一個重要能力“另一個自己”,不僅予了他另一條虛擬生命,在作為他的代替物被殺死時,還會對襲擊者造成一個詛咒,使得襲擊者源質暫時下降一層,並在一段時間內陷入類似大量失血的虛弱。

    此前,埃德溫在執行命令時,也曾遇到過十分難纏的對手,但在他詭詐的能力麵前,好幾位源質高於他的敵人也在觸發“另一個自己”的詛咒後,反被他翻盤獲勝。

    但那種狀態下的鮮血人像會在原本埃德溫自身容貌的基礎上,渾身增生類似蠕動內髒和淋巴的附屬物,就像人類與眷族的結合物,絕不是現在腐壞變質的模樣!

    慈父是時序之力的持有者,在得到一具古神幼子完整的遺骸後,除了獲得了永久的壽命,本身的能力也有了極大的增幅,他老人形態透露的雙眼如黑白漩渦變幻不定,運用時序之神的力量,他的目光穿過了浩大的時間洪流,找到其中捉摸不定的裂隙,這才確定埃德溫那根充滿生命力的軸已經在這個世界線徹底斷裂了。

    “埃德溫……我的孩子……”

    他渡過了如此漫長的時光,已經很少有事能激起他的憤怒,但現在隨著他最鍾愛後輩的死去,他再一次體會到了凡人時才有的那種五內俱焚的感覺。

    幾百年間,他領導的末日之鍾與文明世界多個國家的掌權超凡者們都產生過衝突,很少有秘密結社敢於如此主動地挑起事端,卻沒有被惱怒的官方組織連根拔起。因為慈父是時間領域的超凡者,在吸納核心成員加入時,他總會使用時間之力來預測該人未來的成就,以及最重要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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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未來的時間軸上,他看到某人有任何叛變的跡象甚至思想的動搖,那個可憐的新成員的未來身份將立刻變為某些喪心病狂的禁忌試驗的犧牲品。

    經過這絕對嚴謹的篩選,能夠真正進入此處空間的正式成員,無一不是心誌堅定之徒,或者對現實極度不滿的反社會者。

    他們的共同點是都厭惡現世這個可憎的牢籠到了極致,迫切想要找到掙脫它方法。這樣的人才是慈父認可的真正覺悟者、誌同道合的夥伴。

    在這之中,隻有萊德貝特和埃德溫兩兄弟是除了這些基本的素質以外,還發自內心像是虔誠的教徒膜拜聖子一樣,深切崇敬著慈父本人。就連他們相遇的經曆,也像是一場關於啟智的宗教故事,充滿著神秘的象征意義。

    即使不是宿命論者,慈父依然相信他們是自己最忠誠的追隨者,是上天派給自己的靈魂夥伴,就像聖子與他的門徒。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利用時間的交感連接,去預測揣摩兩兄弟可能的前途,但在此之前,他每一次都看到了充滿光輝的未來,沒有一絲死亡陰雲的籠罩。

    仿佛命運的嘲弄,如今他們兩人卻都死了,縱然沒有了命運領域超凡者的協助,他的能力可能存在絲毫的誤差,但慈父相信,如此大謬誤連續兩次接連觸發,一定不可能是巧合。

    在人與人之間的碰撞糾葛中,他的時間之眼可以得出最清晰明了的結果。唯有涉及到古神的例外,因為來自外域的古神不屬於此世的時之涓流,祂們超然物外,從不因時光流逝有所改變。

    如果是來自另一位古神的作用,那麽他原本預測的結果被不可抗拒的因素推翻擾亂,也不是不可能的情況。

    慈父自從得到古神幼子的屍體,並與之融合後,就獲得了一部分超自然存在的上位者的特性,比如當有人在提及他時,內心會產生奇妙的感應,盡管不太能聽清楚是什麽,但他可以立刻鎖定那個人的靈魂特征和大致方位,就像某些信徒在祈禱時,也能得到神靈的迴應。古神之所以強大,就體現在祂們即使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也能感應信奉者的禱告,隻不過大多數時候祂們都不太在意,隻有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才會給與迴應和饋贈。

    慈父的力量比起古神自然遠遠不如,但他和目標身處於同一個世界,此時也正好在運用能力挖掘埃德溫之死的蛛絲馬跡,就像是一個人在屏息靜氣凝神傾聽周圍的移動,於是立刻就把那絲莫名的感應捕捉到了。

    而那則消息的源頭卻來自……

    “……他拯救過我和哥哥,我們稱他為‘慈父’。”

    當慈父接觸到一縷熟悉的聲音,以他的鎮定也免不了驚異地脫口而出:“萊德貝特?!”

    為什麽會是他?

    明明早已經死了!

    慈父完全不相信萊德貝特會背叛他,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因為他早就看過萊德貝特的未來,他是如此的忠於他,沒有任何事情能動搖他這份決心;此外,末日之鍾最早的成員絕大多數是教廷的內勤,這些人更了解禁忌書本中描述的不可名狀深淵的黑暗恐怖,因為對自己的使命和存在價值產生了懷疑,其中精神係超凡者的比例相當的高,在轉變為叛逃人員後,他們又拋開了原本禁錮手腳的倫理道德枷鎖,隨心所欲綁架普通人甚至超凡者進行非人道的試驗,因此末日之鍾在心靈領域的探索反而比教廷本身更領先。在培訓和改造新進核心成員時,他們會在該人心靈中布下重重迷障和陷阱,使得該成員不可能被拷打和誘騙出組織真正的秘密,當其他精神係超凡者用夢境或者心靈的能力挖掘該成員的記憶時,反而會被誘導看到精心布置的假象,或者引發更加糟糕的後果。

    有了這多重保險,末日之鍾才能在幾乎整個文明世界官方勢力的秘密圍剿下,至今安然無恙,它就像神話傳說中的九頭蛇怪許德拉,被砍下一個頭,還會長出兩個新的,令人防不勝防。

    但現在,近乎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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